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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儿?”司镜看到她晃神的模样,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手,“你今日怎的如此恍惚,若是累了,便先回房歇息片刻吧。”
    “姐夫就知道心疼阿姐!这亲都还未成呢,你们就如此粘腻,待真成了亲,我怕是要天天被你们泡在蜜中了。”
    萧临春在一旁起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我不累。”商折霜摇了摇头,嘴角漾开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坐下吧,我去为你们做晚膳。”
    她迈入了后厨,想着自己今日该是绣了许久帕子,头昏眼花了才一时糊涂,而后熟练地将锅碗洗了,拿出葱姜蒜切碎,开始做起了晚膳。
    袅袅炊烟从村中的小屋升起,漾开了一抹温馨的气息。
    饭后,萧临春钻进了商折霜的屋中,挤到她身侧,兀自抓起了她的手道:“阿姐打算什么时候与司公子成亲,你们相识多年,郎情妾意,早日成亲,遂了娘亲抱孙子的愿如何?”
    商折霜狠狠一点萧临春眉头,嘴边却是晕开了一抹笑意:“你这机灵鬼,不好好孝顺娘亲,逮着机会就调笑我。”
    “我哪有!”萧临春捂着自己的额头,一嘟嘴抱怨道,“我这不也是为你与司公子考虑嘛。司公子自小父母双亡,孑然一身,若你们成了亲,我们四人便可住在一起,他也不至于太过孤单。”
    “你倒是想得周到。”商折霜的嘴边虽是挂着笑意,但心中却始终觉得空落落的,是以从萧临春怀中抽出手,开始整理起了桌案。
    “阿姐。”
    “嗯?”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真好。”
    萧临春坐在圆凳上,看着商折霜忙里忙外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
    “你若是倦了便先回去睡,明日还要早起呢。”商折霜瞥了她一眼,没有一丝要留她的意思。
    “阿姐倒是无情。”萧临春撇了撇嘴,片刻后又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阿姐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话嘛,我就不打扰阿姐了。”
    她一溜烟的蹿出门去,风风火火的,像是皮惯了的模样。
    商折霜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冲着她叮嘱了一句:“慢点跑,别摔着!”
    夜凉如水,虫鸣阵阵。
    商折霜躺在床上,却无几分睡意,脑中与司镜自小的回忆,慢慢涌现了上来。或是一同采买,或是一同赴灯会。这一幕幕的回忆,如点点萤火般,汇成了一股暖流,萦在了她的心头,让她只要一想起,眉目间便会不自觉地浮上笑意。
    仿佛整个村的人都认定了他们将来是会成亲的,而她亦是深以为然,只不过今日怎会突然不认得他了呢?
    商折霜按了按额心,闭上了双眼,将心头那点不安驱散了去。
    或许真是自己今日太累了吧。
    她缓缓阖上了眼眸,吐出了一口浊气,让自己陷入了松软的锦衾中。
    今日的鸟鸣声有些聒噪,商折霜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只觉得自己许久没有睡得如此沉了,是以赖了好久的床,才起床整理好衣裳,走出了卧房。
    屋内静悄悄的,娘亲与萧临春都不在。
    商折霜有些迷茫地看着桌上那两碟小菜与一碗清粥,摸不透这一大清早的,屋内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她草草地用了早膳,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出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司镜一改往日素净的穿着,披着一件鸦青的外披,其上绣了细密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银光,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更为出尘。
    “司镜?”商折霜怔了片刻才唤出了口。
    “霜儿,今日城中有个庙会,想来是十分热闹,你闷在屋中许久,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在荡开的日光下,司镜的眼睫被晕成了金色,他就这样静静地立于一处,对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白皙而修长,就在她的眼前,是那么的真实。
    在这一瞬,商折霜倏地觉得自己陷了进去,好似在这不长的一生中,有这一人就足够了。
    她将手搭上了司镜的掌心,看着他将自己的手慢慢收紧,而后对她报以了一个温暖的笑意:“临春说娘亲喜静,怕去得晚了,庙中太过于嘈杂,扰了她礼佛的诚心,所以早早便带着她出门了。”
    “我知道了。”商折霜看着眼前人,淡淡道,“那我们走吧。”
    寺庙中成片的银杏,宛若流金般铺展开来,与金色的瓦片交相辉映。无数盏大红的灯笼挂在道边,与密集的人流一同,织成了一幅和乐的盛世之景。
    商折霜与司镜穿梭在人群中,逆着人流而行。
    在这般混乱的场景之中,她感觉到司镜又将她的手紧了紧。
    她仰起头,在一片喧闹中看向了他的面庞,而他恰巧也正在看着她。
    他的那双眸子如浅淡的清茶一般澄澈,却又杂糅进了一分炽热,这许情意恰到好处,不矫揉造作,反是风雅至极。
    不知为何,她倏地红了面庞,声音细若蚊蚋:“怎么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呀,我们要去哪?”
