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维舟就冯熠这么一个儿子,冯熠如今独当一面,无论他心中多不快,当着旁人,都时刻以儿子的面子为先,便说:“就他干的这事儿,要真不做亲戚就好了,彻底查清这些年贪了公司多少钱,还不出就报警。冯熠一没要他还,二没送他坐牢,姑姑要还不满意,以后就不用来往了。”
冯熠立在侧门边,静静地听完两人的对话,抬手打开侧门,又重重的关上,隔了两秒,才走进偏厅,冲沙发上的两人打招呼:“爸爸,大哥。”
冯熠处理表叔时太不留情面,冯维舟这两日不愿意搭理儿子,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起身去客厅了。
冯熠和堂哥冯省对视了一眼,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似笑非笑地问:“我调表叔去仓库,大哥不满?”
冯省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蹙眉道:“再怎么说,表叔都是长辈,他跟着冯家打拼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一来,其他叔伯要寒心了。”
冯熠捡起桌上的火柴盒把玩了片刻,冷笑了一声:“每天都有大笔货款从手上进出,松一松手指头,口袋里就能多几十万上百万,把持不住情有可原。贪得不过分,能为公司赚钱,我和爸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像表叔这种一直亏损,年年要总公司拿钱往里填,还一次性贪四百万的,也配提功劳苦劳?真正忠于沣和的,看到蛀虫被清理掉,应该觉得大快人心才是。寒心的惊心的,唇亡齿寒的,都是和他一样做不出成绩,手上还不干净的。”
冯省负责的子公司同样业绩不佳,在沣和连年垫底,听到这话,立刻变了脸色。
冯熠一派闲适地看了堂哥片刻,换话题道:“你不是让我给冯卓找点事情做吗?我在英国开的那两家公司缺个副总,他在英国念了三年书,正好合适。”
听到这话,冯省立刻转怒为喜,嘴上却推让道:“你那两个公司经营得那么好,冯卓才二十一岁,哪有能力当副总?随便给他找个部门先让他锻炼锻炼就行。”
“就是经营得不错,我又抽不开身,才想让自家人过去帮忙看着。”
英国的两间公司是冯熠念书的时候开的,自上到下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冯卓再荒唐,也翻不出浪。何况他留学那几年四处玩,英语都说不利索,给他个副总的名头,业务上也插不进手。
冯卓狐朋狗友一大堆,如果把他留在本地,放到哪个部门都有惹祸的可能。他是爷爷最宝贝的大重孙,捅出篓子,非但动不得,还得费神给他擦屁股。
冯卓的工作说定后,冯熠接了通公事电话,讲完后去客厅时,冯省刚好在和儿子说去英国公司做副总的事儿,瞥见冯熠过来,立刻让儿子向冯熠道谢。
冯卓因为失恋,这几天原本垂头丧气的,哪知情场失意,事业上得意,一毕业就当了副总。他立刻散尽愁云,起身冲冯熠笑:“谢谢六叔,我一定努力!”
冯熠点了下头,走到爷爷面前打招呼。冯老爷子年过九十,记性虽然不好,但唯一的妹妹昨天跑来哭了一下午,还不至于忘。
见到这位最有出息、主意也最大的孙子,老爷子眉头一皱,正要问话,跟冯熠关系最好的冯拓立刻站起来救场,大声打趣冯卓道:“爷爷,您的重孙子都当冯总了,事业一立,马上就成家给您生玄孙,五世同堂,您高兴吧?”
