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冬日阳光将整间房子都包裹成了灿烂的颜色,桌角边的加湿器吐出的水汽很快消散不见。
江洲暮说了第三个好字,他安静地坐着,顾朝夕忽觉坐立不安,于是起身,只说:“既然如此,那就下去吧。”
听见她脚步落在楼梯上的声音后,江洲暮才起身。
“江洲暮,你喜欢我吗?”
顾朝夕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
他低头,轻轻笑了。
顾朝夕的外公外婆住在临市,她小时候每逢节假日都要去呆上几天。
小学二年级那年,她的妈妈出车祸去了天上保佑她,那年顾朝夕学了跆拳道,在外公家小区边的小巷里,捡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男孩。
那个小孩身上穿着脏兮兮的旧衣服,被一群男生围着脚踢拳打,顾朝夕英勇无畏地冲上前,用自己学的整套拳“吓唬”走了坏人。
不小心没注意,打斗中扑到地上,胳膊上蹭破好大一块地方,不停往外渗血。
她没管,首次英雄救美救得很开心。
小朝夕蹲在那小男孩身前,看他脸上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只觉得心疼。
她小心地戳了戳他衣袖:“你不要哭啊,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想起刚才听见男生打他时嘴里说的话——
“没妈的东西!”
“你爸没出息,你妈都跟别的野男人跑了,没人要的野杂种!”
“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你一次,我妈说你就是连家都没有的野孩子!”
……
顾朝夕从口袋里翻出一颗糖,剥开糖纸。
手上都不敢用力,她声音小小地说:
“你不要难过哦,吃颗糖就不疼了,他们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呀。”
第五章
好像自从顾朝夕点头之后,一切的流程都走得格外快,第二天两人就去领了证。
红通通的本子拿到手之后,顾朝夕还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这么结了婚。
刚踏出民政局的门,林初薇就来了电话。
顾朝夕接起来。“喂。”
“夕夕,在哪儿呢?我们今天出去玩。”
顾朝夕说:“在民政局。”
林初薇:“?”
“你说哪里?”
顾朝夕重复:“民政局。”
林初薇:“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去民政局结婚的。”
顾朝夕:“不然?”
听筒中安静了三秒,三秒之后,爆发出一声完全有穿破人类耳膜潜能的叫声。
顾朝夕矜持地拿远了手机,等她平复后才又放至耳边。
“我靠我靠我靠!顾朝夕你他妈三秒之内给我解释清楚!”
余光里,江洲暮站到了她身旁,顾朝夕陈述事实道:“家族联姻,迫于无奈。”
江洲暮看了她一眼。
林初薇:“我信你个鬼,你要是不愿意,你爸能……”
“先这样吧,我还要忙,待会儿给你打过去。”顾朝夕打断她,一秒挂断。
刚挂断,又有新电话进来,是助理冬冬的,两人聊了几句工作的事情。
在此期间,江洲暮一直站在她身边,顾朝夕没有可以看他,却知道他就那么站着,既没有不耐烦地看手表,也没有玩手机。
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
连身上那件为了拍结婚照而穿的白衬衫都变得晃眼起来。
十分钟后才结束。
江洲暮道:“明天有工作?”
“嗯。”她回道。
江洲暮今天没有戴眼镜,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衫,天冷又在外加了件及膝黑色长大衣,没有领带,全身上下的装饰只有腕间一块价值不菲的宝格丽黑色鳄鱼皮腕表。
即便这样,这人随意一站,都是道引人的风景,顾朝夕悄无声息地打量过来来往往的目光。
街口的风吹过来,顾朝夕拉了拉围巾,几乎将半张脸掩进去。
江洲暮往前走两步,不知是不是凑巧,刚好挡住吹往顾朝夕正面的风。
“先上车吧。”他说。
“不用,我让我助理来接我,江总去忙吧,我也有事呢。”
江洲暮压了压唇角,道:“你有事?”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顾朝夕说。
各自生活互不干涉,昨日才定好的约,言下之意,是提醒他越界了。
江洲暮听得明白,却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顾朝夕不明所以:“什么?”
