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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二太太心头一颤,后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让女儿躲在京郊,本就是想不到办法中的办法,她自己也清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日后她与老爷去了黎州,就留夕夕一个在京里头,还不是任打任骂,鞭长莫及。
    只不过还留一丝侥幸罢了。
    “要不然,把你送去你外祖家,扬州虽比不得京城,好歹也是繁华之地,你外祖母又一贯爱你的很......”
    “天子下了调令,我本就该随父亲往黎州去的。若是留在京城,由祖母教养,尚还说得过去,要真是久居外祖家,再被有心人翻出来,轻易就可扣上一个不尊圣旨的罪名,到时候又参父亲一本。去扬州,我倒还不如随你们往黎州去。”
    “......”
    祝二太太沉默下去,好久都没再说话。
    片刻后,她问:“你是如何知晓这事儿的?是老太太派人去接你了?还是你大伯母?上午才传出来的消息,他们手脚倒真是快!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的,一个老封君一个笑面佛,还真以为她们是什么好的,结果在这关头露出狼尾巴了......”
    “母亲!”
    宜臻蹙眉喝止她,“你胡说些什么呢。”
    还在院子里头,非议长辈的话就这么大喇喇地喊了出来,母亲也真是气糊涂了。
    “咱们进屋说罢。”
    她扶过母亲的胳膊,“趁这会子祖母还没派人来请,我还有好些话要告诉你呢。”
    “你说什么?!”
    东厢房内,祝二太太只差没把手里的茶杯砸了,瞠目结舌地看着女儿:“你说卫珩?”
    “嗯。”
    宜臻避开她的视线,“您也知道的,小时候我和卫珩被掳走,刺客其实是冲着昭华郡主去的,卫珩当年救了昭华郡主一命,昭华郡主记着这恩,自然愿意出手相帮。只不过她如今不在京城,便只能托了惠娘娘写信。”
    那封信,宜臻最终还是拆开看了。
    因为并未封口。
    并未封口就意味着,卫珩无所谓她看不看,祖母拿到时,定会以为她看过了。
    既然这样,她为何还要老老实实地闭目塞听。
    信是惠妃写的,信上有惠妃私印,且卫珩既然敢拿出这封信来,就一定不会在这方面作假。
    惠妃在信里说了,她与宁王妃未出阁时是手帕交,祝五姑娘又于昭华郡主有救命之恩,被宁王妃视若亲女,那便也是她亲女。她在宫内无法照看,只能托了老太太多上心些。
    信尾处,还特地问了如今祝三老爷外放到何处了,大公子念书如何了。
    不长不短的一封信,表达的意思大致便是:留宜臻在京中教养,她可帮祝三老爷调任回京,在祝大少爷的科举仕途上出些力。
    惠妃出身曹国公府,育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与皇贵妃共掌凤印,她说的话,有时比皇子还有分量些。
    祖母不会不考虑的。
    宜臻不能把信给母亲看,也无法透露卫珩如今的本事,便只告诉她,一切都是托了昭华郡主帮忙。
    不论是她打听到消息后留在京城,还是父亲免去的牢狱之灾,都是昭华郡主出的手。
    而归根结底,都是卫珩帮的忙。
    祝二太太蹙着眉:“圣上今日早朝才下的调令,昭华郡主远在琼州,如何一日之内便使了惠妃帮忙?”
    “调令虽是今日才出的,参朱鞍的折子却上月就到了圣上的案头,宁王那样的本事,想必早就料到了这结果,是以早做准备也正常。”
    “......这倒也是。”
    祝二太太真是五味陈杂。
    她几日几番波折,几块大石头沉甸甸压着,眉头就没舒展过,如今知道小女儿不必跟着他们去黎州受苦,心里头到底好受了一些。
    可一想到这是往日里最看不上的卫家小少爷帮的忙,又觉得别扭非常。
    半晌,她叹口气,扶了扶宜臻的鬓角:“如今你父亲这般,我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不管这事能不能成,母亲都备份大礼好好谢谢他......那卫珩肯这样帮忙,说不得真是个良配也不一定。”
    是啊。
    可再是良配又如何呢。
    宜臻抱紧了怀里的木匣子,不声不响地垂下眼眸。
    给她寄果子,寄算题,帮她动了大人脉求人,看着多殷勤多热心呢。
    可是一见面就训她,连面都不肯露。
    她都那样说出了要退亲的话,用那样低的姿态,委曲求全示弱又示好。
    按照话本里写的,卫郎不愿意的话,就要掀帘而出,泪水涟涟道:你把我当做何人了?我卫珩从不做背信弃义之事,这婚,我便是死也不会与你退的。
    但是也没有。
    哎,是良配。
    只说不定不是她的良配呢。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晚了这么久。
    昨天晚上停电了,抱着电脑去楼下便利店枯坐到四点,由于噩梦般的蚊子大军,只写出了几百个字,早上七点又要起来上班,我真的好努力在补了tt
    以后只要空闲一点了,我就会尽量多写一点的,感谢所有忍受我不稳定更新的小天使们了!
