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上写着庭之亲启。
字体瞧着还好,就是不够行云流水,陆念锦一眼句瞧出来,这是黄伦练习左手字的成果。
“你先收起来吧,我现在没有心思看。”陆念锦皱着眉将信笺又交给芸姜,吩咐道。
“是,姑娘。”芸姜答应一声,接过信笺又离开了……
另一边,黄伦自从送出左手所书的书信后,就一直在盼陆念锦的回信。
但是他等着一天又一天,陆念锦却始终没有回信给他。
黄家婶子看着儿子的神色愈发黯然,隐约察觉出一些苗头,堵着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伦儿,你该不会是对庭之有什么想法吧?”
黄伦被自家娘亲说中了心思,一下子变了脸色,极力否认道,“我、我没有,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对庭之……我一直都将他当成表弟的。”
黄家婶子将信将疑,反问道,“那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我瞧着,自从你给庭之写了信,你的三魂六魄就跟着那封信一起走了。”
“我真没有!”黄伦肃了容色,狡辩道。
黄家婶子上前,在他肩头轻轻的拍了拍,“你心里有数就好,庭之她不是普通人,她的相公更不是普通人,娘真的怕你一步踏错,从此就万劫不复。”
“嗯,”黄伦沉沉的点头,努力扬起一丝笑,道,“娘你放心,我不会犯浑的。”
“那就好。”黄家婶子松了口气。
九月十四,是樱花国王子给湖阳公主送纳彩礼的前一天,也是上京千金们给湖阳公主添妆的日子。
陆念锦作为湖阳公主的长嫂,自然是要进宫一趟的。
“用不用本宫陪你一起去?”用完早膳,萧询目露担忧的看着陆念锦问道。
陆念锦摇了摇头,“我带着芸姜和芸姝,不会出乱子的,太子身子不好,还是好好歇着吧。”
“嗯。”萧询点了点头,眼中有黯然一闪而过,“那你自己多保重,若是有什么事情,即刻让蔡浥他们通知本宫。”
“我知道了,”陆念锦颔首,临走前,她又为萧询把了下脉,又嘱咐芸荇和云蕙两人用心伺候。
将一切都安顿妥当了,她才带着芸姜和芸姝离开。
她们到玉湖殿的时候,玉湖殿中已经人满为患。湖阳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一个成年公主,也是最受宠的公主,来给她卖好,巴结她的人不知凡几。
“公主大喜,”踩着众千金命妇让出来的路,陆念锦一步一步的走向湖阳公主,含着笑说道,“愿公主能与王子琴瑟和鸣,儿女成双,白头偕老——芸姜,”
芸娘会意,当即将手中的锦盒递了上去。
陆念锦捧着锦盒,亲自送到湖阳公主的手里,道,“公主,这是我用了数十种药材炼制而成的双子丹,一共十枚,三天送一枚,连着十次,便有六七成的把握会怀上双胎。公主请笑纳!”
“你!”湖阳公主听着她的介绍,被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的根本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心里还有几分理智,她只怕抓起锦盒就要往陆念锦脸上砸去。
“公主不必客气!”陆念锦笑盈盈的截断了她的话,迎着她怒不可遏的眉眼,道,“太子身子不好,还需要我,我就不久留了,公主不必相送!”说完,她转身便朝外走去。
湖阳公主死死的捏着手中的锦盒,手下也不是,扔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忍下来,死死的咬着唇,看向殿中的贵女千金们,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们先回去吧,改樱花国公主再设宴答谢你们。”
“是,公主!”贵女千金们也怕湖阳公主会迁怒她们,现在一听她肯放人,二话不说,福了下身就三三两两的朝外退去。
玉湖殿中,原本熙熙攘攘的大殿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冷清下来。
而湖阳公主憋了这么久,再也忍不住,将手中的锦盒重重的砸在地上。
砸完后,她仍觉得不解气象,又跑过去噔噔噔的踩了几脚,直将锦盒和里面的药丸都踩了个稀巴烂,才勉强缓了口气。
“玉娘,给我将这些东西全部塞到库房去,我不想看见它们!”撒完气,她又看向大殿里堆积成山的礼物,冷声喊道。
“是,公主!”玉娘答应了一声,立即让人去处理这些东西了。
湖阳公主看着宫女们忙活起来,用力一甩袖子,回了内殿,又将内殿砸了一通。
去坤宁宫的路上,芸姜始终跟陆念锦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她低着头,走了大概有半刻钟的路程,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猛地变了脸色,上前一段压低声音道,“姑娘,刚在玉湖殿,您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吗?”
“你是指什么?”陆念锦侧头看了芸姜一眼,问道。
芸姜将声音压的更低,小声道,“奴婢怀疑,升平郡主的药膏就是公主派人偷的。”
“这我知道啊!”陆念锦一脸的淡定。
“什、什么,您知道?”芸姜语气急促,不淡定了。
陆念锦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云淡风轻道,“那药膏调制是我给的方子,她身上那么大的味道,我又不是味觉失灵,一进玉湖殿我就闻到了。”
“那您打算怎么做,拆穿她吗?”
