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廷之眼见了吴国公突然变得凶狠的模样,面上更加惶然不知何谓。吴国公见他如此模样,索性发了狠,朝前走了几步,口中声嘶力竭道:“太子,你怎么如此软弱?他季无疾趁着你父皇重病,以皇叔之势威压于你,他分明是要纂你父皇之位啊!”
季廷之一听,面色又是一阵白,看了一眼季无疾,然后便腿一软,向后跌座在龙椅之旁。
“杨大统领何在?琛王季无疾欲对太子不利,速来护驾!”吴国公眼见太子跌座,扯开嗓子就嚎叫道。
眼见吴国公突然直指季无疾有篡位之嫌,群臣皆都愤慨不已,都为吴国公这倒打一耙的行径颇为不耻,可同时也为季无疾捏把汗,羽林军大统领杨炯章与吴国公沆瀣一气,若是一时冲将进来,琛亲王所带护卫人并不多,后果可是难以预料。
可是一连听得吴国公高叫着好几声,朝堂门口仍是无人出现,众人松了一口气却是心生疑惑,殿外的侍卫为何毫无反应?杨大统领去了哪里?
片刻之后,朝堂之处终于出现的一队侍卫身影,当前一人身着铠甲,生得剑眉星目,甚是英气俊朗,却正是苏丞相之子,羽林军副统领苏云朗!
“怎么是你?杨炯章呢?”吴国公声音仓惶道。
“回国公大人,杨大人昨晚在家中起夜之时,突然滑了一跤,腿骨摔断,已是下不了床了!羽林军现由末将所领,请问国公大人还有何疑问?”苏云朗抱拳一礼,口中很是恭敬道。
吴国公顿时面如死灰,他顿了一下,突然转身,手指着季无疾道:“好一个琛亲王,定是你派人暗害了杨大统领,将心腹苏云朗换了上来!羽林军向来只听令于皇上一人,你……你如此这般,分明是心怀不二之心已久……”
“住嘴!”
吴国公的话还未说完,龙椅之侧的殿门突然大开,一个有些孱弱却是难掩威严之息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听得这个声音,群臣只呆愣了一霎,一抬眼便看见四个太监抬着龙辇进得门来,龙辇之上歪坐着一个瘦削的身影,众人见着那人身上的明黄龙袍,随即个个心神激荡,不能自己,整个大殿瞬间响了一片跪地之声。
“臣等叩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拜见之声不绝于耳,唏嘘拭泪之声也一片隐约可辨。
“皇兄……臣弟回来了……”季无疾上前几步,对着元乐帝行了一礼,语气里也难掩一丝激动哽咽之息。
“琛弟,来……过来朕身边……”元乐帝很是吃力地抬了抬手,声音羸弱。
季无疾依言步上了台阶,至龙辇之旁,弯腰蹲下身子,伏在元乐帝膝边,伸手握住了元乐帝的手。
“皇兄……”季无疾轻唤了他一声,只见眼见的元乐帝瘦得脱了形,面上一丝血色也无,手上更是柔软得一丝力气也没有,季无疾心里一痛,眼眶也不由得湿了。
“琛弟……皇兄我,我……总算撑到你回来了……”元乐帝勉力道。
“皇兄,臣弟回来了,您就会没事了,你会好起来的。来,以后臣弟扶您坐上龙椅,臣子们还等着你发号施令呢!”季无疾一边温声说着,一边扶起了元乐帝,让他的大半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轻移几步,终于让皇上坐到了龙椅之上。
元乐帝坐好之后,又调整了一下呼吸,抬眼看看跪在自己脚边瑟瑟发抖的太子,又看一眼跪在阶下的吴国公一眼。随即面向群臣开口道:“宣联旨意,苏爱卿所参吴长远之事,件件属实,证据确凿,即刻将吴长远押入天牢,着琛亲王彻查吴氏一门意图谋乱一事……”
元乐帝此言一出,吴国公顿时瘫倒在地,群臣一阵激动,便见苏云朗一挥,当即有御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驾着吴国公就朝殿下拖去。
“哈哈哈……都是那姓白的狗贼害了老夫……白枫宁,我与你不共戴天……”出了殿门的吴国公,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之声。
龙座之上的元乐帝说完一段话,便感觉力不可支,缓过好一阵子才继续开口道:“太子监国期间,为吴长远所摆布,不思进取,疏于国事,且德行有亏,即日起,罚其禁足东宫,闭门思过……”
“羽林军大统领杨炯章与吴长远同流合污,即日起押入天牢待审。羽林军副统领苏云朗即日起升任领大统领,全权负责羽林军诸事。”
元乐帝一边颁发了几道旨意,群臣听完均都安心了不少,心想连日来的朝堂这上的一派乌烟瘴气之息该是要结束了。