    第26章
    关于卫珩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
    宜臻跟母亲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让母亲莫再耽搁功夫,先把临行前的琐事都处理了才最要紧。
    左右不是真的马上就要启程,等祖母那里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也还有工夫继续说话儿。
    母亲此次随父亲前往黎州就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嫁妆单子里头一些不那么要紧的铺面庄子,田契地契,甚至好些过时不用的首饰摆设,都要早些处置了换成现银,不然他们在黎州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倚靠,空手空脚地去,怕是连性命都活不好。
    更何况祝二太太打心底里觉着,满库房的器物摆设留在府里头,就夕夕这么一个小人儿看着,谁知道最后会落到哪个黑心肝的手里呢。
    便是折价变卖了,也不要便宜那些子佛口蛇心的中山狼。
    ......
    这时辰,父亲正在外院和门客商议要事,不好去打扰,至于亭钰,他正在越州游学,府里已经去了信,越州离黎州就隔着两府一州,他收到信后直接从水路走,怕是比父亲还要早到些。
    唯一可惜的便是大姐姐了。
    她月初正好随大姐夫前往金陵探亲,也不知这时刻到了何处,一时半会儿连信都收不到,更别说赶回京城。
    不过母亲在这事儿上倒是看的极开,只说大姐姐前往金陵的路上,因为舟马劳顿惊了胎,怀相有些不好,见了面也是伤心,倒还不如在书信上诉诉衷肠。
    宜臻便觉得也是。
    趁着母亲在院子内分派事务,她坐在窗边,借着烛光,开了卫珩给她的小木匣。
    木匣子本就不大,匣壁又厚,里头装不了多少东西,不过一卷羊皮画,一只样式古怪的项链,还有一盒雪人桃酥。
    宜臻最先尝了那雪人桃酥,一口咬下去酥脆松香,甜口的很,竟完全是她的喜好。
    事实上,除非是府里已经摸透了她脾胃的厨子,外头的桃酥,很难得有这么贴合她的口味的。
    因为她的口味实在是异于常人,古怪的很。
    早些年写信时,她就曾经与卫珩提到过,倘若是菜品,譬如什么糖醋小里脊,咕噜肉,羔烧白果,她是一口都咽不下去,尝到一丝甜味便犯恶心。可若是酥饼果酱这些,她就喜欢不要命地往里头加糖,一般人都觉得甜腻的,她反而觉着刚刚好。
    那时候,她本意是想让卫珩哥哥给她再寄些糖来的。
    在那月上旬,卫珩弄出了一种糖霜,状如细沙,色如白雪,绵软清甜,因还在试验中,产量并不多,便只给宜臻送了一小罐子,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九岁的宜臻尝过之后,真是惊为天人,趋之若鹜,好想再要。
    因而未到月底,便巴巴儿地写了封信去问好。
    结果卫珩什么糖霜都没寄,反而只回了本书和一封信。
    信上淡淡道:还是平日里吃太饱。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这样的富贵小孩儿,自小没饿过,自然不晓得粮食的珍贵,才挑三拣四的,没得白矫情。
    宜臻那时虽然委屈又伤心,但心里头其实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记住了自己的口味。
    少女垂着眼眸,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半晌,她才把这盒桃酥放置在一边,打开了那卷羊皮画。
    ——就说卫珩怎么平白无故地送幅画给她,原来不是画儿,而是一幅地图。
    图上画了南疆、巴蜀与一部分琼越,正中央处恰好是黎州。
    羊皮卷展开来很有些长度,卷轴背面另绘了一副更细致的黎州附图,里头不仅描绘了地形气候,还标明了地方上几家大族的势力分布。
    其中有家的名头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红圈,宜臻知道这是卫珩的习惯,画了红圈的便表示是个好的,与他应当还有些联系。是在告诉她,若有实在没法子的要紧事儿,可以直接去寻这家帮忙的意思。
    这是极珍贵,极用心,极好的一卷地图。
    宜臻揉了揉眼睛,觉得心里头有些小感动。
    珩哥儿可真是个好人。
    她想,日后哪怕做不成夫妻,她也会把他当作大恩人瞧的。
    小姑娘又捡起那条项链。
    项链做的十分精致,一个小小环扣一个小小环,连起来就是一条如绳子般柔软易卷曲的金链子,可挂着的东西又实在古怪,像是个厚实的圆盒子,个头大的比之长命锁也不遑多让。
    上头雕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挂在脖子上,十分不好看。
    宜臻拧着细眉叹息,看来十年未见,卫珩的品味又差了不少。
    正当她打算把项链先收起来时,手里却不知道按到了什么机关,挂着的扁圆球忽然“嗒”的一声,弹开成了两半,把她吓了好一跳。
    冷静下来后仔细一瞧,才发现弹开的是盖子,剩下一半的表面上,刻了一圈长长短短的刻度,还有细针在表盘上不停转着。
    这样式十分眼熟。
    让宜臻一下想到了前些日子亭钰刚到越州时,在信中极兴奋地提到了一种叫怀表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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