人一老,就爱听这个,冯老爷子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喜笑颜开地说:“小卓,你有女朋友没?带回来给我看看。”
冯卓笑着说:“女朋友多着呢,就是没一个够格带回来给您看的。”
有冯拓和冯卓在,客厅的气氛很是热闹,冯熠端起茶杯的时候,冯卓正跟爷爷吹牛:“知道我是冯家人,外头的人个个捧着我。昨天朋友找我喝酒,桌上有两个三十多岁的什么公司的老总,吃完饭本来他们想打麻将,我说了句麻将有什么意思,玩游戏,他们马上撤掉麻将桌,陪我打游戏。”
瞥见冯卓脸上的洋洋得意,冯熠抿了口茶,轻蔑地冷嗤了一声——那丫头当真喜欢过冯卓?这眼光差的,喜欢他什么……
冷嗤过之后,冯熠又记起,周二那晚之后,三天了,阮棠都没联系过他。原本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烦恼过如果她当真,该怎么处理,哪知不用处理居然更烦。
……
周六一早,冯熠约了人在茶楼谈事,吃过早饭出来,车子开到z大附近,他突然想起,阮棠念这所学校,犹豫了一下,给她发了条信息。
阮棠收到冯熠的信息时,正往学校大门处走,她是本地人,时常回家过周末,阮玮业性格低调,不准她把保时捷开到学校,她就只好打车。
看到冯熠发来的“在哪儿”,阮棠有些疑心这人是不是发错对象了。送她回来的那晚,他们互加了微信,她一下车,就把冯熠拉入了看不到她朋友圈的“不熟”那组。
迟疑了两秒,阮棠才回“我在学校”,结果隔了五分钟,直到她走到学校西门,也没看到冯熠回复——果然是发错人了么,早知道当没看到了。
阮棠正要打开打车软件叫车,迎面遇到了沈茗子和她的小跟班,沈茗子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每次遇见她都非要上赶子找虐。
看到阮棠,沈茗子立刻想起刚听到的八卦,语气亲昵地笑着问:“你怎么自己打车,不让冯卓过来接你?”
不等阮棠应声,她就“哎呀”一声,观察着阮棠的神色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听说你跟冯卓掰了,该不会是冯熠对你有成见,陆西宁订婚那天才特意找你谈话,不许你和冯卓走太近吧?是不是他为了隔开你们,才把冯卓调到英国去的?”
阮棠无奈地笑了笑:“不就是你高中暗恋的男生喜欢陆西宁,大学喜欢的学长追过我一阵吗?至于耿耿于怀,见了我们就摆怨妇脸么。”
沈茗子气得“呵呵”了一声,把头发撩到耳后,语气高高在上地说:“知道你因为冯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
阮棠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打来电话的竟是冯熠,她最恨沈茗子张口闭口提冯熠,立刻按下接听,软着嗓子叫:“冯熠。”
隔了两秒,电话那头的人才说话:“你在学校?”
“嗯。正准备回家吃午饭呢,可是校门口这边打不到车,你能让你的司机过来接我吗?”
“哪个门?”
“西门。”
“马上到。”
阮棠这娇原本是撒给沈茗子看的,没指望冯熠真的搭理她,听到最后这句,她正惊诧着,傻了不到一分钟,居然远远看到冯熠的车子开了过来。
余光瞥见沈茗子的嘴巴张得比自己还大,阮棠理了理头发,笑盈盈地对她说:“麻烦你以后不要把我和冯卓放在一起说,我们冯熠会吃醋的。”
冯熠的车一停到阮棠面前,司机立刻下车,替她打开后座的门。阮棠回头朝沈茗子挥了挥手,欣赏够了她的错愕,才侧身上车。
阮棠的脸上原本挂着笑,一转头看到冯熠也坐在后座,嘴角立刻僵住了。
冯熠笑笑:“不是让我来接你吗?看到我这么意外?”
……我明明是让你的司机来。
作者有话要说: 66个小红包送上3
第7章
后座很宽敞,两人之间隔着半米宽的扶手,冯熠的胳膊搭在扶手上,一派闲适地侧头打量阮棠。阮棠被他盯得后背发毛,缩着脖子装了会儿鹌鹑,才挤出一个笑,举起爪子挥了挥:“冯熠哥,早上好。”
电话里的那声“冯熠”叫得那么缠绵,撒娇的意味那么明显,冯熠刚生出他们是男女朋友的错觉,阮棠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冯熠轻嗤一声,问:“刚刚接我电话的那个,不是你?”
“欸?”阮棠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发现司机开错了路,阮棠提醒道:“刘师傅,前面右拐。”
刘师傅抬头看向后视镜,冯熠淡淡地指示道:“去我家。”
阮棠一脸惊愕地看向他:“我要回家吃午饭。”
冯熠“嗯”了一声:“回我家吃。”
“下次吧……我手机没电了,我妈等不到我,又打不通电话会着急的。”
冯熠拿过阮棠手中的手机,挪开胳膊,把她的手机放在了扶手上,阮棠这才看到后座扶手上有无线充电板。
冯熠欣赏了片刻阮棠的敢怒不敢言,似笑非笑地问:“你在冯卓面前那么强势,见到我为什么紧张?”
