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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还有不少膀大腰粗浑身匪气的江湖汉子。
    祝家大姑娘果然很看不上眼,蹙蹙眉道:“这种地儿,我瞧着怕是不安全的很,要去茶楼,去春来茶楼就是了,何至于要往这种鱼龙混杂的小街小巷来。”
    卫珩没搭理她,径直步入了轩雅居的大门。
    右手衣袖还拖着个跌跌撞撞的白面儿小团子。
    他一进门,就有眼尖的伙计迎了上来,摆出热络的笑脸:“卫公子,你可来了,季公子小半时辰前便到了,正在梅香阁等您呢。”
    这段时日,因为季连赫的缘由,卫珩倒也时常往这间茶楼来。
    他们两位公子哥儿,气度斐然,出手阔绰,茶楼的东家知晓他们来头不小,还特地出面招呼过几次,再三吩咐底头的伙计要上心再上心,也算是结了个善缘。
    祝宜宁落后两步,听见伙计后面的半句话,眉毛蹙的更深了,语气一下就变得不是那么妥帖起来:“你竟还和人约了?季公子又是哪个?卫珩,若是只有你自己便罢了,如今宜臻亭钰跟着,你少把他们往些江湖道子面前引!”
    卫珩抬起眼眸,瞥了她一眼。
    其实他倒是挺能理解祝宜宁态度的警惕的。
    在大宣,门第观念重的很,儿女亲事,讲究的是一个门当户对,尚书府的嫡小姐,定了位七品县令之子,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祝二老爷考虑周全,凡事想的深,心里头便是有再多的算计,也能摆出个笑模样,好歹维护了面上的情分。
    可这位祝大姑娘,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日常里不过学些琴棋书画,但书其实也读的浅薄,见识的更都是内宅里的妇人算计,脑子能有多聪明?
    因而她这外露的冲动不善,竟还体现了对幼妹的拳拳爱护之情。
    蠢笨之人,降生在这世上,已是没得到上天的偏爱,可怜的很,卫珩觉着,自己这样的聪明人,应该还是要对他们多几分宽容。
    因此他只是淡淡弯了唇:“大姑娘若是担心,带着弟妹在楼下喝几碗茶便是了,卫珩也没求着你们跟着不是。”
    是。
    卫珩是没求着他们跟着。
    反而还是他们非得跟着卫珩的。
    祝宜宁被他这一句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把目光投向他身旁的矮个儿小姑娘:“夕夕......”
    “夕夕要跟着。”
    祝宜臻把卫珩的袖子又攥的更紧了些,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嗓音稚嫩却固执,“不要在楼下喝茶。”
    “宜臻,你再这般任性,阿姐可要生气了。”
    “宜臻也要生气了!”
    小姑娘鼓着脸,大眼睛子湿漉漉的,把自己往卫珩身后又藏了藏,“娘亲说了今日可以和珩哥儿一起玩的,大姐姐不听娘亲的话,大姐姐很不好!”
    祝宜宁简直要被这不懂事的小崽子给气死。
    偏偏亭钰还在一边儿火上浇油:“大姐姐,你就让宜臻上楼去呗,不然等会子她又要哭了。大不了,我随你在楼下喝茶,你瞧,楼下还能听说书呢。”
    祝宜宁深吸口气,又看向卫珩,使了个不悦的眼色,期望他能张口帮着劝几句。
    然而少年瞧也没瞧她一眼,垂眸望着身旁的小姑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
    先前迎出来招呼的伙计十分机灵,见势不对,早早就上了楼去报信。
    是以他们还在这儿僵持着,楼梯上方却很快就传来一个爽朗的少年声:“卫珩,你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到,我就要去祝府上寻你了!……咦,你怎的还带了几条尾巴来,这小姑娘难道就是你妹子?”
    祝宜宁抬眸朝声源处望去。
    先是一愣。
    而后惊了惊,最后彻底怔在原地。
    旁人或许不晓得,但她自然是认得季连赫的。
    大宣朝里头年纪最小的国公爷,嚣张跋扈,无法无天,偏偏皇上念着季连将军的功勋,纵容的很,太后更是把他当成亲孙子疼。
    这位季连小国公爷,听说眼光高极,谁也瞧不上,满大宣也就和四皇子脾胃相投,玩的好些。
    如今怎么竟然和卫珩扯上关系了?
    ……
    季连赫今日是在这茶楼里呆了小半时辰,好容易才等到卫珩的。
    他知晓卫珩明日便要启程离开京城,日后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因而极是不舍,三两步就跨下楼,勾肩搭背地拉着他往楼上包厢走:“我今日可是真带了好东西给你,还是我费了好些心思从太......祖奶奶那儿顺来的,保管你看了大吃一惊。”
    被卫珩耳提面命多次,他也总算是学的低调收敛了些,没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出太后两个字来。
    因为袖口处还拉着个步履蹒跚的小团子,卫珩怕走快了她要摔,抬手挪开季连赫的胳膊,警告道:“慢些走,跟着孩子呢。”
    “嘁,说的跟你不是孩子似的。”
    相处多日,季连赫早已习惯了卫珩的老成,却还是忍不住嘴快反驳了一句。
    而后听话地放慢脚步,快活道:“对了,我今日还带了个人来,你上回不是说要寻些上好的金丝燕窝给你母亲吗,她便是从金丝燕的老巢琼州来的,你问她要,要多少有多少......啧,你就不能提着你妹子走?她这一步一小迈的,要走几辈子才能走完呢。”
    茶楼的台阶并不算太高。
    但是对于宜臻的小短腿来说,还是有些艰难。
    她使劲儿往上抬腿,踩上一阶,而后再拉着卫珩的衣袖,借着力往上迈。
    小眉毛揪着,糯米牙咬着,走的缓慢又辛苦。
    卫珩挑了挑眉,倒是因为小姑娘攻坚克难的郑重神情而觉得好笑的很。
    他回过身,点了点那个叫橘堇的丫鬟:“你来,抱着你们家姑娘上去。”
    倒也不是他避嫌不愿意提,而是他如今也不过七岁大的身子,再抱一个三岁小孩走,怕最后两个人都要在楼梯上摔个囫囵。
    他把小团子交给橘堇,又问道:“给你要个缕子脍和枣泥糕,行不行?”
