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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夏,我先把那丫头送回去。”古城指了指手动挡训练区尾号“N91”的学员车:“你和老曾提醒他们认真点练车。”
    夏教练惊讶得眉毛一高一低,口齿不利索地问古城:“你单独送她回去?为什么?不会她…她真的要当老板娘了吧?”
    “什么老板娘?”
    “那丫头下午跟我说,她指不定哪天成了驾校老板娘。让我不准凶她。”夏教练委屈地告状:“老大,她学车一点也不专心!你是不知道,她…她比那群小子还皮!你可千万别被她给勾走了……”
    “行了行了,”古城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夏教练:“她脚崴了,一直嚷疼,所以我先把她送回去。”
    “穿那种细跟鞋来练车,能不崴脚?”夏教练对江映霓的行事作风很不满:“我建议她换运动鞋,她跟我说没有。我建议她买一双,她又说没钱买。老大你听听,这不是明摆了和我对着干吗?我都多久没带过她这么叛逆的学员了!”
    古城淡淡说:“你明天严厉一点批评她不就完事了。”
    “那指不定她真的成老板娘了,然后报复我呢?”夏教练又开始滔滔不绝:“你看那丫头长得跟妖精似的,又媚,还对你心怀不轨………”
    古城懒得听老夏啰嗦:“我先走了。”
    “哎,老大,”夏教练拉住古城,苦口婆心:“说不定她脚崴了都是一出苦肉计,你别被她骗了……”
    “好,行,OK。”古城拍了拍夏教练的肩:“你这就是闲的慌。”
    古城回到车里的时候,江映霓正在低着头剥手指甲,香芋紫的指甲油被她断断续续剥得凋零残败,缺一块少一块颜色的,露出些粉白的指甲壳。她的短发现在有点凌乱,发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下晃荡,时不时遮住她的侧脸。
    他以前在红灯区见过涂着浅香芋紫色指甲油的女人。那时候他觉得女人涂这种颜色的指甲油很俗气,今天看到江映霓的手忽然有所改观。原来不是指甲油颜色的问题,是手的问题——纤白幼滑的手涂什么颜色的指甲油都好看。
    “盯着我的手看干嘛?”江映霓头也不抬,语调妩媚:“叔叔在想入非非啊?”
    古城面不改色地开车,避开江映霓刚才的问题:“是送到美妆店还是回家?”
    “美妆店就是我家,我住店里。”江映霓笑嘻嘻地说:“所以咱们以后约|炮呢,去我那儿肯定不方便,连床都没有。最好是去你家,你家应该有床吧?”
    “江映霓,xing|挑|逗一个比你大十几岁的男人很有意思么?”古城沉声问。
    “当然有意思啊,没意思的事我也不会做。”江映霓说:“叔叔xing|挑|逗一下小十几岁的女人,不就知道有没有意思了。”
    “………”古城选择保持沉默。
    *
    到达珍珍美妆店门口时,正好晚上六点过五分。江映霓平时这个时间点就开门营业了,玫瑰今天还是第一个到店的顾客,正在门口吃着晚饭,等待店主开门。她每天的晚饭就是一小包原味苏打饼和一瓶红枣酸奶。
    玫瑰今天穿着劣质黑蕾丝紧身连衣裙,配的是黑丝袜。这附近小区的居民路过,只看一眼就知道玫瑰是个做什么行当的女人。玫瑰站在美妆店门口,也不顾路人们偶尔投来的鄙夷眼神,自己安安静静啃着苏打饼。
    “到了。”古城停了车,问:“自己能下车吗?”
    “不能,特别疼。”江映霓装可怜:“叔叔把我抱下去吧?好不好嘛?”
    “抱是不可能的,”古城忽视江映霓的撒娇耍赖行为:“最多扶你回店里。”
    “那就扶我下车吧。”江映霓嘟嘴:“叔叔你怎么一点都懂不怜香惜玉啊。”
    古城冷冷说:“别撒娇了,我不吃这一套。”
    “那你吃哪一套?”江映霓由着古城扶稳她,身体故意往古城那边倾近。
    古城不想搭理她这个无厘头的小姑娘,默默扶着她走到美妆店门口。
    “珍珍?!”玫瑰看到古城扶着江映霓走来,心下五味杂陈,手上那包四块钱的原味苏打饼拿着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卑微”这种该死的情绪突然就涌了上来,路人用看婊|子的不屑眼神打量她时,她没有觉得卑微;可现在江映霓被古城搀扶着站在她眼前,她觉得自己无比卑微。
    “等很久了?我马上进店给你化妆。”江映霓再怎么轻浮,对待她的本职工作还算踏实敬业。毕竟还得靠这门生意养活自己。
    “不急不急,”玫瑰温柔地说:“你怎么了?练车把脚崴了?”
