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天气和凋零的花草仿佛在诉说着卫清歌丧女的悲凉。
“娘娘,您慢着些,昨晚才下了雨,小心地滑。”桃夭温润关切的话语在御花园里响起。
因着林薇受宠获封,她这个贴身大宫女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后宫里洋气极了。
林薇请“嗯”了一声,道:“我今日气得晚了些,怕给皇后娘娘请安迟了,纵使娘娘不怪罪,也终究失了规矩。”
林薇乍一抬头,才发现卫淑妃就在她前面几步,此刻,听见她这边的动静,正回过头来看她。
林薇见了卫淑妃的面容,暗自惊讶,在她的印象里,卫清歌从来不是这般模样的:粉黛未施,面容憔悴,嘴唇失色,整个人如同一张宣纸般轻飘飘的,眼睛里全是空洞,且这样无神的望着她,让林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总之……很难受。
眼睛有些发涩,林薇走上前去,微微福身,道:“淑妃娘娘……”
卫清歌像是没有察觉到林薇的情绪似的,扬起一抹惨淡的微笑,清缓的问道:”林婕妤这是要去坤宁宫请安么?”
林薇只觉得她的声音很远,像山谷里没有来处的琴声,又像雨后从屋檐上滴落的水珠,失意不已,林薇低头道:“是。”而此,她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也怕卫清歌说出让她难以反驳的话。
“好啊,本宫也许久未向皇后娘娘请过安了,我们便一道吧。”卫清歌道。
或许,卫清歌在平常不过的言语在别人看来是妃嫔间的友善往来,但在林薇看来是一股无形的压力,她极力平静自己发颤的内心,这可能是比她预料中的结果更坏一层吧,卫清歌歇斯底里后的平静无波,才更叫她酸涩起来。
林薇还未说话,淑妃身边的大宫女辞兮便忍不住道:“娘娘,您如今这身子还是回宫歇着吧,再说了,皇后娘娘也免去了娘娘的请安,娘娘何必折腾自个儿。”说完,辞兮看了一眼林薇,而后迅速收回眼神。
卫清歌摆了摆手,道:“无妨,再说,本宫也想和婕妤一道前往,虽然我和婕妤是一道入宫的,可如今还未一起走过了……”
辞兮见淑妃坚持,也不便多言,又瞧着婕妤身旁的桃夭穿了一件桃粉色的宫装,上面绣着淡粉的桃花,不知怎的,觉着碍眼极了,又想起娘娘如今的境况,叹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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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路无话走到了坤宁宫,其实是卫清歌走在前面,林薇总是落后一步走在后面,一路上卫清歌都是淡淡的表情,而林薇确是如履薄冰。
贞淑见淑妃和婕妤一道来的时候,内心不免惊讶,尤其是淑妃一脸憔悴无神的模样,让她又不免叹息。
林薇见着贞淑才算喘了口气,问道:“皇后娘娘进殿了么?”
贞淑笑着回道:“近来娘娘都有些嗜睡,昨个儿又有些不舒服,所以起来晚了些,奴婢估摸着娘娘如今还在梳洗,淑妃娘娘,婕妤娘娘,请跟奴婢进来吧。”
贞淑送淑妃和婕妤进殿后,便对身旁的小宫女耳语一番,小宫女听后点点头,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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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殿
贞德正在为皇后绾发,挑选珠钗,一旁的贞婉正结果盥盆,为皇后沃盥。
玫瑰花瓣漂浮在盥盆里,溅起点点水花,清香而又典雅。
贞婉为皇后为皇后擦拭着泡过花露的的手,见皇后面色红润,纤细的脖颈也圆润了不少,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娘娘,奴婢记得……您似乎已经一月有余未来月事了……”
贞婉其实昨天就想说了,但昨个儿皇后娘娘疲劳不已,她便早早的服侍娘娘睡下了,以至于今日才开口。
叶嫤萱乍一听贞婉的话,想了想,她的月信一般很准,但这次的确一月有余都还未来,仿佛自穆兰围场回来便没没来了,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小公主和淑妃的事情,也没有往这里想。
叶嫤萱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浅笑道:“或许是有了吧,待她们请完安,贞婉你便去太医院请庄太医来一趟罢。”
贞婉一喜,欣喜道:“看来咱们坤宁宫又要迎来一位小主子了。”
叶嫤萱嗔笑道:“还没有确定的事呢,被你这么一说,到像是真的一样!”
