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众人都道赵老爷重情重义,不肯抛弃发妻和病女。
只是,赵夫人为何病重,得的又是何病呢?无人知晓其中答案,也无人深想其中缘由。
甚至是连赵家下人,也不甚清楚。
王嬷嬷想起往事,声泪俱下“姑娘,夫人在嫁入赵家的前几年,身子都是极好的。不要说大病了,就连咳嗽都少有。可忽然之间,她就得了重病,说是重病,却又拖了许多年。这十多年,她被病痛折磨,日夜不得安生。不过好在,她已经熬出头了。”
闻此,赵欣然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明白王嬷嬷说的熬出头是什么意思。
将王嬷嬷方才所说仔细回想了两三遍,她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母亲患病和嫁入赵家有关?”
赵家人口简单,后院更是干净,而且还有父亲照顾着,难道母亲患病还能有什么其他缘由?
赵欣然身在其中,或许不易理解王嬷嬷话中的深意,可林曦月作为旁观者,却隐约探到了其中的隐秘。
按照王嬷嬷的话来说,赵家除了赵欣然,之前还有过两个孩子,只不过不幸的是两个孩子都没能活下来,而赵夫人多年患病,却是始于嫁进了赵家。说起来,赵欣然的身子状况也不大好。偶有小病小痛的,在赵家已属常事。
这样一想,整个赵家唯一身子无碍的,就只剩下了赵元忠。
虽说在别的人家,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可在出了人命案的赵家,林曦月就不得不多想了。
如若赵元忠真是被赵夫人所害,那她杀害赵元忠的原因,莫非与她自己所得之症有关?
赵家前两个孩子的死,赵夫人的病重,赵欣然的病弱,难道都是赵元忠造成的?
这怎么可能!林曦月作为一个外人都不敢相信,赵欣然又如何敢往这方面想。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真相有多残酷,她也必须一个人站起来扛下去。
不管赵欣然是否已经准备好,王嬷嬷接下来的话,道出了隐藏在赵家的隐秘。
“老爷他就是个畜牲。”王嬷嬷声嘶力竭地吼道。
“夫人病了这多年,是他在其中捣鬼。”
“不只是夫人,姑娘您常年身子虚,也是他所为。”
“还有你那可怜的哥哥姐姐,更是被他下毒害死的啊!”
听着王嬷嬷的疯言疯语,赵欣然倒是笑了起来。
她摇头看着其他人,怔然问道“她说的话,你们信吗?我的亲身父亲,常年下毒毒害我和我的母亲。哦,还有我未见过面的哥哥姐姐,早已经被父亲害死了。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谬论,你们有人会信吗?”
赵欣然似疯魔了一般,在屋里扯着人就高声质问。
被她的模样吓到,赵家的下人们自是害怕地摇头,说不信。
林曦月心有不忍,可她看着王嬷嬷脸上的悲痛,觉得她不似在说谎,倒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能逼得柔弱病重的赵夫人动手杀了自己的夫君,或许事情的缘由真如王嬷嬷所说。
“怎么?你信?”忽然,赵欣然冲到林曦月面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信字,就不会让她好过似的。
陆琮注意到两人的对峙,准备过来拉开赵欣然,林曦月却朝他摇了摇头。
林曦月将视线对向她,脸色神色冷淡如常,只轻声问道“你自己信吗?”
这一句,让赵欣然脸上出现一丝错愕,她眼神随即闪躲开来。
林曦月明白她其实是在逃避。赵欣然怕,怕王嬷嬷所说的都是真的。
父亲毒害家人,母亲杀害父亲,这样离谱的事情,无论是发生在谁身上,怕是都无法接受。
赵欣然沉默以对,身上的戾气一瞬间化为虚无。我信吗?她在心里反复逼问自己,却始终不敢给出回答。
“你若是不信,何妨不去查查,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呢?王嬷嬷所说,并不一定就是实情。就算是实情,你父亲又为何要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呢?所有的谜团,并不是放任不理,就会消失不见。赵姑娘,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林曦月说完不再出声。这种时候,需要她自己想清楚。
话音落下,赵欣然踉跄着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王嬷嬷的喊叫。
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基本已经确认是赵夫人,而王嬷嬷不是帮凶,也是知情人。赵家情况特殊,陆琮不便将犯人带去狱中审理,只能留在赵家查清楚案件的真实情况。
“曦月,你先陪林伯母回去歇息。赵家的事,交由我来处理。”陆琮对曦月轻声嘱咐。
林曦月点头听话,“你等会儿来家里吃饭,手臂上的药也该换了。”
“好。”陆琮应下。
林周氏笑看着两人,没有出声打扰。今日赵家一行,虽波折不少,还受了惊吓,但好歹也有收获。
不过半日的时间,曦月和润之的进展飞快。
若是不出意外,曦月的亲事或许今年就能定下。
“娘,回家吧。”林曦月出声唤道。
林周氏猛然回过神来,“哎,好好好,回家。”
她跟着曦月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润之笑道“润之,晚膳时,我要去府衙找你林伯父。曦月一人在家,你若是得空,过来帮我看着她。”
“娘。”林曦月轻喊一声,神情颇为无奈。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他来照看。
“别说话。”林周氏噘嘴瞥眼,示意她闭嘴。
林曦月“……”
是亲娘吗?