江洲暮动作自然又流畅地弯了弯腰,牵起她左手,带着温热体温的大拇指意有所指地在她纤细白嫩的无名指上拂过。
“戒指。”他说:“我们去买戒指。”
顾朝夕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道:“走吧。”
没有司机,江洲暮自己开车,阿斯顿马丁黑色轿跑,顾朝夕只能坐副驾。
全程零交流,恰好冬冬发来了剧组安排,原本五分钟就能看完的文件,顾朝夕在车上足足看了二十分钟,直到车停,江洲暮淡声提醒了句到了,她才状似从繁忙工作中抽身。
临下车前,顾朝夕才发现身上除了这条围巾,其余什么遮掩物都没有,也就是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也是位有一星半点曝光度的十八线女演员。
于是知道江洲暮下车,绕过车前身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又绅士体贴地一手放在车顶处防止碰伤,顾朝夕都没有动作。
“怎么了?”江洲暮弯了腰,问。
顾朝夕有些别扭地开口:“你车上有墨镜和帽子吗?”
江洲暮这才明白她迟疑的原因,“有墨镜,没有帽子。”说着他半边身子钻进了车里,他是想从副驾驶前的储物格里拿。
可因为这个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倏地拉进,狭小的车内空间,顾朝夕鼻息间顿时充满了那股浅淡的柑橘香调。
她没想到江洲暮会选择这样清新的男香,会让她想起从前拿着冰糖葫芦喂给她吃的江洲暮。
好在江洲暮的动作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找到了墨镜递给她。
顾朝夕打开盒子取出带上,只是她没想到,这副墨镜到了她脸上,只能做到勉强架住的地步,稍一弯腰低头就能随重力离她而去。
江洲暮看她不自在的动作,低声道:“你在车里等会儿,我去买。”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江洲暮就回来了,手上提着纸袋子,里面装了副女士墨镜和帽子,甚至连口罩都有。
还挺贴心。
顾朝夕道了声谢就武装好自己。
二人从直梯上楼,虽然不是沈墨人流密集时间,但这商场的人却实在少得可怜,跟着江洲暮进专柜时,顾朝夕才意识到店内除了柜姐外每一个人,但这毕竟是高端奢侈品牌的珠宝专柜,人少也在情理之中。
“江总好,顾小姐好,需要我为您推荐吗?”一位柜姐道。
听见这不问自来的称呼,顾朝夕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因为已经进了室内,她把围巾和墨镜摘了,现在身上也只有一顶帽子,但她也不会认为是被认出来了,她扫了江洲暮一眼,明白过来,想必是这人提前安排好的。
柜姐拿出来几款,“这几款都是之前江总挑选过的,顾小姐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她一一介绍了设计理念和意蕴含义。
顾朝夕全程不发一言地听,任由其在她手指上试。
江洲暮也同样安静地坐着,明显来买婚戒的两人,却像是陌生人似的对坐无言,连滔滔不绝的柜姐都感觉出了些许尴尬。
等结束工作就得在公司群里大传特传江总与一女人商业联姻,典型的只有利益没有感情,连买婚戒都是相互不搭理。
僵化之中,顾朝夕忽然起身,江洲暮抬眼问:“怎么了?没有喜欢的?”
顾朝夕说:“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便走,根本没给身后人反应的机会。
江洲暮望着她略显焦急的背影,眸色沉了沉。
柜姐示意着那些昂贵又设计漂亮的戒指试探道:“江总,这些……”
“收起来吧,她不喜欢。”江洲暮撂下一句话。
柜姐无言,看着江洲暮远去的背影陷入怀疑,她嘀咕道:“我怎么觉得顾小姐挺喜欢的,哪有女人不喜欢七位数的戒指。”
顾朝夕借口在卫生间停留了好几分钟,等缓和过来才踏出去。
没想到刚出就看见墙边的江洲暮,他站得很端正,没有倚也没有靠,手上还拿着一杯与他周身气质极不相衬的奶茶。
看见顾朝夕出来,他把奶茶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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