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桃摇头,“不是的,福姨。”
“您还记得吗?我跟你提过,我有个朋友,叫周辛月。”
“我想去看看她。”
福妙兰似乎是听她提过的,但看谢桃单薄瘦小的样子,她又有点不太放心,“要不要福姨陪你去?”
“不用了福姨,你陪我去了,福花怎么办啊?您放心,我自己可以的。”谢桃说。
和福妙兰说过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栖镇的车站。
坐车去了林州市里,然后谢桃又坐上了高铁,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南市。
只是一年多没有回到这里,好像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谢桃以前去过周辛月的家,在栖镇的时候,还给她寄过几次酥心糖,她知道周辛月家的具体位置。
等她找到那里的时候,刚乘电梯上了八楼,她一出电梯,就刚好撞见了匆匆忙忙提着保温桶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严阿姨?”
谢桃认出来,那是周辛月的妈妈。
“你是……”
严昔萍把眼前忽然出现的女孩儿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是谢桃?”
“是的,严阿姨。”谢桃点头。
“好久没见你了,但你这孩子看着倒没有很大的变化。”严秋萍笑了笑。
谢桃弯了一下嘴唇,像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想起周辛月,她就连忙开口问她,“严阿姨,月月在吗?”
严昔萍本来还是带着点笑意的,但听见谢桃一提起周辛月,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重。
此刻谢桃才注意到她眼下的那片疲惫的青色,还有那双眼睛里熬红的血丝。
她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辛月……在医院。”
严昔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又没忍住泛了红。
第4章 你又是谁(捉虫)
谢桃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再见周辛月的这一天,竟会是在医院里。
记忆里一直保护着她的胖女孩儿是多么活泼开朗的一个人啊,可这会儿站在病房外面,谢桃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她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她的背影时,她忽然察觉到,好像一切,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你来了也好,可以跟她多说说话。”
严昔萍站在谢桃的身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是不肯跟我和她爸多说一句话的。”
她知道,对于自己的女儿辛月来说,谢桃是她最好的朋友。
谢桃点了点头,然后她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女孩儿在听见清晰的脚步声时,依然没有回头,她侧身躺着,那双眼睛望着像是在望着窗外,但她的目光却又是寡淡空洞的,灰暗无神。
“辛月。”
直到谢桃在她的床边站定,轻轻地唤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太过熟悉她的嗓音,床上的女孩儿几乎是在谢桃刚出声的一瞬间,就有了反应。
她的睫毛颤了颤。
那双眼睛里似乎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谢桃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躺在床上的女孩儿缓缓地转过来,看向她。
眼前的周辛月,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那双时常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亮,灰沉沉的一片。
那一瞬间,谢桃有许多的话想问她,却都已经说不出口。
望着周辛月打了石膏的右腿,她站在那儿,眼眶忽然有些泛酸。
“桃桃……”
周辛月盯着床边的谢桃看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干裂的唇,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你怎么来了?”周辛月坐起来,扯了扯嘴角,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她甚至还弯了弯嘴角,似乎是故作轻松地问,“你不是说,你永远都不想回南市的吗?”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电话也没接,我就想来看看你……”谢桃抿了抿嘴唇,轻轻地说。
“我手机丢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周辛月垂下眼帘,说。
这话说完,病房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谢桃站在那儿半晌,才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来一只盒子,递给周辛月,“辛月,这是我给你做的酥心糖,你最喜欢的巧克力味。”
如果是以前的周辛月,她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接过去,甚至对准谢桃的脸颊,亲她一口。
但此刻的周辛月在看见谢桃递到她眼前的那盒酥心糖时,她却显得有点过于平静。
“桃桃,我已经,不想吃这些东西了。”
她没有伸手去接。
谢桃拿着盒子的那只手僵了僵,她盯着周辛月的那张过分苍白的面庞看了好一会儿,才问,“辛月,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谢桃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把盒子丢到一边,伸手扶住周辛月的肩膀,“你到底怎么了?”
或许是看清了谢桃那双杏眼里流露出来的担忧与焦急,周辛月看着她的时候,像是有点出神。
她的眼泪来的毫无预兆,一颗颗掉下来,砸在了谢桃的手背上。
似乎有一刻,她有无数积压在心底的话想要跟眼前的谢桃讲,但她嘴唇翕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早就已经,失去想倾诉的欲望了。
“桃桃,你走吧,我困了。”
最终,她轻轻地拿开了谢桃扶着她肩膀的手,重新躺了下来,扯过被子把遮住自己,再次侧身背对着她。
就在这一瞬,谢桃明显察觉到,她和眼前的周辛月之间,似乎隔了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辛月,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谢桃站起来,转身要走时,想了想,还是把那盒酥心糖放在了她的床头。
听见关门的声音,躺在床上的周辛月回过头,盯着床头的那盒酥心糖看了好久。
那双眼睛里始终积聚着一片泪光。
后来,她又坐起来,拿过那盒酥心糖,打开。
甜甜的巧克力香近在咫尺,伸手拿起来一块酥心糖,周辛月试探着放进嘴里。
下一刻,她就趴在床头呕吐不止。
后来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也顺着眼眶流下来,她翻身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起来。
她浑身颤抖,哭得隐忍又绝望。
——
当谢桃出了医院,一个人走在街上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刚刚出了病房后,严昔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周辛月病了。
是很严重的抑郁症。
而因为抑郁症产生的自我厌弃之类的情绪,她又同时患上了厌食症。
“桃桃,我已经,不想吃这些东西了。”
谢桃忽然想起周辛月说过的这句话,她站在了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抬起头的时候,被天边的阳光刺了眼睛。
她是小学四年级转学来南市的。
那个时候,谢桃因为苏玲华阴晴不定的暴躁情绪而变得格外内向沉闷。
有一段时间,她一度是其他同学欺负的对象。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来得没什么道理,可能他们仅仅只是觉得好玩,也可能,他们是觉得,她没有爸爸,和他们不太一样。
谢桃常常是在学校里受欺负,回家还要忍受妈妈在学习上对她的种种苛责。
直到有一天,因为和别的男孩子打架而被迫转校来的周辛月做了她的同桌。
从那一天开始,谢桃再也没有被任何人欺负过。
因为谁都知道,她有了一个会打架的朋友。
因为周辛月,那个时候的谢桃,终于看到了生活的一点点光亮。
也因为她,谢桃开始变得外向了一些,不再沉默寡言,不再独来独往。
是周辛月帮她走出了孤独的困境,让她有了生活的勇气。
她是谢桃这辈子,最珍视的朋友。
谢桃无法想象,曾经保护过她,让她免受欺负的周辛月,却成为了被校园暴力的对象。
“辛月之前跟我们说想转学,我和她爸爸都没当回事,哪里知道她原来是受了这样的苦?”
严昔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没忍住掉了眼泪。
因为长期的言语甚至肢体上的暴力威胁,一个多月前,周辛月在精神恍惚的情况下,从二楼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腿。
之后医院又查出她患上了重度的抑郁症。
甚至是厌食症。
当时的严昔萍就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当场就晕了过去。
一个多月的时间,周辛月尝试自杀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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