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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铺平整了,才放到白清如面前。
    她眼神落在旁的地方,没看丝帕。
    “白家上下,合族九十六人,一人不剩,父皇说,他沾的血腥太重,不奢求你的原谅,只能以死谢罪。”
    “他身为帝王,甘愿赴死,只为求你心中平静。”
    元睿永远都记得,父皇去世的那一个晚上,只有他陪在身边,他脸色越来越苍白,却一直在同他说,如何做一个好的皇帝。
    元睿离开皇城五年之久,这五年失了记忆,不在他身边,他还有很多想教导他的,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天外面下着大雪,父皇让他把窗户打开,一直看着外面的雪,力气一点点消耗殆尽。
    他看着他的眼睛,凝神间似乎从一双眼睛里看到了天地万物,渐渐的唇角带了笑容。
    “这么好看的眼睛,以后就看不到了。”
    “不要哭。”他声音极其温柔,温柔到好似能融化这漫天的冰雪。
    他说:“你哭,我心疼。”
    “我到现在才明白,是因为我的眼睛,和你生的像。”
    他想极了她却又不敢见她,直到死的那一刻,开的窗户都是看得冷宫的方向,骄傲了一辈子的人,最后却死得那么凄凉。
    一滴泪落在她的手掌上。
    接着又是一滴。
    白清如慢慢抬眼,看向那方帕子。
    眼里被泪水糊满,看得并不真切,只有开头几个字映入眼帘:吾妻清如。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被子湿了一片,白清如咬着嘴唇,只渐渐的,哭的连气都喘不过来。
    “黄泉的路太黑,百十余年,你都不要下来……见到我,会让你不高兴。”
    她手紧紧的抓住帕子,眼泪糊了满脸,却已经哭的连声音都没有。
    这帕子一角绣了“如”字,是她的东西。
    信里他没有辩解灭白家满门的事,也没有说自己做那些事的原因,他只是告诉她——
    他喜欢她,有何等的喜欢。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命在她手上,她不开心了,他便离开。
    那晚他让人把匕首送过来,是下大雪的前一天,白清如将匕首随意搁下,未去思考他的用意。
    更没有想过,匕首里会放着这一封信。
    她一心恨他,却只记得那一日传来他死讯的时候,满地白雪染红。
    是她第一次吐血晕倒。
    第54章
    白清如进宫是十六岁。
    白家小户人家, 她就是个宫女命,可仅仅半个月,她便入了皇上的眼, 得封了个位分。
    后面一路顺风顺水。
    一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子, 凭借着帝王的宠爱, 坐到了贵妃的位置上,甚至有要封她为后的意思。
    那七年的时间里, 后宫等同虚设, 皇上日日留宿白清如处, 生下五皇子, 更是百般宠爱。
    白家也因此而沾了光。
    从名不经传的小门户, 到人人巴结奉承,虽只是给了些清闲的官做, 可人人都知道,白家将来要出一位皇后。
    若是再立了五皇子为太子,那他白氏一族,从此一路高走, 非富即贵,前途之路,无可限量。
    可她白氏一族百来号人,总有脑子不清醒, 以为靠着一个女人就能一手遮天,皇宫之外,还能当个土皇帝。
    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 大抵没有人清楚,只知道她父亲受了蛊惑,犯的是谋反的大罪。
    那是父亲当着她的面亲口承认的。
    他跪在她脚边不停的哭,说他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上当受了这骗,他不求她能救他,只求她能保下母亲和哥哥。
    至少别让白家断后。
    白清如去求了皇上。
    皇上当时没有说话,只是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可直到她听到了灭门的消息。
    九十六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她有想过这些后果,却没想到是这样惨烈,比她所有预料过的底线还要再难以接受 。
    她跑着去找他的时候,在门外面,听见有人问他,为何要亲手杀了她的父亲。
    他回:“为证我朝律法纲纪。”
    那一刻天崩地裂,她听着那些话,一阵心悸的厉害,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亲手灭了她的族人。
    就算父亲有错,可母亲,哥哥,他们都是无辜的,尚有那么多的稚嫩小儿,他们全都没有错。
    他何至于此!
    也就是那时候,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前几个月她还在说,想给睿儿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不然睿儿总念叨着。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是让身边宫女去寻了一碗打胎药。
    她身子也不是太好,特别是这段时间以来,为了族里的事劳心劳力,更是伤身的厉害,一碗打胎药喝下去,命都没了半条。
    醒来的时候,他坐在床边,脸色苍白,眼睛红的厉害。
    那是白清如第一次看见他哭。
    高高在上的帝王,看着她却连话都不敢说,小心翼翼,只有眼泪在不停的流。
    或许在他的立场,他没有做错。
    可白清如却忍不住的要想,是她给家人带来了灾难,若不是她进了宫,又怎会又之后种种。
    至少他们都能够好好的活着。
    白清如养身子的那段时间,他日日都来,只是从未解释过一句。
    也没有问她孩子的事。
    直到她刺杀他,朝中请命,要将她处以极刑。
    他保下她,最终只是下了冷宫。
    自那之后,再不曾相见。
    “他自始至终都只为保你,怕你自责,内疚,他把事情全部担下,一句未曾解释。”
    元睿要查到这些事情,很简单。
    “外公他求死,撞上了他的剑,白家其余人口,死伤皆在他意料外,他连偷梁换柱的法子都想好了,只奈何被人抢了先。”
    身为帝王,他连区区几个人都保护不下来,事已至此,他唯一还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她。
    “娘娘。”师师眼见着白清如哭的厉害,想劝也自知劝不住,只能顺着气给她拍背。
    元睿顿了许久,眸中凌厉渐渐暗淡,只是看着她,垂眼渐有不忍,开口,声音锋芒,敛去不少。
    “他做错了事,已经用命偿还。”
    “你若还恨,也大可以冲我这个儿子来。”他顿了顿,声音微哽:“可事到如今,放下吧。”
    一切已成过眼云烟,她不放下又能如何,再纠结下去,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御医说您该好好养病,莫要大喜大悲,今日说这些,是孩儿不孝。”
    说完这些,他心头也酸的厉害,他们之间谁对谁错,他无法评判。
    他只知道,她是他的母亲。
    十月怀胎把他生下,血浓于水的母亲。
    她刚刚说的,睿儿是她的心头肉,他听了真的特别欢喜。
    恨过她再多,埋怨她再多,可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所有不好的情绪,全都消失殆尽。
    元睿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自知不能久留,她现在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
    那天之后,白清如病了很久。
    师师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每日什么情况,也全都派人告知了元睿。
    她说近日来娘娘心情好了一些,能下床之后,还在院子里晒了会太阳。
    六月十六这一天,师师突然来到稚元殿,说娘娘今日亲自下厨,请皇上和皇后一同过去。
    元睿放下手中的奏章,转头问正在刺绣的傅瑜:“你去吗?”
    上次白清如那般,吓到她了。
    “皇后娘娘,主子说让您不用担心,她真的只是想做一顿饭。”师师特地向傅瑜解释。
    傅瑜笑了笑,没问其它的,点头道:“好。”
    白清如在冷宫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做饭,她吃得清淡,对菜品要求也不多,能吃就可以。
    可今日这一顿饭,她却是花了心思的。
    “上回她同我聊天时,说你喜欢吃这些,我没做过,看着书上学的,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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