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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平宁觉着妹妹这口是心非的样子格外可爱,恰好此时李淮策马靠近马车,温声道:“前方就要上山了,路途颠簸,阿宁和顾、顾姐姐还请小心些。”
    顾平玉生气的神色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开来,大爷似的挥了挥手:“好啦好啦,我们知道啦。”
    “阿玉你少欺负他。”顾平宁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淮时,这个温润腼腆像个白面书生似的准妹夫,硬是被阿玉逼着叫小自己三岁的顾平宁姐姐,最后急的脸都红了,才轻声唤了一句“顾姐姐。”
    “阿姐我哪有,你这分明是偏心偏心,你偏心。”
    听着顾平玉一路嘟嘟囔囔,路上倒不觉得烦闷,马车很快停在了寺庙门口。
    这是京城最大的一座寺庙,庙里的神佛不仅管姻缘送子之事,就连中举及第、仕途昌隆之请据说也灵验的很。
    顾家的马车华贵,加之顾平宁标志性的轮椅,很快就有寺庙的人出来迎接。
    顾平玉进庙点香还愿,顾平宁颇有兴致地看着这人来人往热闹不息的场景,右手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
    “贵人若有所愿,也可上前点一炷香求菩萨庇佑。”
    说这话的小和尚年纪不大,语调倒是老成。
    顾平宁摇了摇头:“多谢,但我并无所求。”
    小和尚看过来的目光颇为稀奇,可能是很少见到来寺庙又不许愿的人,又劝了一回,转身退下了。
    顾平玉上完香就迫不及待地推着顾平宁往厢房走,显然是对这里的素斋念念不忘。可不料没走两步,就迎面撞上了拿着佛珠的安王殿下。
    这可真是巧了。
    “安王殿下也来这观音庙祈福吗?”顾平宁温和一笑,“那看来此庙确实很是灵验了。”
    蔺耀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顾家姐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佛珠往身后藏了藏:“不是祈福。”
    顾平宁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听说你体弱。”蔺耀阳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我幼时身体也不好,后来这里的庙祝赠了一串佛珠,我贴身佩戴了两三年,身子骨就逐渐健壮起来。”
    看安王殿下现在这人高马大的健壮模样,可见这佛珠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蔺耀阳上前一步,看着顾平宁的眼睛轻轻道:“今日我请庙祝重新为这串佛珠加持,希望也能庇佑与你。”
    顾平玉很有眼色地拉着李淮跑了,将这方小天地留给两人。
    顾平宁终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去看自己的赐婚对象,一抬头便在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突然想起去年哥哥从北境送来的黑曜石,通透纯粹无一丝杂质。
    这一刻她突然相信陛下和太子是真的很疼爱这位安王殿,因为那双眼睛里充满着少年人的天真和热烈,看不见一丝阴霾。
    他们将他保护的很好,甚至不舍得让外界的风霜雨雪在他身上落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顾平宁觉得她心中怀疑对象可以去掉了一个了。至少这一刻她愿意相信。这样坦荡荡的少年郎,不会是背后放冷箭的人。
    蔺耀阳将佛珠递到顾平宁跟前,语气带着松快:“我之前还担心你不信神鬼之说,不愿带着佛珠。”
    “多谢殿下,我会好好带在身边的。”顾平宁笑容多了三分真切,只是想到今日出行的目的,却又不得不提前结束这一场巧遇,“殿下见谅,我今日是陪妹妹过来还愿,可能要失陪了。”
    顾平宁离开的突兀,蔺耀阳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坚持跟上,只有红缨压低了声音惴惴不安:“小姐,我们真的要往寺庙后的竹林走吗?”
    “自然。我不常出门,背后的人又谨慎的很,竹林僻静无人,我相信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小姐,飞叶公子今日不在,我怕护不了小姐周全。”
    顾平宁习惯性地摩挲轮椅扶手,轻轻摇了摇头:“无妨。”
    主仆二人全神戒备又状若无事地绕着竹林走了一圈,风轻云淡,竹声潇潇,却是无任何异状发生。
    红缨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小姐,要不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顾平宁心中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松快,正准备开口,就看到不远处有人靠近,正是大殿中见过那位小和尚。
    小和尚眉清目秀,双手合十:“贵人,素斋已经备好,请您移步。”
    顾平宁轻笑着点头,红缨将轮椅转向,三人朝着来时之路回去。
    竹林寂静,唯有轮椅压过落叶发出窸窣之声。
    小和尚脚步渐缓,突然从袖口掏出匕首,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朝顾平宁刺去。
    红缨心下大惊,一手拉着轮椅后退,一手抽出腰间软鞭欺身而上。不曾想这小和尚身体异常柔软,灵活避开鞭子再次近身。
    顾平宁坐在轮椅上看着对方步步逼近,不慌不忙按动扶手底下的按钮,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从不同角度齐齐射出,同时轮椅借力急速往后退去。
    小和尚显然没料到轮椅中竟藏着此等的暗器,在半空中急急扭身险险避过银针。
    而顾含光既然为保妹妹安全对轮椅做了改造,自然是不只有三枚银针。只见顾平宁再一次按下按钮,改良版的暴雨梨花针射出,逼得小和尚一退再退,租后避无可避被几根针射中了胳膊。
    针上淬毒,中了针的小和尚瞬间失去力气,软趴趴地跌落在地上,手里依旧死死地捏着匕首。
    顾平宁看着再无还手之力的小和尚冷静吩咐道:“红缨,去卸了他的下巴,再将人绑起来。”
    “是,小姐。”
    听到此话的小和尚却突然抬头冲着顾平宁笑了笑,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这只是开始,你躲不掉的。”
    说完这句更像是诅咒的遗言,小和尚的嘴角流下褐色的血痕,没了声息。
    红缨终究迟了一步,上前一探鼻息,转身对顾平宁摇了摇头。
    “小姐,他死了。”
    第18章
    实施刺杀的小和尚死了,死的干净利落。
    顾平宁还在思索那一句“这只是开始”,就见远处又有一人直冲竹林而来。
    “飞叶?”顾平宁看清来人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你受伤了?”