    虽然不晓得缕子脍是什么吃食,但在府里被拘的久了,只要是外头的点心,宜臻觉得什么都行。
    于是弯起眉毛,脆生生地应了声好。
    到这时,后头的祝宜宁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对于卫珩和季连家的公子有交集这事儿,她心里头极为震惊。
    不过知道有些话不能在这外头讲,平复了心情后,到底还是跟着上了楼。
    打算寻个清净地儿再问问清楚。
    可上了楼后,见着包厢内等着的另一位友人,她就顿时更张不了口了。
    脚底生根,目瞪口呆。
    如果她没瞧错的话。
    窗口处坐着的那个红衣姑娘,应当是......崖州宁王的嫡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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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崖州宁王爷,或许在以前算不得个人物。
    但在当下这个关头,却是连当今天子都要放下威势来将他奉为座上之宾。
    宁王燕娄,光听姓就知道,本家不与皇室同宗,爵位是祖上打天下挣来的。
    当初天下初定,太.祖将琼州划给身边的第一将帅燕泰,分封宁王,而后燕家便世代盘踞在琼越一带,到如今,其大本营虽还在琼崖,势力范围却延扩到了八桂与大半百越,正正好与分裂的南疆毗了邻。
    大宣统共三位异姓王,酆王已在南疆拥兵自立,对中原虎视眈眈,只待有日取而代之,郇王在北疆扎根多年,自打季连将军逝世后,唯有他还能把鞑子挡在嘉壶关之外,北疆几十万兵马,只听他的青玉印,令皇室忌惮不已,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倘若连宁王也倒戈向酆王,两厢联合,完全有可能朝着江南西路、荆州、甚至两浙之地大举侵进。
    到那时,整个大宣一半都要落入贼人之手。
    殊不知前朝......就是这样覆灭的。
    是以在这关键时刻,酆王对宁王百般拉拢,圣上更是百般安抚,不论是酆王或是大宣天子,都把他当做是最终定胜的重要盟友。
    宁王的嫡长女,闺名唤作燕瑛华,被封为昭华郡主。
    她是王府里头唯一的女儿,上头有五个兄长,下面还有个弟弟,据说得宠的很,被宁王宁王妃当成眼珠子看待,且不爱红妆爱戎装,刀剑戎马使得比男子还强些。
    这次太后六十大寿,宁王因病无法远行,就派了燕世子和昭华郡主入京贺寿。
    消息递上去的第一日,宫中就极利落地收拾了殿舍出来,离太后的永寿宫极近,显然是打算留宁王一双儿女在宫里头住。
    据说他们进京当天,圣上还专门赐了一匹赤汗马给宁王世子,那赤汉马太子已磨了许久,最终却到了宁世子手里,足可见圣上对其拉拢和安抚之心。
    祝宜宁原先其实是不懂这些的。
    她长到如今这么大,连大宣的疆域图都记不齐全,顶多知道琼州在最南,是昂贵的金丝血燕的产源地,至于什么闭塞环绕的地形,什么八桂百越实际的土皇帝,她一概不知,又如何能因为宁王嫡长女进京为太后贺寿一事,就联想到这么多旁枝末节。
    在她们这些京城贵女眼里,南疆不过是处未开化的贫寒之地,琼州更是离得太远,大宣这般强盛,连北边儿的鞑子都忌惮不已,区区一个酆王而已,又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这些朝势,还全是今日府里家宴,去往上房的路上,正巧遇上了二哥哥和四妹妹,他们谈论起昭华郡主的接风宴,她顺耳听到的。
    当时大哥哥还摇头叹息道:“怪道祖父成日里念叨着可惜了。四妹妹,你若为男儿,日后定是将相之才,可惜了。”
    祝宜宁因为二哥这话还惊了一惊。
    但此刻,她又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旁的事,能比亲眼见着卫珩这个小官之子与季连国公爷勾肩搭背来的让人震惊了。
    ......
    季连赫小国公爷财大气粗,在轩雅居定了整整一年的厢房。
    还是上好的一等厢。
    这包厢分了内外间,外间普普通通,就摆了张用膳的大圆桌,十分的不起眼。
    可一拨开帘子走进里间,那可就很值得让人注目了。
    什么白狐皮的绒毯,什么黄花梨木的卧榻,又什么御赐的熏香和长鞭......布置的简直比府里头的正经院子还要上心。
    其实季连赫真心实意地不耐烦呆在他那个没半点生气的国公府里,自打和卫珩在此结识后,就觉得这茶楼哪哪儿都好。
    一来清净,日常往来的客人都是些平头百姓,是以极少遇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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