看见曦月的小动作,陆琮忍不住扬起嘴角,接着林伯母的话附和道“您放心,等我在这里安排好,就过去帮您看着曦月。只要有我在,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林周氏听得陆琮的回答哈哈一笑,直道“好好好,有你在,我放心。”
他们两人交谈甚欢,林曦月在旁边倒像是多余的。
送走曦月和林伯母后,赵家大门紧闭上,陆琮才专心处理赵家之事。
“主子,赵夫人醒了。”手下人过来传话。
陆琮沉了眼眸,“走,带我过去见她。”
“是。”手下人在前领路。
“恩铭,把赵姑娘带过来。”正如曦月所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赵家的家事,赵欣然理应在场。
一个时辰后,陆琮从赵府出来时,脸色颇为沉重。
等他走到林宅门前,闻到里面传来的饭菜香味,脸上的神色才稍稍好转。
林曦月正准备让林云去唤陆琮过来用膳时,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你是闻着香味过来的吗?”来得也太巧了些,林曦月忍不住嘟囔一句。
看着盛饭的曦月,陆琮勾唇一笑,悄然走到她身后,低头将唇凑在她耳旁,柔声轻道“真香。”
磁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林曦月一时没有防备,闻此心里一颤,手里的饭碗险些被吓掉。
“你说什么呢?”她低声呵斥,小耳朵变得通红。
“我说饭菜香啊,怎么了?”陆琮从曦月手中拿过饭碗,一转身坐在桌旁,以手撑着侧脸,看着曦月笑问道。
明白他在逗弄自己,林曦月不再接话,绕到他桌对面坐下,端碗拿筷安静吃菜。
“怎么?生气了?”不知何时,陆琮又挪到了她身边,侧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深情笑意。
林曦月挑眉不理人,微侧过身子,去夹另一边的菜。
“曦月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夹。”
她视线移到哪里,他便能立即注意到,并赶在她伸筷之前,将菜夹到她的碗里。
一顿饭下来,林曦月几乎没有动筷,可肚子倒是撑得不行。
她放下碗筷时,只听身边人重叹一声,似乎心情格外沉重。
她心觉得奇怪,忍不住朝他望去。
只见陆琮心情不佳,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怎么?赵家的案子很难办?”她低声关心道。
陆琮摇摇头,没有回答。
林曦月皱眉,又问“那是赵夫人不肯解释?”
陆琮继续摇头,依然没有作声。
就在林曦月皱眉深思之时,就听得陆琮再次重叹一声。
她抬起头把视线转向他,想听他的解释。
陆琮凝视着曦月,脸上满是愁容。他伸手握住曦月的小手,轻捏着她小手臂上的肉肉,颇为难过道“我只是在担心你。”
林曦月迷茫“担心我?”
陆琮一手放开她的小手,捏上她白嫩的脸颊,“我的曦月太瘦弱了,吃的也少,该怎样才能养得胖些呢?”
林曦月直直盯着他,沉默不语。
陆琮仍旧捏着曦月的脸颊,仔细打量,他时不时轻啧一声,似乎真在思考如何才能把她养胖。
“松手。”她低声警告。
陆琮眼神无辜地回望着她。
“啪”清脆的一声响起,林曦月直接一掌把捏在自己脸上的魔抓拍掉,斥责道“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他倒是委屈了?林曦月瞪眼看着他,拍桌沉声道“不许回嘴,快吃饭。”
“遵命。”陆琮听话应声,拿起碗筷认真用膳。
先前他一直在给她夹菜,都没有吃什么,到这时候,饭菜都有些凉了。
林曦月让厨娘把菜重新热了,陆琮才好好用了一顿晚膳。
林周氏已经去了府衙,要回来估计还要好一会儿。
这段时间,陆琮都会守在林宅。
“赵家的事情查清楚了吗?”林曦月带陆琮在院子里慢步消食,两人走在一起,夕阳的余晖散在身上,脸上神情显得更外温柔。
陆琮低头看着曦月的侧脸,忍不住悄然伸手,将她的小手再次抓在自己的手里。
林曦月想挣开,却被陆琮抓得甚牢。
“就一会儿,好不好?”他柔声问道。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点了头。
林周氏若是看到了这一幕,只怕要开始为曦月准备嫁妆了。
想起赵家的事情,陆琮脸色略微沉重,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思索许久,他才和曦月道起赵家的恩恩怨怨。
“王嬷嬷没有说谎,赵夫人的病确实是由赵元忠造成的。在赵夫人嫁入赵家第二年,就为赵元忠生了一个儿子,第三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可谓是儿女双了。前三年的赵家是一片喜气,而情况的改变就发生在第四年的春天。”
那年春天,一场暴雨席卷了黎城,赵家粮铺屯粮的仓库被雨水浸入。等到天晴之时,粮食早已经发霉发臭,烂在了仓库里。
没了粮食,赵家粮铺的生意大受影响。
赵元忠整日在外奔波,没有片刻能够歇息的时候。
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赵家粮铺的生意因为突袭的暴雨大受亏损,而赵家府内的小主子也出了问题。
等赵元忠得了消息赶回家时,府里乱成一团,一岁的小女儿烧得昏迷不醒,而赵夫人也急病了。
对于小姑娘的高烧,大夫没有更好的法子,夫人又病倒在床上,赵元忠便自己亲自照顾。
自孩子出生后,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夫人照顾,而他一直在外面忙生意。
他起初很怕自己照顾不好病弱的女儿,不能救回她的性命,可没想三日之后,奇迹般的小姑娘竟然退了烧,面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大夫过来看时,都颇为惊讶,直向赵元忠请教,他是如何做的。
一番交谈后,大夫颇为惊叹地告辞离开。
等赵夫人醒来之时,就见夫君携着安然无恙的儿女守在她床边。
惊险过后,一家人平安团聚,生活也逐渐恢复正常。
对比以前,唯一的区别在于,赵元忠亲手照顾病重的小女儿,并将其从鬼门关强行救了回来的传奇事件传了出去。
不管是赵元忠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他们见到他都会夸赞一句。
也因为这样的美名,赵家粮店的生意颇受周边邻里照顾。
渐渐的,赵家粮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且越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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