元乐帝歇了一小会儿,又将眼光看向季无疾的方面,面上浮上一丝安慰之色,然后温软着声音又开始了:“朕身体欠安,暂不能理政,即日起,封琛亲王为摄政王,一应朝政公务皆由摄政王一力承担,摄政王可自行决断朝堂所有事宜……”
第126章 恶多终有报
“皇兄,可不可如此,臣弟担不起如此重任……”季无疾上前两步,面上有些焦急地道。
元乐帝朝他轻摆了一下手,牵起嘴角轻笑了下,然后便半闭着眼睛,似是精力实在不济了。
“琛弟,我累了,要歇着了,万事拜托你了……”元乐帝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眼睛也是闭上了。
众人大惊,季无疾更是飞奔至龙座之傍,伸手拿起了元乐帝的手腕,以指按住脉息,片刻才开口道:“皇上体力不支,已是昏睡了过去,快点送回寝殿,着太医细心照料!”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众内侍将元乐帝送了出去。
“诸位,皇上龙体欠安,本王要先去皇上身边,请诸位暂时退回各伺其职,要有事者午后御书房见本王。”季无疾对着众朝臣道。
“臣等谨遵摄政王旨意。”众人一起行礼应道。
朝臣们有序退出了大殿,季无疾自台阶上下来,又慢慢走至大殿门口,那儿正站着一队黑衣护卫。中间的一名护卫,身形较之别人要小一些,头上的盔冠遮住了大半的脸,只看见一双很是精亮的眼睛。
元乐帝体力不支晕倒之时,那名护卫身形一歪,几乎都要站不稳一样。见得季无疾朝这边走来,那名护卫使劲眨了眨眼睛,想将忍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给憋回去。
“你,随我一道去后宫。”季无疾站在那名护卫的面前,声音温软。
那护卫点点,然后便随着季无疾的脚步,一块朝后宫去了。
长乐殿后殿,元乐帝的寝殿之内,元乐帝静静躺在龙榻之上,太医院院使及医正陈玉峰均在场。见得季无疾进来,众太医均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皇上的病体究竟如何?为何醒来后又突然晕倒了?”季无疾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起了身。
“回殿下的话,皇上患的乃是中风之症,最是忌讳情绪波动太大,皇上昨夜才醒了过来,今日一早强撑着病体往朝堂上去,微臣猜想皇上定是在朝堂之上有些激动,加上久病身体孱弱,所以一时又昏睡了过去。”太医院院使恭敬回道。
“请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治好皇上。”季无疾面色凝重,对着太医院院使道。
“微臣定竭尽所能为皇上医治,只是,皇上的病势较之之前更加沉重,臣等实在打不了包票啊!”院使面色很是凝重道。
“你等一定要竭尽全力,想出一切可以想到的办法,务必保证皇上能再次清醒过来。”季无疾抬高了声音,口气很是郑重。
“谨遵殿下吩咐,如此臣等告退先下去商议方子了。”院使领着众太医退了出去。
季无疾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太监都退了出去,便后又走至殿门口,将随他一块进来的那个黑衣护卫的手牵住了。
“安儿,过来见一见你父皇吧。”季无疾疾轻声道。
“嗯……”那护卫轻应一声,声音娇软,分明是个女子,季无疾伸手将她手上的盔冠摘了下来,便露出一张娇美妩媚的脸蛋来,正是扮成季无疾贴身护卫的季意安。
季意安点点头,快着步子至龙榻之前,抓起元乐帝的一只手就泣不成声。
“父皇,我回来了……”她哽咽着声音唤了一声,可是榻上的元乐帝毫无反应,只有胸口微微的呼吸表明他还是活着的。
“安儿,别难过……”季无疾至她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皇叔,父皇他之前好好的,上次病发痊愈之后,听太医说也无大碍了,可是为什么竟成了这般模样?”季意安流着泪道。
“我已经叫人查清楚了,我出征至风州后不久,皇兄夜间突然发病之前,见过皇后吴氏,听值守的太监说,吴氏与皇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似是要有意要激怒皇上,皇上一气之下,轰了吴氏出门,夜里便发病了!”
