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俊美的男子的嗓音带着清朗而悦耳的随性,他对着一片悬空而起的精致牌背,伸出修长苍白的手,取下靠近左手边的一张牌面,表示自己选择这一张。
牌上光华一闪,被他翻转到正面的一瞬,其余的21张卡牌在这一刻于半空中轻巧地自动收牌,叠作一叠,与另一叠分立他的两手边,神奇得,像是他是一个气质清贵而充满神秘感的魔术师,正在空无一人地表演着一个独特的魔术。
他手间的那张纯金的卡牌,正面绘着一座正在猎猎燃烧的高塔,之上有金红色雷霆击落,空中有一双洁白翅膀围绕的蔚蓝色圣洁的眼睛,睥睨垂望着,牌面上写的是La tour(高塔)。
“是觉得,我更需要这张牌是吗……”
他手举着这张牌,狭长的眸定定注视着牌面,若有所思了一瞬。
下一时,旁边收拢的副牌,56张小阿尔卡那牌(Les arcanes mineurs)光华闪耀,也和之前一般一一在他身畔背面对着他以三横排展开,让他挑选一张。
他再挑出来的那张牌是方块(Le carreau)三,正面浮绘着三颗罗马头像的金币。
男人有些意外地微微挑了挑秀气的长眉。
“好吧,也没错。”
秋日里,风行草靡路过的寒气流,带着折断的草叶和枯黄的草茎回旋呼啸。
他将这两张牌单独收入卡其色风衣的口袋中,剩余的牌自动叠做一副,收拢入了一个银色的牌盒里,落入他白皙的手心便陡然消失不见。
黑发的男子提着黑色的冲锋手枪,平稳地大步走进了黑暗笼罩间,隧道里,似是裹着诡秘异味,而寒气凛凛的罡风迎面而来,吹得他的黑发和风衣的衣角翻飞。
下一刹,这荒废的地段便已经空无一人,似是那无尽黝黑的空洞隧道,张开了巨兽择人而嗜的口,吞没了他和所有光线的身影。
风卷着掠过沙尘经过洞口,那里有一个歪斜破损的石碑,就像一块毫无意义钉入地面的桩,在深秋的时节里恬不知耻地侵占着最后静好明媚的阳光,之上以残旧风化的字体写着:
Nous ne demandons jamais le pardon de Dieu. (我们从未祈求过神的宽恕。)
可防空洞内部蚁窝般的结构间,地面之下的场景,却和之外的一片静谧的秋意全然不同的,血腥。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简直见而未见闻所未闻的尸体横陈,血肉横飞。
有的明显是动物和人拼接而成,有的是动物和动物拼接而成,吸血鬼,还有人和某种诡异得从未出现过的生物的合并等等,猎奇诡谲,皆是面容狰狞恶煞,几乎让人怀疑山海经之类的奇书的作者,大概就是来过这个实验室参观,才写出来的。
但他们,或者它们,此刻都已经死了,成了尸体。
四分五裂的恶心肉块、尸骸和血浆间,零星分布着银色的弹壳,像血月的光芒中,迷离的纯净星朔。
“你没有子弹了。”
此时正在从空中缓缓落地的黑发少女,样子有些狼狈。她精致如白瓷般的面颊间,有几道深深的伤痕,黑色的裙子也有几处残损,露出了之下血淋淋的伤,背上甚至还有三道长长血肉翻边利爪的抓痕,几乎深得见骨,边缘沾染上了诡异的黑线,却正在缓缓地收拢恢复。
她依旧一派满不在乎的,胜利者的高傲姿态,将手间的0.44口径的沙鹰塞回了大腿外侧的枪套里,轻笑了一声。
“我也不用,不占你便宜。”
倏忽间,她猛地助跑了几步,黑发翩飞间,陡然脚尖轻巧一点跃起,手间银芒泠泠的匕首随之甩出。
匕首没入对面最后一只身形摇摇欲坠,像是被扒了皮的藏獒犬和狼之间的变种生物颈间之时,她尖细的鞋跟也正在此时,一脚重重踩踏在这只怪物的背上,直接在一声哀鸣中,生生踩断了那个生物的脊椎。
少女敏捷的身形轻巧借力而过,如猎食的鹰隼迅猛地扑向怪物身后,那个白发红眸的血族;长腿横扫,干净利落地踢开了他手中握着的枪,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高跟鞋尖细的鞋跟残暴地钉刺入了那人掌心;另一边屈膝直接狠狠借着冲力,猛地撞击入他的心窝,手间成钩,抓扼直取脖颈,将人直直撞倒在地上。
只听沉闷的一声倒地重响,伴随着几处清脆的骨裂声,她已经以一边鞋跟踩踏在那人手掌上,另一边单膝顶抵着那人胸口,一手掐着他脖子的潇洒姿态,将人牢牢制服在地上。
黑发少女展颜一笑,笑容明艳而带着几分妙龄的娇俏。
“Aha, Obtenezvous. Reihard Tzimisce, l insensé.” (哈,抓到你了。莱茵哈德·茨密希,疯狂者。)
“魔党疯狂的实验者,你因为违反了第六戒律,由我,出手抹杀。”
她手中最终擒获的敌人,魔党茨密希家族纯血的首领之一,高贵的亲王,有着完全不和其他的纯血族一样,年轻英俊永驻的外表。
除却纯血标志的白发红眸,他看着像个中年正在苍老的普通男人,甚至腰背都有些佝偻了,全身上下都带着如风中之烛的,脆弱,散发着腐朽就要破灭的气息。他的胸骨都被那一霎暴力冲击的力道折断了几根,像是断骨插进了肺里,此时被她掐得咳得不止,如烰火无根地,飘摇。
可正当她猛地收紧手指,要利落拧断手间血族男子的脖颈的时候,这个在剧痛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听着下一秒就要丧命的人,却直直地看着她。
他诡异地笑了,遍布痛苦的血红的眸却有着与之不符的镇定,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讽刺。
他一边剧烈地呛咳,一边说:“你大概做不到了。”
下一瞬,她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重锤了一记般,突兀地耳鸣眼花,身体也像连脊骨都猛地被抽走似的,遽然绵软了下来,勒住那人脖间的手也无可控制地开始颤抖脱力,就要松开。
不好。
她急忙在这一瞬一个翻身,狠狠将手间的人扔了出去,重重摔在墙面上,麻利地去捞自己腿间绑着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