    飞叶也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顾平宁,脚下步子一顿,下意识地去遮掩衣袖上的血迹。
    今日的飞叶难得褪下了一袭黑衣,换上了青烟色的长袍,可这却让衣着上红褐色的血迹愈发刺眼。
    “到底怎么回事?”顾平宁推着轮椅向前查看,却在堪堪碰到那衣袖前,被飞叶侧身避开。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这句话非但没让顾平宁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担心,她冷着脸去看飞叶躲避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你行色如此匆忙,必是有要是发生。你告诉我,我才知道如何帮你。”
    可能是因为此刻顾平宁脸上的表情太过冷静,也有可能是那一句“帮你”触动了心底某处,飞叶终究是别开脸低声道:“我杀了个人。”
    “谁?”
    “京兆府尹,左宏卓。”
    顾平宁咻地抬头去看飞叶的眼睛:“你在寺庙内杀了他?为什么?”
    飞叶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见顾平宁坚持,半晌才吐出四个字:“为了私仇。”
    寺庙突然喧闹起来,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尖叫和惊呼,隐隐约约传到竹林,应当是有人发现了京兆府尹的尸体。
    顾平宁的大脑急速飞转,急急问道:“你用的什么杀人,你的剑吗?”
    “他怎么配?”飞叶下意识地反驳,说完才低低补了一句,“用的匕首。”
    “那好,你现在拿剑去那小和尚身上刺上一剑,不要是致命伤,能够废除他的行动力就可。”
    飞叶其实一进竹林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尸体,只是因为心绪起伏过大暂时没理会,此时听到顾平宁的话显得一脸茫然,愣愣地望过去。
    “快去!”顾平宁一边催促,一边上手微微拨乱发髻,又放心地再次叮嘱道,“等会儿你什么话都不要说,知道吗?”
    飞叶不知道,他只是听话地上前,抽出他从不离身的宝剑,挑断了小和尚的右手手筋。
    蔺耀阳带着人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那柔弱的未来王妃半靠在丫鬟的怀里,鬓间散落一缕黑色的碎发,衬得那张苍白的小脸越发可伶。
    “平宁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蔺耀阳刚得知有人暗杀了京兆伊,想到不久前刚刚被刺杀的顾平宁也在寺庙内,这才急急忙忙找过来,不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我、我无事……”
    蔺耀阳紧张的不得了,高声急切道:“怎么没事?你都受伤了!”
    受伤?
    怎么可能?
    那小和尚从头到尾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直接□□倒了,她怎么可能受伤?
    “你看,都流血了。”
    顾平宁顺着蔺耀阳心疼的目光看过去,视线最后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皮肤白,阳光下甚至能够隐隐看到青色的血管,而此时这白皙的手背上,一道破口的红痕清晰可见。
    应当是被飞溅起的石子不小心划到。
    她不觉疼痛,又被飞叶的事情分去心神,因此并没有注意到。
    这点小伤顾平宁自然不在意,她冲着神色紧张的安王虚弱道:“这个庙里的小和尚不知为何突然要杀我,多亏哥哥在轮椅上装了机关,飞叶又及时赶到,否则、否则咳咳咳……”
    顾平宁捂着胸口,眼角因为咳嗽泛红,语气柔弱而不解:“上一次的背后之人还未找到,此次又出杀招,我自问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咳咳咳,竟不知让何人恨我到非取了我的性命不可!”
    “不是不是,不关你的事!”蔺耀阳见人这幅伤心茫然又带着点委屈的样子,心疼地不得了,忍不住开口劝慰,“皇兄说是有人不想见到顾家和皇家结亲,因此才想尽办法破坏赐婚之事,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
    顾平宁无力地半靠在轮椅上,红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恨恨道:“可惜那人被飞叶公子刺伤后就服毒自尽了,不然必能逼问出幕后之人,小姐也不必每日担惊受怕不敢出门。”
    蔺耀阳想起当初拍着胸脯保证找出幕后凶手的自己就觉得羞愧,这一回也不敢放大话,只是承诺道:“你放心,我必定会尽全力追查到底!贼人如此猖狂,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刺杀县主,就连京兆府尹也遭了毒手,着实可恶!”
    “什么!京兆府尹的左大人难道也……”顾平宁不敢置信地低呼,“堂堂天子脚下,又是佛门净地,他们怎么敢?”
    蔺耀阳回想起京兆伊惨烈的死状,不欲多说,怕吓到自家柔弱的未来媳妇。
    “安王殿下,我家小姐身子弱,今日又受了惊吓,奴婢担心……”红缨脸上满是后怕,声音里不自觉地夹带着颤音,“可否允我们先回府?”
    寺庙里一连出了两场命案,蔺耀阳早就命人封锁整座寺庙,随意不得进出。
    可是一向娇娇弱弱的顾平宁今日不仅见了血受了伤,刺客甚至服毒自尽在她跟前。这会儿见她时不时低咳、病弱又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的勉强模样,蔺耀阳实在于心不忍,对着顾平宁低声开口道:“你今日受惊了,我本该送你回府,可现在出了命案,一时半会又无主事之人,我实在不好走开。”
    “无妨,殿下您忙。”顾平宁虚弱一笑,“飞叶送我们回去即可。”
    这是蔺耀阳第二次见到这位冷漠寡言的剑客,此人武功不凡,他倒也放心,只是离开前多问了一句:“刚才倒是没见到这个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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