季无疾以并不以“皇嫂”称呼吴皇后,言语之间对吴皇后的厌恶之意毫不掩饰。
“她……果真是居心叵测……”季意安面色一冷,咬着牙有些幽幽地道。
“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也被那恶妇给害了……”季无疾又低声道了一句。
什么?她正想问皇叔李公公的下落,却不想李公公已是被吴皇后害了性命,她心里顿时一阵疼痛,那个一直对和言悦色,称她为“皇上小棉袄”,明里暗地相助于她的人,竟这样死在了心狠手辣的皇后手中!
“皇叔,我恨她,好恨她……我再不想忍她了……”季意安咬着牙,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悲愤之息。娘亲凄苦一生全都拜这个女人所赐,前世她害自己惨死大漠,今生又被逼和亲大月,眼见父皇被她伤害,可亲可敬的李公公又死于她手。此刻,她对吴皇后的憎恶之情已到了极致,再不想继续容忍下去了。
季无疾见了她这般模样,心里很是心疼,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一旁的盗冠给她戴了起来。
“王印,进来……”季无疾朝门外唤了一声。
门外的王印答应一声,很快就进来了,手中还持着一只匣子,行礼后王印将那只匣子恭敬递给了季无疾,口中道:“殿下,昨夜皇上刚醒了过来,便唤人取了笔墨,写了下两道诏书,又让人收在了匣子里,留了口谕,说若是自己身子万一还有什么不妥,便将匣子交于琛王殿下。”
季无疾接过匣子,又揭了上面的御封,抬眼将两道诏书都看过了,然后拿起其中一封递给了季意安。季意安接过匆匆浏览一遍,先是惊讶万分,继而心头涌来一阵快意。
她将诏书递还给季无疾,又看了季无疾一眼,晶亮的眼内满是激动感慨之色。
“王印,速带人去椒房殿宣旨,将皇上的这道旨意晓谕六宫!”季无疾扬声道。
“谨遵摄政王旨。”王印答应一声行礼退出了寝殿。
“安儿,我原以为此次回来,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要颇费一番周折,因此已联络了六部及各个领兵的大将军,作好了万全的准备。却不想你父皇昨夜竟是突然醒来,不仅硬撑着去了朝堂,还留下了诏书。皇兄他……他真的是殚心竭虑,一片苦心啊……”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龙榻之上静静躺着的元乐帝,语气也是有些哽咽起来。
季意安听在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又要垂下泪来,季无疾赶紧轻揽住她,然后轻声道:“安儿,别难过了。王公公宣旨去了,这阵子,椒房殿该是十分热闹,安儿要不要和我一块先去椒房殿先去看个热闹,然后再去见我母妃,如何?”
