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也在心里暗恨,昨天她是乍遇到事情慌了,要是稳下来像今天这样应付,她也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张鬼脸跟傻逼吵架啊!
【以后得稳。】白芷提醒自己。
商陆也说不出话来了,眼神可怜地望向两个师兄,结果发现大师兄的神情比他还惨。还是白微说:“既然这样,咱们开始吧。眼前的情势你也看到了,唔,先说称呼吧……”
“等等,先说条件。”白芷抓住了机会,把与白微的协议扩大了陆英与商陆。这两人与白微交换了个眼色,都艰难地点了头。
白微这才得以继续讲下去:“此事不宜声张,最好还是照旧,对门下弟子、下人也要保密。稍有不慎也不要惊慌,家中遭逢变故改了性子也是人之常情。家中事多,我们三人这几天会轮流来与你说话。”
白芷毫不犹豫地答了:“好!”
白微点点白芷写的计划:“这个还是烧了吧。”
“好。”
“不可以涉险。”
“好。”
“今天由我来,明天……师兄?”
陆英深深地看了白芷一眼,点点头。商陆哼唧道:“那……后天我?你学得会吗?”
白芷挑挑眉,没跟小屁孩一般见识。陆英起身道:“那,三师弟,咱们走吧。”商陆盯了白芷一眼,旋即起身在陆英前面跑了出去。
看着两人走远了,白微才对白芷起了个头:“他们……”白芷便一摆手:“开始吧。别陷太深,不然大家都难受,这样最好。”
白微深吸了一口气:“师父姓白名翼,你提起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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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与白微相处是白芷两天以来感觉最轻松的时刻。这是一个冷静理智到让人感到可怕的人,越是这样的人,反而越好打交道,因为他们不带感情。
第二天陆英准时报到的时候,就让白芷不那么舒服了。陆英是真的很关心这个师妹,然而师妹换瓤儿了,陆英的眼神让人没法儿说。陆英又是尽力的,细致周到的,他带着白芷慢慢地走遍整个白府,两个人走得很慢,陆英指着各种器物、花木、房屋、食物,一样一样地给她讲解,仿佛闲话家常。
不同于白微,白微有着形之于外的温和与千载寒冰的内心,陆英对师妹——哪怕只有个师妹的皮囊——柔软得一塌糊涂。
暮色降临的时候,白芷几乎要出口安慰他,又忍住了。
临走的时候,陆英说:“放心,我们不会让原公子来打扰你的。”一天下来,他是真的死心了,这个姑娘与他师妹有着太多的不同,学习能力更是霄壤之别。送走陆英之后,白芷就在墙上画了张日历,三十个格子,一天勾掉一个,提醒自己只是个过客。
与商陆的相处则是鸡飞狗跳,先是他不相信白芷把师兄们的讲解都学会了,要考,被白芷把答案拍到了脸上。接着,他怀疑白芷是在假装“彼世界”,白芷给他出了八道奥数题,嘲笑他的智商,成功把他气呆。
商陆这一天过得也不好,他一看师妹清爽又乖的脸,就容易忘了这个不是他真师妹,他是习惯逗师妹生气的,被怼回去之后又想起来这个不是真的,不得不收敛正经。在两种心情之间反复横跳,心里累得慌。
与师兄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被白微问:“你都与她说了什么?”才想起来一天的大部分时光都用来吵架了,对着陆英不赞同的神色,商陆差点捧不稳饭碗。
几天下来,双方相敬如宾,白芷也差不多弄明白了一些常识,对方也了解了白芷的风格,彼此相安无事。白微也依诺告知白芷一些情报,只是时代没有高科技产品,消息传得太慢,白芷实在无法苛求。目前唯一的信息就是,挺白派咬住了白芷大闹时的说法,成功地阻止了对家开讨伐大会,而已。
几天之后,陆英请的先生也来了,是个中年妇女,看起来端正斯文,白芷也沉下心来跟她上课。好像不是穿越进了江湖,而是什么衣食无忧的种田文。岁月静好之间,白芷几乎产生了一种要在这里过到天荒地老的错觉,每天在日历上打勾又拉回了理智。
半个月过去了,事情的下一个进展是他们推举出了武林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此事,而白微等人也没有坐以待毙,委托了江湖上很有名的“包打听”打探消息。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白芷心里忽有不安,以她的电视剧经验来看,这种江湖血案,搞个两代人的恩怨纠葛都是轻的。
格子还剩五个的时候,白微一大早便找到了白芷。这是一个原主姑娘绝不可能起床的时间,白芷已经吃完早饭写了三页大字,这也是一个白微不应该出现的时间,他应该比这再晚一个时辰才出现。
白微的神色有些凝重,对白芷道:“有消息了,印掌门的弟子在吴家废墟里发现了师父的玉佩与一张血书,好在包打听也证实吴家血案的时候师父已在百里之外。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印掌门就是那几位“德高望重”之一。
“不对啊,”白芷说,“你不是说吴家都没了吗?怎么突然来了证据了?这么巧?”