贞婉撅了撅嘴,小声道:“本来就是嘛……”
贞德心里也高兴,附和道:“娘娘,四皇子也六岁了,也该有个嫡亲弟妹了。”
叶嫤萱笑着看向镜中的自己,仿佛,是温润了些,或许,肚子里真的有了吧……
这样想着,跟在贞淑底下做事的粟枳便来了。
粟枳行了一个礼,叶嫤萱便让她上前说话。
“皇后娘娘,今日淑妃娘娘也来请安了,和林婕妤一道来的。”粟枳这样道。
叶嫤萱不禁皱眉,淑妃竟和林婕妤一同来了?她到底意欲何为呢?
叶嫤萱原本潜藏在心里的愉悦冲散了不少,想起丧女的淑妃,太阳穴便有些突突的疼,早知如此,她宁可当日便回绝了林薇的请求,世事无常,只期望卫清歌别想不开的把罪过怪到林薇头上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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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驾到!”伴随着太监的唱和,叶嫤萱步入殿中,落座于上位。
下意识的叶嫤萱便认出了穿淡白色宫装身形消瘦的那人便是卫清歌,顿了顿,叶嫤萱便免了她们的礼,而后赐坐。
叶嫤萱关心问道:“淑妃妹妹身子可好些了?本宫瞧着你还是病恹恹的模样,既然本宫免了你的请安,你便好好在雅风宫养好身子,莫要忧思过度,让皇上本宫心疼才是。”
卫清歌淡然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身子已无大碍,毕竟臣妾伤的是心,而不是身子,臣妾身为妃嫔,给娘娘请安也是天经地义的。”
叶嫤萱叹道:“淑妃妹妹,本宫未能真切体会你的感受,但本宫也是为人母的,知道你心里难受悲痛不已,但妹妹还年轻,该好好振作起来养好身子才是,你好了,才是对婵儿最大的慰藉。”
卫清歌有几分动容,眼睛有几分湿润,终归点了点头。
因着卫清歌的在场,诸妃并没有像往常一般说笑聊天,只有一句每一句的答着皇后的话,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叶嫤萱见此,便早早的放了她们回去,只留下了林薇一人。
叶嫤萱看着失神的林薇,问道:“可曾后悔了?”
林薇苦笑道:“臣妾未曾,但内心始终惴惴不安。”
叶嫤萱拉过她的手道:“但这不是你的错,婵儿去世只是一个意外,本宫知道你是好心善良的,你无需自责,也无需觉着对不起淑妃。”
林薇笑了,有些凄凉,道:“淑妃她也知道么?五公主确实是在臣妾的面前没了的,臣妾见她慢慢的没了生息,是那么的无力,不谙世事的看着臣妾,而臣妾终究是束手无策,皇后娘娘,臣妾……或许真的做不到那么坦然。”
第71章 一夜新霜著瓦轻
林薇走后,贞婉便从太医院回来了,只不过请来的不是庄玄凌,而是庄玄凌的侄子庄致远。
庄致远继承了叔父庄玄凌的医术,这几年为小主贵人诊病颇得赞许,在太医院里也有了一定的地位。
贞婉带着庄致远进来道:“庄院判昨个儿告了假,所以奴婢没见着庄院判的人,所以就请了庄太医来。”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庄致远拜道。他不是第一次来坤宁宫,但以前每次来都是跟着叔父庄玄凌一起来的,今儿还是头次一单独来给皇后娘娘请脉。
叶嫤萱免了他的礼,便让他上前请脉。
顷刻,庄致远再三确认自己未把错后,便满是喜色的道:“微臣恭喜皇后娘娘,娘娘已有将近两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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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皇后怀孕的消息便如一朵硕大的雨花在后宫炸开,给本就波澜微起的后宫再添一抹微光。
皇帝得知后自是喜不胜喜,每每下朝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往坤宁宫跑。
早晚记挂的都是皇后,午膳晚膳都准时的去坤宁宫陪皇后一起用,怕皇后孕中无聊,便整天变着花样的送去小玩意儿小物件给皇后解闷。
皇帝用心如此,这回竟让诸妃彻底看清了谁才是独宠六宫的人。
其他妃嫔怀孕,皇上最多看望她机会,送些金钗珠宝,慰问一番,即使如此,也让她们感激涕零,但和皇后一对比,便什么也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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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宁宫