“就依皇叔,安儿这回,就偏要在别人伤口上再撒把盐……”季意安冷着声音,眉宇间也溢出了一丝冷色。
后宫椒房殿内,出现了令人惊诧万分的场景,吴皇后跪在大殿之中,浑身颤抖着,手中捧着一道明黄的圣旨。面对皇后站立的,是刚升任御前大总管的王印,带着数十个内侍,正一脸漠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吴皇后。
“本宫不信!本宫不信!皇上不可能下旨废后,不可能,皇上绝对不会下这样的旨意!”吴皇后声音尖利,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惊慌之息。
“皇后娘娘,不,该是要称吴庶人了,皇上的圣旨正在你的手中,上面玉玺宝印你难道都不认得吗?”王印上前一步,面上很是冷漠鄙夷地道。
“王印,你这个奸佞阉人,这道旨意,分明是你与那季无疾相互勾结捏造出来的!本宫不服,本宫要去见皇上!不,本宫要见季无疾,将季无疾叫来,本宫要问问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捏造废后的圣旨!”吴皇后从地上站起身,手指着王印,扯着嗓子大声嚷着,有些声嘶力歇起来。
王印眉头一皱,正想叫人将她拉下去,这里便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很是清澈动听的声音来。
“才到了椒房殿外,便听得有人唤本王的名字,还真是巧了!”
王印等人一听见这声音,赶紧转身朝向门口,便见殿门口正走来两人,前面的那个,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墨发轻挽,面若寇玉,眉目似画,清冷俊逸而又高贵不已。他的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身形娇小的贴身护卫,一身黑衣,盗冠遮住在大半张脸。
“见过摄政王殿下。”王印率着众内侍赶紧行礼相迎。
季无疾一挥手让他们都起了身,紧接着慢慢踱步朝吴皇后走来。
吴皇后听得众人口称“摄政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发出了一阵狂厉的笑声,然后指着季无疾道:“摄政王?好一个摄政王!我的廷儿都已经满了十六岁了,居然还要立一个摄政王!季无疾,你真是好深的谋算,好大的野心啊!”
第127章 前事如云去
季无疾又摆了摆手,王印立时领会,立即带着一众内侍退出了大殿,顺带将吴皇后身边瑟瑟发抖的卫姑姑等人全都带了下去。
殿内只剩下了三人,季无疾走至那黑衣护卫的面前,然后轻缓着嗓子道:“你过去呗,她现在是个庶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季无疾,你……你想干什么,别忘了,我是天遂朝的一国之后,是你的皇嫂!”吴皇后听得季无疾如此吩咐自己带来的护卫,不由得有些慌神了,扯着嗓子色厉内荏的道。
季意安闻言轻笑了一下,然后慢慢走到了吴皇后的面前,她走得很慢,却是带着一身的冷意。吴皇后后退两步,脸上变了颜色道:“你要干什么?”
季意安终于在吴皇后面前站立了,她冷笑两声,然后就冷不丁地就开口说话了。
“我的好母后,你在怕什么呢?”
季意安的声音不大,却着带着一丝冷凝的嘲讽之息。吴皇后听得这声音,心头一震,身子一斜,几乎要站不不稳身子。
“你……你是谁?”吴皇后的声音发起了抖。
“母后为何如此健忘?这才两个多月不见,你竟不认识我是谁了么?”季意安一边慢腾腾地说着,一边伸手取下来头上戴的盔冠。
吴皇后只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脚下一软,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她强撑着支起身子,手指着季意安失声喊道:“啊……是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雍容大度母仪天下的好母后都还活得好好的,我又怎么能死呢!”季意安突然抬高了声音,语气更加的冷洌了。
“你……你……你原来是诈死!”吴皇后瞬间明白了这一点,面色浮现了一丝怨恨的戾气来。
季意安闻言冷笑一声,然后逼近吴皇后,居高临下看着她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活在人世间,我又怎能轻易死去?我若死了,怎能替我那含冤受屈,在拢秀宫耗尽了一生的娘亲报仇雪恨?我若死了,又怎么能为后宫哪些无辜死于你手的众皇子们讨个说法?人都说稚子无罪,可是你,怎么会有那么狠毒的心肠?害死那些弱小的生命,让他们才降临人世便要成为冤死之魂……”
季意安一字一句,字字诛心,控诉着吴皇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吴皇后先是听得心惊肉跳,慢慢脸色白成了一张纸片。她渐身颤抖着,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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