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篱内心的感觉略为诡异。
人生的前十六年,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同一位男子相识、相知,更没想过这个人会跪于殿前,向皇帝请旨赐婚。
即便心意相通之后,他也没敢奢望过两个人真能如普通夫妻般纳采成亲、朝夕相伴。
不可否定的是,楚靖揽着他的肩头求娶的那一刻,楚靖拉着他的手请旨的那一刻,苏篱的内心是欢喜的。
甚为欢喜。
所以,要答应他吗?
对面,郡王殿下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棕色的眸子含着化不开的笑意。
苏篱双唇轻启,正要说话,殿外好巧不巧地响起守门太监的通传——
“刑部侍郎郭荣,请旨觐见!”
殿内之人闻听此言,下意识地坐直身子,精神一震。
今上恢复了端肃的神色,平稳的语调中带着隐隐的威严,“让他进来。”
圣命传至殿外,郭荣匆匆而入。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他身上,大伙知道,真相已水落石出。
随着郭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叙述,案情一层层展露在人们面前。
春雨被楚靖赶出丽人轩后,进入了乐坊做教习。说起来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差事,至少不用在人前卖笑,且能养活自己。
然而,这人就是不知足,几次三番勾引楚靖,遭到拒绝后竟联系上夏荷,试图从她身上寻找机会。
夏荷向来心高气傲,这次之所以会入了春雨的圈套皆因其有一个不难探知的软肋——已故的胞姐。
春雨借此一步步同她拉近感情,试图将其培养成一枚得用的棋子。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春雨千方百计接近夏荷的时候,她自己早已被赵义盯上。
赵义利用她对楚靖的执着,设下一局,诓她交出楚靖的贴身之物。
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春雨竟如此“给力”,转天就拿出了楚靖惯用的那把玉骨折扇。
——是夏荷偷拿的。
夏荷早已默默地将春雨当成了一种情感的寄托,因此,当她在她面前哭泣自己对楚靖的情谊时,夏荷什么都没想,主动帮了她一个“小忙”。
实际上,她之所以敢做下此事,就是拿准了楚靖对下人宽和,料定了萧童是她的挡箭牌。
接下来的事,即使萧童不说,众人也猜出来了——夏荷将骨扇交给春雨,希望她可以借此“睹物思人”;春雨将折扇交给赵义,盼着他能帮自己赢得楚靖,哪怕暂时没名没分;赵义将折扇送入东宫,落到了太子妃贴身女官之手……
之后,便有了太子妃怒而生悲,不惜哭上文德殿,当着众多外臣的面请皇帝作主一幕。
至于她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郭荣聪明地没查,也没说。
即便旁人如何猜测,只要刑部没有定论,太子妃就还留着清白,皇家就还保有体面,将来皇孙长大成人就不会因为此事而遭人诟病。
——郭荣无师门支持、无世家倚靠,之所以能够一步步走上刑部侍郎的位置,靠得可不只是腹中的学问和内心的正直。
皇帝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当即发下口谕,春雨、夏荷二人以奴谋主,充为军妓;东宫诸人护主不力,吃里扒外,据罪行轻重或赐死,或流放;至于赵义……
南阳王虽一头雾水,却本能地没有纠结于案情真假,而是姿态卑微地跪于御案之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今上处此这个逆子。
赵义跪在亲父身后,苍白着脸色,拢在袖中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皇帝看一眼痛哭流涕的胞弟,再看一眼战战兢兢的亲侄,原本就仁爱的心更是软了又软。
今上轻叹一声,看向赵义,看样子打算训斥一番,之后很有可能便是大事化小。
就在这时,楚靖突然上前两步,朗声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有事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