“还不清楚。师父也没个音讯,师兄与师弟看家,我得去一趟,你……”
白芷接口道:“要我跟你一起走?”
白微轻叹一声:“你果然不是师妹,她是万万想不到这些的。”
“当然啦,你根本不会带师妹,只会带我,”白芷耸耸肩,“你不信任我嘛,怎么能放我在这儿?总得有个牢头看着。大哥呢,看得出来心软,另一位,呃,不提也罢。把我跟他们放一块儿,你怕我捅篓子,只好你亲自出马啦。”
白微轻笑:“不过想借助师妹的智慧罢了。记得你听到血案的时候就担心线索湮灭。”也是担心,白芷这大半月来乖巧又安静,连商陆这个一向与她不对付的人都觉得她“流落他乡”、“无依无靠”、“可怜”,全然忘了被她气得七窍生烟的惨剧。
“是人都想得到。做人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好不好?整天跟你耍心眼,我快累死了。”白芷翻了个白眼。
白微道:“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对了,带轻便些的衣服,路上我教几招。”
“呃?”白芷吃了一惊,“武功?”
“师妹原本也会一点功夫的,你没觉出来吗?她的轻功还是练过的。”
“不是吧?你师妹的身体我清楚啊,一个疤也没有呢。”
白微换了一个诚实的答案:“被商陆追着打出来的。当然,不高,好吧,很低,商陆又不能真的打坏她。这一路可能会有危险,你好自为之。”
白芷则回他一个微笑:“我们那儿出行汽车高铁飞机,一小时几百公里,我一天撑死走一万步,自行车就会骑,马是不会骑的。你也好自为之。”
白微点点头:“我们乘船。”
【艹!想打他!】
第6章 出行
事不宜迟,白微通知完出行,陆英便过来了,他是带人来给白芷准备行李的。
白芷一直刻意回避与陆英有过多的交集,因此对话也是干巴巴的。陆英问她需要带什么的时候,白芷怔了一下:“啊?你们看着办吧,这边出行的准备,我是真不懂。”她平常旅行最不能忘的就是充电宝和姨妈巾,其他的东西统统随缘,了不起现买。在这里是没个条件的,仿佛什么东西都得带似的。
陆英点点头:“那我就准备上了,书籍也都给你带上吧。”
说完,又是无语。三人呆站了一阵儿,白芷忽然指了指墙:“那个,还有五天。”她对陆英总比对另外两个要更客气一些,多解释了一句:“我不是逼你们啊,可看这样儿,三五天是解决不了的,是不是得有个说法了?免得互相猜疑耽误事儿。”
陆英与商陆起初都不赞同白微带白芷出行,他们看来,将白芷留在府里由他们保护起来是最好的,路上太容易出意外了。白微只说了一句话:“还有五天,她不好应付。”
现在看来,还是白微更了解白芷。
陆英面显愁苦之色:“姑娘,能否宽限……”
白芷的眼珠子转了两转,道:“我要知道全部的信息,别说你们没瞒我。”
白微忍气道:“这个我路上会跟你说清楚的,”又加上一句心里话,“我看你也不信任我们!”
白芷笑笑,甜甜的:“彼此彼此。”
师兄弟二人只得将情况细细与她讲了一回,他们果然是瞒了她不少细节。比如消失的那一注银子是不止五万两的,吴家与白翼都是有名望的大侠,曾向不少人募捐,白翼也拿出了银两来。现在这些都不见了。丢失的也不是现银,而是拿银子兑的银票,但是票号那里显示这笔钱已经被分批、分几个点提走了。
白翼至今音讯全无,但是江湖上却零零星星地传他的谣言。陆英这里压下去一阵,过不几天又有新的流言传出,这回更妙,直接来了物证。若非白微他们一直没有停止过行动,恐怕这锅就要背牢了。
白芷问道:“分批?”
陆英道:“每个票号每张大额银票都会有标号,我们查到了银票,它们都被用过了,或买药材,或买布匹,或买粮食,都是赈灾能用到的。正因如此,江湖上明理之人才不会相信师父是凶手。可是师父却依旧下落不明。”
白芷坦诚地说:“那你们麻烦大了,两种情况,一、就是你们师父干的,好好好,别急,我知道你们不愿相信,看起来也不大像是他;二、他被人算计了,而且这事儿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我有点怀疑这个局是冲你们师父去的,那就麻烦了。不过我觉得他现在没死,只是不方便出现。”
白微哑然,这与他推测的情况差不多,但是他想不通世上还有什么样的阴谋、什么样的人能够把他师父给困住。
陆英则打起精神道:“那,不知姑娘能宽限几日呢?”
