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成简昨天睡前曾经把她搂在怀里相劝,叫她莫要多浪费时间精力在这等人身上,虽说这厮的本意是叫她全心全意关注他就好,但不得不承认这话有几分道理。
似庄采娴这样的人,一击即中即可,不值得多费心思。
于是当庄采娴提出想要出去更衣一番时,庄采薇很是爽快地点了头,顺便还给带路的鹤语使了使眼色,叫她见机行事。
没多会儿,鹤语就独自回来了,垂着脑袋回禀道:“二姑娘进了更衣间,没一会儿奴婢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嗯,”知道她多半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做什么,庄采薇笃定地点点头,道,“搜,大张旗鼓地搜,把承和宫连着清勤宫都搜个遍。”
说完,她抄起袖子摩拳擦掌,打算亲自上阵去把庄采娴给捉回来,好久没动手了,想想就激动。
走出偏殿时一眼瞄到前些时候被她扔在一边的那捆红绳子,抓起来甩了甩,还挺顺手,就顺便抄上了。
庄采娴定然以为自己这边玩个消失,庄采薇顾忌姐妹名声定然是悄悄地寻她,到时候她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装作迷路这事也就完了,至于她这期间做了什么,等他们查出来说不定也晚了。
开玩笑,庄采薇是这种按牌理出牌的人吗?
既然都不打算和对方耗时间了,那庄采娴的名声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等到戳穿她的把戏的时候庄采薇恨不得把全凤中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请来呢,这会儿自然是怎么声势浩大怎么来!
她自己也没闲着,凭着多年在崇天军营观摩斥候训练的经验,以及熟练的上树技巧,不多时就在她寝殿后窗外的银杏树下发现了庄采娴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她在那做什么,但庄采薇二话不说手中长绳一甩,发出“啪”的一声震天响,整个人就从树丛里跳了下去。
庄采娴哪里想到计谋还半分没有用上就被识破,只见眼前红缨交错,一下一下打在身上抽抽地疼,频频后退还是被庄采薇一瞬间就欺到身前。
银光一闪,匕首已经横在了庄采娴脖颈间。
“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二姐这是迷路了吗?在我这后窗外面做什么呢?”庄采薇眯着眼笑笑,一边把匕首往前又凑了凑,一边紧紧箍住庄采娴的手。
低头一看,她手上正攒着一块男子的汗巾。
第四十六章
“这是谁的汗巾?”
在把人押回偏殿之后, 庄采薇捏起那块汗巾单刀直入地问道。
庄采娴低着头不吭声。
不吭声也没用, 庄采薇鼻子里出气, 摊开汗巾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既然庄采娴把这个东西拿来,那就不可能是个看不出来历的东西,总要有迹可循才好栽赃嫁祸吧?
果不其然在汗巾的角落里有一些影影绰绰的暗纹,不得不说这个使用者还是挺有品位的, 米白色底子上用同色丝线绣的斑斑树叶,对光看着很有几分意境。
然而这意境……
“这是……乌大哥的东西?”庄采薇难以置信地说道。
这话一出,庄采娴竟然眼眶一红,就哗啦啦地掉起了眼泪,顺便还往地上一跪,梨花带雨地哭道:“娘娘救我!”
……这是个什么套路?
庄采薇十分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不想庄采娴却膝行着往前靠近她,一张帕子哭得湿透, 还想伸手去拉扯庄采薇的裙摆。
你不要靠近啊啊啊啊!
庄采薇在心里大叫,她是不怕敌人来硬的, 或是玩阴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是一旦面临眼泪攻势就很害怕,鬼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哦……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言成简下朝回来了,正打算过来问问情况, 一进偏殿看到这个场景,跨出去的那只脚就很想收回来。
庄采薇仔细一看当下形势,自己正站在距离正座不远的地方高高举着一条汗巾, 下方庄采娴哭花了脸在苦苦哀求她的模样,凉凉,怎么看都好像是她在欺负人啊?
这边言成简也很为难,怎么回事?我家薇薇好像正在欺负人,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这要是不进去吧,难得薇薇正在发威,不帮她一把给她撑个腰似乎不太好,回头指不定还会被她记恨,要是不让他睡床,这日子就难过了。
可是要进去吧,身为一个公正廉明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这般让皇后为虎作伥似乎也不是很好,毕竟他还是很需要名声的,万一被言成箫拿去做文章了又是件头疼事。
一时间进退两难,就僵在了那里。
直到庄采薇瞪着眼睛急迫地瞅了他好几眼,他在心爱的娇妻和日后的名声里权衡了一下,果断选择了前者,故作姿态地走进去,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边说边走到庄采薇身旁站着。
庄采娴已经是泣不成声,跪在下首颤抖着肩,似乎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道:“陛下,求您为民女做主,民女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庄采薇和言成简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庄采薇还生气地拿手肘捅了一下言成简的腰。
言成简很是莫名,但是媳妇看着呢,赶鸭子也得上架呀,就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道:“你有什么苦衷,说来听听。”
庄采娴先是抬起头来怯怯地看了一眼庄采薇,然后又垂眸道:“民女的兄长和弟弟,已经失踪多日了。”
“嗯???”庄采薇顿时惊了,这事她没听说啊?
不过确实,庄修文的两个儿子,说是在外头书院求学,这么久了哪怕是庄采薇大婚都没回来,想必是那时候就没了消息。
庄采娴抹了抹眼泪,接着道:“起先偷偷找过,但是书院那边没有消息,没过多久就有人送了信来,信上写着要民女想办法把这样东西混进皇后娘娘的宫里,最好是寝殿里头,民女无奈,只好铤而走险……否则民女好端端的,有什么理由非要陷害自家姐妹?”