“我为什么要拆穿她,她偷的又不是我的药膏。”
芸姜恍然大悟,“……姑娘说的也对,她偷的是升平郡主的东西,就算要拆穿,也是升平郡主来拆穿,您犯不上枉做小人。”
“嗯。”
正说着,她们就到了坤宁宫。
“奴婢见过太子妃,给太子请安!”坤宁宫的宫女上前行礼,带着恬淡的笑意,道,“娘娘知道太子妃今日会过来,特意嘱咐了奴婢,不用通报,太子妃一来就直接带您进去。”
“有劳了,”陆念锦淡淡的谢了宫女一句,然后才跟着她一起朝里走去。
正殿中,皇后算着时间,已经等了她有一会儿,看到她进来,她立刻展颜,露出一抹笑,道,“锦儿你来了。”
“母后!”陆念锦福身行了一礼。
皇后温和的叫了起,又吩咐宋迎,“本宫有几句话要跟太子妃说,你先带人下去。”
“是,娘娘。”宋迎姑姑答应一声,带着宫女们全部退了下去。
陆念锦瞧着皇后这般,脸上浮起一抹狐疑来,“母后想跟我说什么?”
“你且过来!”皇后招了招手。
陆念锦从善如流的走过去,在皇后下首坐下。
“太子这几日如何了?”皇后轻轻的握住陆念锦的手,问道。
“尚好。”陆念锦轻声回禀,当着皇后的面,她倒是实诚,将她偏萧询的话半真半假的提了几句。
皇后听罢,倒也不心疼萧询,反而点头附和道,“询儿的脾气从小就犟,也就是你有办法能让他服软了。现在骗骗他也好,至少能让他安分一些,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一些。”
“母后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傻孩子,母后怎么会怪你呢!”
“嗯,”陆念锦笑了笑,随后又问,“母后让宋迎姑姑将人都带下去,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问我吧?”
皇后点了点头,笑意潋滟道,“聪明的丫头,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不知是何事?”
“是景妃,”提到景妃,皇后不自觉的咬了咬牙,沉了脸色,道,“昨夜,底下人禀报,她先是去了宁妃宫里,后又去了贵妃宫里,我担心她孤注一掷,又动什么杀机。”
陆念锦听她说完,明白了她的意思,“娘娘是想在她动手前,提前将她解决了?”
皇后点了点头,“我是这么想的,再者,你跟询儿不是已经将她的罪证都搜集全了么?”
“是搜集全了的,”陆念锦点了点头,“只是那些东都在太子的手里,母后若是要用,只怕还得太子首肯。”
“那你今日回去,便跟他说上一声。”
“嗯。”
一刻钟后,陆念锦离开了坤宁宫。
“奴婢送太子妃出宫。”姚黄奉皇后的懿旨,随侍在陆念锦的身边。
陆念锦淡淡颔首,“嗯,走吧!”
有姚黄在,陆念锦和芸姜主仆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
到国师府后,陆念锦稍稍侧头,看向姚黄道,“你跟我去见太子。”
“是,太子妃。”姚黄恭敬应了一声,她和陆念锦都明白,皇后派遣她送陆念锦的意思。
洛神苑。
两人走近寝房时,萧询却是睡着的。
“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吧!”陆念锦看向姚黄说道。
姚黄福了下身,“是,太子妃。”
萧询睡的有些沉,半个时辰后才醒过来,他揉着眉心,撑起身子朝陆念锦看去,“回来了?”
陆念锦嗯了一声,先喂他喝了一些温水,然后才开口将皇后要料理景妃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询听完后,眼底一片幽深,手搭着膝盖,道,“本宫原是打算在樱花国王子离京后,就将这些证据呈给父皇的,现在既已确定樱花国王子不会离京,那也就无谓拖延了,姚黄,你先回去,本宫随后就让人将一应证据送去坤宁宫给母后。”
“是,太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姚黄说着,又朝两人行了一礼,然后才退了下去。
“太子真要将证据全部都给母后?”陆念锦在姚黄走去,微微拧起眉来,低声询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询瞳孔微缩,定定的看着她反问。
“……”陆念锦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皇后是萧询的亲娘。
若是她和皇后站在对立面,萧询也不一定会全然信任她的罢?
“怎么不说?”萧询见她沉默,嗓音有些发沉的追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说。”萧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从齿缝中吐出两个字。
陆念锦舔了舔唇,有些紧张,“那我要是直说了,太子答应我,不怪我。”
“本宫答应你,说罢。”
“就是……今日进宫的时候,我总觉得母后怪怪的,她好像一直都在藏拙,不管是对江家,对皇上,还是对后宫。就是那种,明明什么都了若指掌,却偏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困守一隅,假装弱势,好像对什么都无能为力。”
“这话怎么说?”萧询听陆念锦一句一句的说着,神色从刚开始的淡漠变得越来越严肃阴沉,末了,盯着她的眼睛求证。
“太子知道宋迎姑姑、姚黄她们都是江老夫人的人吗?”
萧询摇了摇头。
陆念锦只好将江溶月上次对她哭诉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接着又道,“原本我以为,这些事情母后都是蒙在鼓里的,一度还心疼过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欺骗利用,可照今天母后的举动,我发现,这件事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母后她什么都知道,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懦弱善良,都是在扮猪吃虎。”
“……”萧询沉默。因为陆念锦的话,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还有,”陆念锦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接着又道,“听母后的意思,重华宫、启祥宫、漪澜宫应该都有她的人,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些人应该都是十八年前就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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