太后正亲切的拉着皇后的手嘘寒问暖,从皇后进殿来太后慈祥和蔼的笑容便没有听过。
“皇后,来,尝尝哀家宫里新做的红枣糯米糕,哀家记得以前你怀着二丫头的时候便喜欢吃这个,今早哀家便特地吩咐人做好了。”太后亲自用筷子夹起一块糕点,喂到皇后嘴前。
叶嫤萱倒也没回绝,柔声道了些,便温顺吃了一口。
叶嫤萱道:“母后宫里的红枣糯米糕味道还是一点没变,儿臣喜欢。”
太后笑的更慈祥了,道:“皇后喜欢就好,你现在身子金贵着,万事不可操劳,有什么想吃的喜欢吃的便告诉哀家,哀家差人做好了便送到坤宁宫去。”
婆媳十几年,叶嫤萱很是熟悉太后的性子,也不推脱,直道:“好。”
太后平日里对皇后便极为喜爱,如今皇后怀孕,太后便更是重视皇后,以至于太后满心满眼的都在关怀自己的嫡亲儿媳,把同来请安的诸妃全然晾到了一边。
沈栀婳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早就习惯了太后偏心偏到没有轻重可言,再说了,太后一向不喜欢她她也不想凑什么热闹,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喝点热茶吃点点心的好。
秦若曦便没有沈栀婳如此的淡定了,听闻皇后再度有孕,她早就郁结于心,暗恨上天的不公,凭什么皇后皇子公主一个接一个的生,她却迟迟没有自己的孩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光秦若曦有着自己的心思,下面的妃嫔都在暗自思量算计着自己的前程。
临近午时,太后才想起了诸妃还在殿内作陪,乍一看到她们明艳的坐在殿内,像春天里姹紫嫣红的话儿一般,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了一股不耐之意。
便摆摆手,遣退了她们,只留了皇后一人在圣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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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嫔们陆续告退,太后才觉得这殿里清爽不少,这几年宫里总是不太平,她虽然深居简出住在慈宁宫不闻外事,但也猜得到妃嫔之间的斗争是无休止的,嫤萱是六宫之主,在管束妃嫔的同时不免受到她们的怨恨或是嫉妒,她是真的担心后宫里有人敢与皇后作对,使心机暗害皇后。
若真有人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绝不会心慈手软,该斩草除根便斩草除根。
叶嫤萱想到众妃皆已告退,想到叨扰太后已久,也想起身告退,还未开口,只听得太后道:“皇后啊,哀家已经让人小厨房备好了午膳,都是你爱吃的,皇后便留下来陪哀家一起用膳吧。”
太后此番心意,叶嫤萱自是不忍拒绝,便欣然同意。
莫约一刻钟后,太后皇后净了手,午膳便已尽数摆在宽大的食案上。
婆媳二人还未动筷,便听得门外一声洪亮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皇帝一身墨色的常服,脸上还带着处理政事时的严肃威严之感。
皇帝脚步迅疾,眨眼间边撩开门帘进入到内殿,看见皇后端坐在太后身旁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便舒怀许多。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帝怎么来了,哀家记得往日这个时候皇帝应该还在勤政殿处理政务才是。”太后笑问道。
顾辞渊道:“儿臣得知母后留了皇后用膳,便赶过来和皇后一起陪母后用膳了,以尽儿臣的孝心。”
太后笑道:“那皇帝今日还真是有心了。”
顾辞渊大步朝皇后这边走来,制止了皇后行礼的动作,大手揽过嫤萱的后肩,挨着她坐下来,道:“几个时辰未见,皇后可有想朕?”
叶嫤萱一惊,暗自嗔了皇帝一眼,心想,太后还在这里呢,叫她如何回答,叶嫤萱微微低下头,不语。
太后见皇帝温润如同深情的少年郎,皇后娇美微怯的模样,仿佛透过岁月的痕迹看到了二人成亲前几年的柔情蜜意,她记得,那时候渊儿身边只有嫤萱一人,那才真的是琴瑟和鸣的一对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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