说得真好,声情并茂感情到位,要不是庄采薇知道她在瞎扯淡,都想给她鼓鼓掌。
庄采薇也想知道她为什么非要陷害自己啊,难不成还真的是因为言成简叫她嫉妒得红了眼,哪怕不要命也要拆散他们?
然而庄采娴只解释了今日这一桩事,庄采薇倒也不急,总要一件件来嘛,她就晃了晃手里的汗巾,问道:“那这个你是从哪弄来的?”
庄采娴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低头闷声道:“自从娘娘出嫁后,乌大哥偶尔会在后花园里与我偶遇,那天我不小心把他的汗巾弄掉在地上,便说帮他洗干净了再还给他……”
庄采薇的眼角一抽,好你个乌树,当初看着庄采娴那一副脸红心跳的模样,果然是被美色迷惑了,趁着家里没有人居然偷偷摸摸瓜田李下,结果还被人给利用了,真是要把庄采薇给气死。
老娘救你回来是让你在我家泡妞的吗!
她气鼓鼓地正准备发作,却被言成简劈头就把那汗巾夺了过去,他脸上虽然还笑眯眯的,但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正在生气。
“庄采薇,”言成简凑到庄采薇耳朵边上轻声道,“你当着朕的面,手上抓着别的男人的汗巾,还抓了这么久?难不成是想要朕晚上好好罚一罚你?”
……不是,这位陛下,你谈情说爱能不能分一分场合?
庄采薇很是无语,把这个随时随地发作的醋坛子用力推开,转回头来对庄采娴说道:“二姐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后头指使你的人是谁?”
庄采娴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哦,那二姐再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呗?”庄采薇挑了挑眉,笑着把手中的匕首往她面前一掷,“当啷”一声就斜插到了庄采娴身旁的茶几里。
庄采娴一看到这匕首,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什么,看一眼言成简又没有出声。
“你怕是不知道,我与陛下已经澄清了许多事,就等着二姐来给我解惑呢。”庄采薇继续道。
庄采娴沉默了片刻,只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似乎在脑海里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跪伏下来行了大礼,道:“是民女猪油蒙了心,鬼迷了心窍,才会做下这些糊涂事。既然娘娘和陛下已经说开,也是万民之福,民女这条小命不足挂齿,任凭处置,只求莫要累及家人。”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然而庄采薇和言成简都知道,这意思就是她要保护她身后站着的人,不打算抖露出来,只一肩扛下所有事。
庄采薇便走上前一步,俯瞰着跪在地上的庄采娴的后脑勺。
“二姐,我问你,”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端午节时,戚念双的凉棚倒塌,是你动的手脚吗?”
庄采娴伏在地上的手猛地捏成了拳,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和戚念双被人迷晕了掳走,这事你有参与吗?”
继续摇头。
“淑安长公主府里,是你派人用纸条把袁致远叫来的吗?”
庄采娴并不回答,只是一径地摇头。
庄采薇心下满是失望,忍不住蹲下来,一根手指挑起庄采娴的下巴,让她平视着自己,面无表情道:“二姐,你可以全都不说,可是你要知道,这个宫里,有的是办法让人说实话。”
“薇薇,我……”庄采娴再次泫然欲泣,反拉着庄采薇的手。
庄采薇却已经失去了耐性,甩开她站起来走到言成简的面前,叹了口气,道:“我要把二姐软禁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
言成简点点头,轻轻抚了抚庄采薇的手臂,道:“我去安排,要知会岳父岳母一声吗?”
“嗯,如何让她开口,就交给你了。”庄采薇小声道。
言成简摸了摸她的头,高声吩咐高福下去准备。
“薇薇,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庄采娴一看这架势,急了,凑上来大声道,“我真的没有想伤害你!都是被逼的,你相信我,兄长和弟弟的下落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啊……!”
庄采薇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人把庄采娴给拉了下去,十足一副受够了伤害的模样。
言成简拉着她的手并肩站着,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先帝爷说过最怕见到的就是兄弟阋墙,这姐妹阋墙的戏码,也不好看啊……
等到人都走光了,偏殿里只剩下了言成简和庄采薇,冬日午后的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庄采薇揉了揉脸,长出一口气,突然转过脸来对着言成简笑道:“怎么样?我刚才演得像不像那么回事?”
言成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番变脸:“我还以为……你真的很伤心。”
“那当然还是伤心的。”庄采薇点点头,“但是只伤心了一小会儿,就觉得不太值得了,所以干脆连骗带吓地玩弄玩弄她,也好让我自己心情舒畅一些,看到她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别提有多爽快了,哈哈哈!让她骗老娘这么多年!”
……可以,敢情她就只是想玩玩而已。
言成简无奈地摇了摇头,虽说他原本的计划也是将庄采娴软禁,以此来让言成箫自乱阵脚,好咬饵上钩,庄采薇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不,应该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和他家薇薇就是这么天生一对。
这么美滋滋地想着,言成简突然瞄到了那把还斜插在茶几上的匕首,太阳穴一个抽痛。
“薇薇,这个茶几,是前朝留下来的古董,黄花梨木的孤品,特别……特别的值钱!”
“……”
第四十七章
特别特别值钱……那是有多值钱啊?
庄采薇好想问这个问题, 但是看着言成简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缩了缩脖子, 觉得还是保命比较重要。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决定脚底抹油先溜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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