云飞镜把所有大题都检查了一遍,又翻过前面的卷子验算了几道重点标注的填空,更改了一道填空题的答案。
她每检查一道题就瞄一眼表,把时间控制得非常精细。这样,最后她留给那道刺头大题的时间,还剩下六分钟。
云飞镜埋头在草稿上苦算,列出几个思维导式后,突然灵光一现——
先用复数概念确定范围,再列k值不等式,证明两两不互质的结果,再用孪生素数的阴阳定理确认最后的子集结果。
到这时候,时间只剩下最宝贵的三分钟。
云飞镜字迹几乎写飞,也差点没赶上。题写到一半就只剩一分钟了,云飞镜一咬牙,直接省略掉大段的推演过程,根据自己的经验直接取了个数值落在卷子上,匆匆完成剩下的一半推演。
当她把结论落在卷面上时,考试结束的铃声正好响起。
云飞镜吐出一口长气,在女老师警告所有同学把笔放下的声音中合上笔帽。
在所有能做的事情上,她都尽力了,剩下来的结果,只能看最终的成绩了。
因为对自己的正确率有把握,即使倒数第二道题做错了,她也应该会进入复试,所以云飞镜不算特别紧张。
卷子被收走后,云飞镜一脸轻松地甩了甩胳膊,她脚步轻快地走下楼,去校门口和一中的队伍回合。
考场里还有几个同学留在原位上,两眼放空,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的卷子榨干了脑汁。
王老师果然笑呵呵地在校门口不远处等他们,见一班的学生考完试出来,不问题答得怎么样,一人先发一根棒冰。
他偏心云飞镜是个小姑娘,还特意给她选了根草莓味。
云飞镜拿到棒冰,先往手臂上一贴,想到那天罗泓正是把白毛巾搭在自己小臂的这个位置上,不由得笑了出来。
相比云飞镜,罗泓出来得就晚一点,大概是收拾桌面耽误了时间——用完了其他人的东西,无论借出时是什么样子,他总会在归还的时候自觉帮人清理干净。哪怕只是考场里的一张桌字。
这时候王老师手里的冰棒已经所剩不多,罗泓眼疾手快,从王老师的熊掌里抽出了一根白色包装的酸奶棒冰。
王老师瞪着眼睛看他:“你一个大男生还这么挑啊。”
罗泓被埋怨了也只是笑笑。
——酸奶和草莓,都是云飞镜喜欢的口味。
他背过身去把棒冰折成两截,冲着云飞镜弯了弯眼角,没有说话。
——要吃吗?
云飞镜当然吃的。
和罗泓交换了半根棒冰,云飞镜问他自己修改过答案的填空题,和倒数第二道大题的解。
罗泓果然知道答案。
填空的答案云飞镜改对了,大题前半部分云飞镜写对了,至于后半部分蒙上去的那个数,顺理成章地是错的。
……好吧,果然没有那么好运。
但看在后面解答理论正确的份儿上,也许还能争取一两分。
罗泓告诉云飞镜他的答案,又轻声问她:“之前没有问过王老师吗?”
云飞镜转过头,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他。
何止是没有问过王老师。
就连之前一班同学叽叽喳喳在那里对答案,她都特意没有听。
第109章 周靖之
在坐上返回学校的大巴车时, 同学们就自发聚在一起对了一波答案。
王老师手里拿着纸笔,时不时根据同学们给出的条件演算几下,然后稳稳地给出最后的答案。
伴随着答案被宣布,车上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哀叹, 或者兴奋的欢呼。
几个来参赛的一班同学还好, 云飞镜目光往外侧扫扫, 发现几个外班参赛的同学听答案听得脸都白了。
王老师大概也注意到了这点, 把几道重点填空的答案讲了讲,就把猴孩子们赶回座位。他虽然胖乎乎白团团的,但是脸一板起来的时候, 还当真有几分威严。
“行了, 你们都回座位上, 要是开车开得快了, 让你们有谁磕着碰着了, 算你们的算我的算司机老师傅的?”
同学间爆发出一阵小小的哄笑声, 大家都嬉笑着回了座位, 不管有没有心事, 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不会特意表现自己的压抑。
年轻人本来就很少有那么重的心机,特别是王老师还在前排引着人说话。
他先问大家:“今天我做主, 咱们这个拼起来的补课班回学校以后, 后面两节课不用去上了, 想去操场玩就去玩, 你们高不高兴?”
有假放,谁不高兴?
特别是他们都已经忙碌一个暑假了,现在总算能松快松快。
“高兴啊, 高兴就行。”王老师故意说,“那说好, 等一会儿再玩够了回来,对答案的时候,可别让我看见有人哭鼻子。”
有几个心知肚明自己考砸的同学一听这话,脸上登时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
王老师又玩笑道:“你要是哭了,我就咔嚓一声,给你找个照片,洗出来,专门裱到那间补课的空教室那儿,留着给你们后来的学弟学妹看。”
他来回几次,连消带打,终于让全车人都放下心里的担心,开开心心地回了学校。
罗泓依旧和云飞镜肩并肩地挨着坐。他又一次对云飞镜摊开自己的掌心,只是这一次,手里握着的却不是薄荷糖。
那是一枚白色的无线耳机。
“要不要听?”