    “是啊,悲催。”江映霓扶着古城支撑自身的稳定,慢慢蹲下来打开店铺的卷帘门锁,然后“呲啦”一声把卷帘门推上去,铁锈摩擦发出的噪音简直和割划玻璃的噪音有得一比。
    玫瑰就在这种刺耳的嘈杂背景下鼓起了勇气,微笑着对古城说:“古先生您好。”
    “你好。”古城礼貌性回复她。但其实古城对玫瑰没有半点印象。更准确来说,他对红灯区伺.候过他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印象。
    玫瑰柔声问:“您今晚去金色时代吗?”
    江映霓正在推卷帘门的手迟滞了一下。女人的心思,向来一个比一个细。女人么,尤其是红灯区这条街的,别看她们没什么文化,各个都是天生的阴谋家。当然,她们之中长得好看的可不止是阴谋家,还是演员。
    “今晚有别的安排。”古城对玫瑰的态度十分淡漠疏离。
    “那好吧。”玫瑰有些失落地笑了笑:“您那次点了首英文歌,我当时不会唱,后来学会了,准备唱给您听来着……大概是没机会了吧?”
    江映霓在店内扶着化妆桌而站,冷眼看着店门口的婊|子和嫖|客。店内的灯光一片乌白,照映得她面色苍白。她直直盯着古城的双眸,仿佛她在与憎恨的敌人对峙。
    战起。无声无息。
    “后天晚上。”古城像是刻意说给江映霓听似的,他甚至朝着玫瑰春风和煦地笑了笑:“再给你个机会。”
    玫瑰喜出望外:“真的么?一言为定,古先生。我一定拿出最好的水平唱歌。”
    “一言为定。”他看到江映霓这小崽子已经沉不住气,眼底快要喷火。他没来由地觉得畅快,身心舒畅。
    谁让这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成天胡乱撩拨坏人。不让她付出些代价,说不过去。
    “那么,后天见。”玫瑰脸颊绯红,像个陷入恋爱的纯情少女。直到古城那辆白色福特开得很远了,她才转身走进珍珍美妆店。
    江映霓不耐烦地坐在板凳上玩手机,冷冷说:“洗个脸了就赶紧过来化妆。”
    “好。”玫瑰娉娉婷婷走到美妆店门口的水池边,慢慢拧开旧得生锈的水龙头。冰凉的清水一捧捧浇在脸上,玫瑰愉悦地对自己微笑。
    她在江映霓面前重新拾回了“自信”。
    玫瑰洗完脸,擦干水渍,坐到化妆镜前端详了一会儿自己成熟又妩媚的脸蛋。若不是因为得罪了“妈妈”,她早就做到丽萍和璐璐那个等级了。
    “珍珍,你怎么会把脚崴了呀?”玫瑰问。
    “穿了双高跟的鞋,不适合练车。”江映霓给玫瑰细致地涂抹着进价便宜的粉底液,她说话语气淡淡的,玫瑰听不出她在生气。
    本来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江映霓对自己心说。
    玫瑰又说:“古先生人还挺绅士的,你脚崴了,他专程把你送回来。”
    “嗯。”江映霓很快给玫瑰上完底妆,挑了支眉笔给她画眉。画的是韩式平眉。
    “珍珍,后天晚上给我画个柳叶眉吧,我想看起来更温柔一点。”玫瑰说。
    “柳叶眉比较适合菱形脸,”江映霓的言下之意是玫瑰不太适合。
    “我想试试嘛。”玫瑰双手合在心口:“后天晚上我还想换一款香水。”
    “就你们买的香水…还不如不喷。”江映霓无情吐槽:“六神花露水都比你们买的那些化学药品好闻。”
    “我买的香水真的很难闻吗?”玫瑰认真地问:“是不是气味太浓了?”
    “嗯哼。”江映霓随机播放着小众音乐,一边给玫瑰化妆,一边随着音乐摇头晃脑,颇有颓废艺术家的气质。
    玫瑰感叹:“我好期待后天晚上啊!珍珍,我现在恨不得明天能被直接跳过。”
    “你就做梦吧。”江映霓撇了撇嘴:“拜托,他只是个嫖|客而已啊。你现在搞这么激动干嘛。”
    “我知道。”玫瑰反驳:“但是他真的和他们不一样。”
    江映霓若无其事:“你开心就好咯——对了,他要你唱的是什么歌?”
    “《Burning》,我学了好久。”玫瑰得意地说:“虽然我英文发音不怎么样,但唱歌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后天晚上一定能迷倒他。”
    “……Maria   Arredondo的那首?”
    这位外国女歌手是江映霓为数不多能记住名字的一个。
    “对啊。”玫瑰问:“你以前也听过这首歌吗?”
    岂止是听过,她上一个手机铃不就是这首《Burning》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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