    司镜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缓声道:“去个安静些的地方。”
    他牵着她穿过了几条街巷,又绕过了几处弯角,竟登上了一处高楼。
    远处人声鼎沸,而临高之处,却是格外寂静,风一吹,惹得树叶簌簌而落,声声入耳皆是如此清晰。
    在这般寂静的环境下,她能听到自己不知何时而悄然加快的心跳声。
    司镜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玉簪,插在了她的发上,直视着她的眼瞳道:“霜儿,嫁给我好吗?”
    没有戏文中的浓艳风月,甚至一切都过于平庸,但就在此时此刻,这般景象竟胜却了一切金风玉露。
    商折霜似乎能听到如水岁月缓缓淌过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他们过往的种种,最终,这潺潺的声音,尽数化成了司镜刚刚所说的那句言辞。
    不由自主的,她的眼前已是迷蒙一片。
    之后,她听到了自己略带着些颤音的话语。
    “好。”
    他们的亲事就这般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可与此同时,疆域却传来了战乱的消息。
    起初这个消息于他们来说就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无比遥远。可后来,战火逐渐蔓延到了他们周遭的城镇。
    商折霜坐在房内,听着萧临春喋喋不休地在她耳边聒噪着那些酷吏的恶行。
    “他们真不是人,连年过半百的老人都不愿放过!隔壁村的陈伯与他儿子,就这样大半夜被酷吏捉走了。你说,他们一家不似我们,一向靠田为生,若失了男丁,该如何过活啊!”
    商折霜沉了沉眼眸,没有说话。
    如今这般形势,不过是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己罢了。
    战乱一日不平,百姓就一日不可安生。
    她与司镜的婚事原先定在下月,本是喜事一桩。可这战乱蔓延的消息,却如同凭空刮来的一阵寒风,催得原本生机盎然的村落,霎时凋敝。
    雪落了下来,商折霜的眼皮隐隐一跳,听闻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迎面扑来一阵凛凛的寒气。
    是司镜携着风雪而来。
    他脱下大氅,置于门边,又站了一会,让身上的寒气尽数消散了去,才走近了商折霜。
    萧临春识趣地回了房,此刻偌大的厅堂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商折霜看着他怔了片刻,才抬手为他沏了一壶茶。然她的手还未从茶壶的弯柄处离开,司镜的手便覆了上来。
    异于寒冬腊月的冰冷,他的手是极暖的,贴在她的手背上,那炽热的温度沿着每一个毛孔,渗入了她的肌肤之中。
    她心下微微一悸,羽睫微敛:“你今日是怎么了?”
    “霜儿,我们先办个简单的成亲仪式吧。我说的是,就只有我们,还有临春与娘亲知道的那种。”
    商折霜缓缓抬起眸子,对上了司镜那双有些迫切,却又隐着莫名情绪的眼瞳。
    在她的印象中,他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眉头紧锁,薄唇紧抿。
    她伸出手,放在他的额间,想抚去那道碍眼的褶皱,而后唇角微微牵起:“都依你。”
    “霜儿。”司镜的眸中情绪复杂,但那些萦绕着的万千忧虑,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句浅淡的话语。
    “对不起。”
    商折霜没有说话,只能默默地紧了紧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言语怎能如此的单薄与无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幻境中小司一如既往的体贴。
    第13章 平旦(三)
    依司镜所言,他们的成亲仪式极为简易。
    但在这简略得过头的流程中,商折霜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敷衍与潦草。
    就算需要准备的东西少之又少,也没有任何邻里的祝福。司镜还是会亲自准备好每一张红纸,每一寸红绸……而就算是寥寥几根本可忽略的红烛,无一例外,上面也都有他指尖触碰过的痕迹。
    一切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甚至不愿让萧临春插手。
    许是这一切都太过虚幻,直到成亲那日,商折霜还觉得自己脚下似踩着一片云一般,恍恍惚惚的。
    她就这样与他一同拜堂,入洞房,而后坐在了床上。
    她大红的凤冠霞帔下,是如火的锦被,成片成片的蔓延开来,让她倏地又仿佛踏回了实地,拥有了一丝真实感。
    商折霜偷偷地挑起盖头,瞄了一眼屋内的摆设。
    清皎的月色映着雪光透过窗子的侧角,斜斜地洒了进来,烛影摇红,屋内安静得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司镜就在此刻推门而入。
    他的身上漾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清醇却又有些惑人。
    红色的衣角浮动,少顷,他便坐到了商折霜身边,挑开了她的盖头。
    司镜唇边的笑意浓烈胜酒,仿佛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能松懈半晌,放任自己沉溺于这段感情之中。
    他凝视着商折霜,眼中的情意是如此的纯粹赤诚,就在这短短的一刹,连绵至她有些寒凉的眸中,燃烧了起来。
    带着酒意的唇轻轻覆上了商折霜柔软的唇。
    而商折霜还在发怔。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可却又那么的顺理成章。她睁着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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