云飞镜抿着嘴笑,从他手里取下那枚耳机,别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耳机里正放着一首英文歌,男歌手宽厚的音域,听起来竟然和罗泓本身的音色有三分相像。
……
在回到学校的第二天,王老师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份参考答案,让他们自己对着估分。
云飞镜不用估分也有把握,等把分数按照每道题的分值估算出来,就知道自己必然稳了。
她拿估完的分数去找王老师,发现王老师正在安慰一个趴在他办公室桌子上痛哭的学生。
见云飞镜来了,王启航非常笃定地看了她的估分结果一眼,对她随意地挥了挥手,神色毫不意外。
云飞镜刚刚走到一半儿,又被王老师一个手势叫了回来。
王老师笑眯眯地安慰那个外班学生“估分结果不一定准啊”、“进入复试是按比例取的,还要看看其他人考得怎么样”,同时也没忘了飞快地拉开了抽屉,从里面灵巧迅疾地摸出一包话梅。
他把话梅朝云飞镜一抛,零食袋子就又稳又准地落在云飞镜怀里。云飞镜一抬头,就见王老师一边温柔体贴地帮学生拍背,一边对自己笑得露出满口大白牙,还比了个大拇指的形状。
真可谓是姜还是老的辣。
云飞镜瞠目结舌。
——————————
初试距离复试的时间不长。
云飞镜和罗泓两门竞赛都过了初试。近来的一个月里,两人专心致志地准备复试,就是见了面,除了各种题型之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林桓冷眼旁观,看这一男一女每次晚上在外面吃饭,张嘴动能摩擦力,闭口矢量复数集,心里充满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哼哈之意。
他高傲地想道:就凭这份恋爱智商,要不是碰上彼此,老天能让他们俩单身一辈子!
唉,怎么偏偏就让他们两个碰上,留他大好英武的林某人一个,看着这两个没长心的男女,在一边皇帝不急太监急。
真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月老这红线牵得绝了。
第二次复赛的时候,林桓干脆就没有去送。
因为心里的不平之意实在是酸得滴水,他怕一看到这两个幸福地沉浸在学海之中的男女,会忍不住给他们播放梁祝。
和初赛相比起来,复赛的难度可以说是提高了一个等级。
与此同时,这份考卷的题量还是没有减轻。
近十一月份的深秋,云飞镜做题做得满头是汗。她太专注了,肾上腺素成倍分泌,每一道题的题干幻形般在她眼前展开,就像是某个或者亲近或者疏远的朋友。
即使是天才,也不可能保证自己复习过复试卷中的全部题型。
有些过不去的小地方,没有习题经验只能拿笔试探着硬推。
云飞镜还戴着那支欧米茄手表。
手表指针清脆地滴答,配上云飞镜的笔尖在白纸上书写的一笔一划,共同形成了一首混合着认真、意志与大脑飞速转动的协奏曲。
整张卷子里多难题怪题,但云飞镜全程的思路都如同流水一般源源不断,且十分清晰。
她这一次的运气比初试时好一些,虽然碰上了一道从没见过的题型,需要应用到一个还没学过的定理。但凭借着另外两个公式,云飞镜居然生生把那条定理给现场推了出来。
复试的卷子难度很高,她却只有一道半不会的题,其中一道还是填空。
最后的五分钟,发觉这两道题实在做不出了,云飞镜干脆把笔一甩,转头检查了几道大题的答案。
收卷铃声响起,监考老师下来收卷的时候,云飞镜把卷子递给对方,同时附送了一个漂亮的微笑。
在报了数学竞赛的这些一中同学里,有一半的同学也同时报了物理。
所以这次从考场上走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默契地没有对答案,坐在车上就开始翻出物理习题集复习。
数学和物理的复赛地点时间很近,但两边的考试没安排在同一个地方。
因此,在返程的大巴车上,同学们奇异地被分成了两拨。
一群人脑袋挨着脑袋,脸上满是放松的神色,小声凑在一起谑笑。另一群人表情还带着点紧绷之意,通常手上握着点什么,或者念念有词地背着物理实验操作的注意事项。
云飞镜手上没有拿东西。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像是养神的样子,实际上早已全身心地沉浸入了图书馆的题海中。
……
三天之后,她又一次跟随队伍出发,去参加物理考试。
试卷上的题目无需再说了,一直以来,云飞镜的数学都要比物理精通。
她看数学的时候往往自带一种亲切感,对待物理虽然有挑战心理,却很少有做数学题那么高兴。
罗泓就正好和她相反,罗泓更擅长物理。
从云飞镜自身的感觉来讲,她觉得今年的物理卷子要比数学出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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