“因为咱俩现在是喜儿和黄世仁的关系。”这句话脱口而出后,阮棠直想再吞回去,她怎么能说话不过脑子地当着冯熠的面儿说他是地主恶霸。
瞧见阮棠脸上的尴尬,冯熠非但没恼,还笑了,他抬手摩挲了两下她微红的耳朵,说:“还挺贴切的。”
“开玩笑的,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不再要我家还七千万,才真是‘拿喜儿抵债’。”
“我已经把合同上的利息抹了。”
这话很有“你不值七千万,只值三个月利息”的嫌疑,阮棠心生不爽,想着补充协议已经签了,不用怕冯熠再翻脸,便挺直了脖子问:“你会做饭吗?”
“不怎么会。”
“那我们去你家吃什么?”
“有阿姨。”
“我不想吃家里的饭,我要看电影,吃汉堡喝汽水。”
冯熠没跟突然任性起来的小鹌鹑计较,让司机把车开到最近的电影院。
两人下车后,冯熠吩咐过司机先回去,回头问阮棠:“想看什么电影?”
阮棠扫了一圈海报,选了冯熠一定不爱看的《冰雪奇缘2》。
离开场还有四十分钟,两人坐进了汉堡王,阮棠没吃早饭,可不怎么饿,只要了一支甜筒。
她垂头舔了片刻甜筒,察觉到冯熠灼灼的注视,再次生出了紧张感,脑袋一抽,把舔得圆溜溜的甜筒递到他的嘴边,问:“你一直盯着我看,是想吃么?”
冯熠垂眸看向甜筒,怔了一下,咬了一小口。
阮棠有点强迫症,收回甜筒后,看到被冯熠咬出的缺口,下意识想舔圆,又嫌弃他咬过,只好再次递给他:“你喜欢就全给你吃。”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旁边桌的妈妈低声对念小学的女儿说:“你看那两个人,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赚不到钱,就要像他们一样抠抠索索什么都舍不得买,两人吃一根冰淇淋。”
发现从头到脚都很贵的冯熠似乎有些不自在,阮棠立刻挽起他的胳膊,笑盈盈地侧头对小学生说:“小朋友,叔叔学习很好很厉害,念很出名的大学,是博士哦,他只买一根冰淇淋才不是因为抠门,是在和姐姐谈恋爱。”
小女生疑惑地眨了眨眼,更正道:“你跟叔叔谈恋爱,不是姐姐,是阿姨。”
“……”
直到走出汉堡王,阮棠仍在介意这声“阿姨”,噘着嘴吐槽道:“她个子那么高,没有十岁,也有八岁吧?我才比她大十岁而已,怎么可能是阿姨!比她小的幼儿园小朋友都叫我姐姐的……”
冯熠不明白阿姨跟姐姐有什么分别,被她吵得头疼,便牵起了她的手,打断道:“吃爆米花吗?”
阮棠前一秒还在喋喋不休的叨叨,被冯熠这么一牵,刹时闭上了嘴,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瞥见她红红的脸颊,冯熠心情愉悦地把她牵到了服务台,买了超大桶的爆米花和一杯可乐。
之后的两个钟头,电影在讲什么阮棠一点都没看懂,全程低着头吃爆米花。
散场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看动画电影的小朋友多,一对双胞胎从阮棠身侧挤过,害她险些跌倒,冯熠见状从背后揽住她的腰,护着她走出了放映厅。
阮棠瘦,整个人被他裹在怀中,这动作比单纯的牵手暧昧多了,走到人少的地方,阮棠立刻挣脱开他,犹疑地问:“那个……请问……我跟你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不是你说我们在谈恋爱吗?”
阮棠有些混乱,后知后觉地记起当初追冯熠的时候,死缠烂打好几天,他都不肯跟她看电影,现在这是吃错药了吗?
鬼才信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看她的眼神明明那么冷淡。
阮棠实在想不通,便问:“你不是很讨厌我,看到我就头痛吗?为什么突然要我当你女朋友?”
“你觉得呢?”
“你得了白血病,只有我的骨髓能配型?”
“……”
“你挚爱的白月光得了绝症,需要移植我的心肝脾肺肾?”
“……”
冯熠觉得,他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感兴趣,的确是有病。
他看了眼仰着脸等答案的阮棠,说:“我想要的不是你的骨髓和心肝脾肺肾,是你的脑袋。”
想打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不等阮棠反应过来,冯熠又问:“午饭想吃什么?汽水和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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