白芷想了一想,道:“我会跟他到案发现场看看,这一路上我会配合,到了之后看情况再说。如果短时间,一周,哦就是七天,能解决了,我就等你们解决之后跟令师谈谈。如果不能,你们就得配合我。”
白微与陆英对望一眼,陆英点点头:“好。我去准备。”留下白微与白芷大眼瞪小眼。
白芷先有了动作,对白微伸出一只手:“重新认识一下,白芷,二十七岁。”
白微一愕,眨眨眼:“你这么大年纪了?”眼带询问地也伸出手,在白芷的暗示下与她握了握手,一触即离,问道:“那你的丈夫孩子呢?”
白芷送了他一个白眼:“呸!我还是个宝宝呢!”
白微被噎了一下,心道,二十七岁没嫁出去,果然难缠得紧。轻哼了一声:“你真是有心了,还要当着师兄的面再谈一回条件,难道我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得啦,咱们俩就不要再互相耍心眼儿了,浪费。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白微凭借领悟力猜出她话中的意思,又哼了一声,道:“好吧,我也不知道你说的真假,不过,路上你最好不要离我太远。”
“明白,你们没打死我,是因为你们师妹,外面的人是没有你们这样好心的。万一打个半死,残废了还得我受着。”
白微每次与她说话都觉得心累,他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握中的感觉,白芷却偏偏是一个变数。运了一回功,将火气压回去,白微又恢复了温和公子的样子,说:“那,今天早点休息。”
“好的,二师兄。”
白微不知道二师兄的梗,本能地觉得她的表情不怀好意,扭脸便走。
陆英的效率非常高,第二一早便将一切准备就绪,与商陆一同将二人送到码头。白芷还是简洁的打扮,头上被罩了个帷帽,也跟白微并排站着,听陆英最后的叮嘱。
陆英迟疑地说:“先前不知道,原来您比我们年长,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师弟一路上若有失礼之处,请您多担待。并非我们不信任您,只是事关重大。”
白芷摆了摆手:“陌生人间的信任,不外是基于能力、智力、品德,这些都需要时间来证明。如果我没有坐上三十天的定力,你们不会认真听我说话。你们要没个条理,我也不会跟你们浪费时间。都一样。”
陆英顿了一顿,商陆抢先说:“我们怎么会对师妹不利?你心眼儿也太小了。”陆英低喝一声:“三师弟!”转对白芷道:“一路辛苦。”
白芷笑笑,意识到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便说:“没事儿,挺新鲜的。”
两下又没了话讲,白微道:“走了。”
白芷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陆英说:“谢谢了,这么多天。”扶着细辛的手上了跳板,转进船舱安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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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英安排得十分妥贴,白芷也有幸没有晕船的毛病,她的舱房在上层,除了空间小一点,其余竟与在白府住的时候没有什么大差别。要说不同,就是白微开始教他习武。
不同与江湖上的野鸡门派,白家的武功成体系,内外兼修。传说中师妹很低的武功,起点其实是很高的,只是原主姑娘悟性可能不好又或者毅力不太行再或者这两样都缺,练了一年才有点气感,原主就放弃了进一步的修炼内力。
白芷也是不想练的,不是怕苦也不是怕年纪大,特警女战士不也是招入伍之后再训的吗?可手撕不锈钢脸盆那也得艰苦训练个几年,她有多少时间呢?满打满算,十五天。【我真是太难了。】
“十五天哎,这能练出个啥?你不如给我点趁手的家什。”
白微冷笑道:“我倒是想,你不练点力气,那些你都用不了!”给她趁手的家什?万一她用来自裁了怎么?怎么跟师父交代?十五天怎么可能练出什么高手?不过给她再找点事做罢了。她说得没错,他们是互相不信任,彼此彼此的。只是她太精明,不能总拿读书困住她,得时不时抛点新饵,现在看来还算有效果。
由于原主姑娘已有了点气感,跨过了内力最初的门槛,白芷接下来要做的就轻松了许多,按着白微的要求,在船舱里天天做功课,放风都懒得出去。二师兄不好应付,她得先表现得乖巧一点,才能有机会。
内力是一种玄妙的东西,练了几日倒也练出了一点兴味,白芷徒手掰断两根鸡毛掸子,笑问细辛:“二少爷呢?”
细辛道:“前面快到碧涛坞了,坞主与老爷是旧识,这次帮了不少忙,二少爷正准备去拜访呢。二少爷说,请大小姐在船里不要走,他派了人手保护您。”
白芷垂下眼睑:“哦,他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扯过一张纸来练字。
细辛跟她搭话是看在她最近脾气变好的份上,此时见她情绪不高,又不敢说话了,答应了一声便缩到角落里猫着。
一路上船工分三班轮换,除了补给和访客,其余时间无论昼夜都在赶路。白微下船的时间也非常的短,不多时便带了碧涛坞的礼物回来了,吩咐一句:“东西送到舱里,开船。”转脸便见到白芷站在窗边。
白微跃上楼船的二层,从另一扇窗户穿入,道:“看什么呢?”
白芷抱着胳膊,转身看他:“那位仁兄,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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