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延仕笑道:“那日我正忙,去不得,只差人送了贺礼,过几日再去道贺。”
祝镕便说:“马上过清明,一家大小要去祭祖,你过了清明再来。”
第10章 你算什么东西
宰相家里自然也要清明祭祖,闵延仕笑道:“劳烦替我转告长姐,我迟些日子去看她,并问候老太太与伯父伯母。”
他说着,不自禁地看了眼禁军府的大门,再看祝镕的眼神里有了些许变化,似欲言又止,然迟疑半晌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抱拳作揖道:“镕兄,我今日还有要务在身,先告辞,改日再叙。”
祝镕大方笑道:“忙去吧,我会向大嫂转达。”
宰相府的马车扬尘而去,衙门里走出与祝镕同服色官袍的年轻人,一拍他肩膀,问:“怎么还不走?”
“遇见闵延仕。”祝镕说,“说了几句我家大嫂的事。”
慕开疆比祝镕虚长一岁,是兵部尚书之子,大齐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武状元,与祝镕的拳脚功夫师出同门,两人三四岁就在一起玩耍,一同念书一同当差,比各自家里的兄弟还亲密些。
“看见他穿官袍了吗?”开疆朝远处望了眼,问道,“他说没说?”
“穿着便服,怎么了?”祝镕反问。
“你不在京城这十几天,他调任户部,升了郎中,才二十岁就当上郎中,还是在户部。”慕开疆道,“到底是宰相府的长房长孙,前途无量。”
祝镕不语,见手下的人送来了马匹,他问开疆:“要不要跟我回去吃午饭?”
慕开疆眉开眼笑:“你怎么知道我无处可去。”
祝镕说:“早晨来衙门的路上,就见着媒婆往你家走了。”
慕开疆叹气:“我怕是扛不住几日,我娘就差上吊威胁我。”
他招呼手下牵马来,再问祝镕:“你家呢,老太太不急,你爹呢?”
祝镕却答非所问,说道:“听说我家新来的先生了吗,和韵之同龄的姑娘,你一会儿若在府里见了,规矩些,别跟韵之说话似的大大咧咧。”
二人骑马往家里来,慕开疆好奇什么姑娘,能被请来当先生,听说是博闻书院的女儿,便知道是在纪州有名的才女。
他们到家中,径直往老太太内院来,刚好见西苑的三夫人金氏带人走在前头,本想若是遇上了,便去问候一声,却见那群人气势汹汹地直奔清秋阁。
这边厢,小姐们都各自离去用午饭,老太太今日没传扶意过去,厨房送了精致的饭菜到清秋阁来,摆在书房东边的抱厦里。
翠珠和香橼坐在小杌子上捧着各自的饭碗,陪扶意一道吃饭,说说笑笑很是自在。
忽然间,外头有人闯进来,就听见尖锐的声音骂着:“小蹄子在哪里?”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香橼和翠珠刚站起来,就有衣衫华丽的妇人从门前闯进来,只见三夫人金氏凤眼怒睁、长眉挑起,发簪上的金丝流苏晃得厉害,她扫了眼三人,怒斥:“哪个是翠珠?”
便见五小姐的乳母指着说:“夫人,就是这小蹄子。”
扶意走上前:“三夫人您……”
可金氏完全无视她,排开扶意,冲到翠珠面前,扬手便是两记响亮的耳光,登时就把翠珠打蒙了。
“小贱人,你是仗着谁,对我房里的妈妈大呼小叫?我家姑娘见了乳娘还要叫声妈妈,你算什么东西?”
扶意猛地想起上午嬉闹时,翠珠与这乳娘的口角,不等她开口为翠珠辩护,三夫人金氏已高声呵斥:“来人,把这贱蹄子给我拖下去打烂了。”
第11章 三夫人的挑衅
到忠国公府这几日,扶意只在第一天见过三夫人金氏,那日初来乍到,谨慎小心,并没有仔细打量过这家里的人,再后来因各房起居不在一处,老太太那儿若不召唤,莫说三夫人,连正院大夫人也没再见过。
没想到第二回 见,就出了这样的事,比起昨夜祝韵之连名带姓地喊她还叫扶意震惊。
西苑的人有备而来,两个身材结实的婆子便冲上前,抓小鸡似的按住了翠珠,翠珠吓得不轻,也不知该向谁呼救,慌乱的眼睛看见扶意,才哭:“言姑娘,救救我……”
扶意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上前阻拦道:“三夫人,有什么误会,您坐下来,慢慢听我解释可好?”
金氏瞥了眼扶意:“翠珠是家里的奴才,姑娘是亲戚是远客,多的话还要我说吗?”
“夫人……”
“你们还愣着?把这小贱人拖去当院,给我照死里打,我要看看这家里的奴才,还有谁敢仗势欺人。”
金氏根本不理会扶意,喝令婆子们拖走翠珠,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香橼吓坏了,跑到扶意身边问:“她们会不会真的打死翠珠,她就是说了几句话……”
而那几句话,不论有没有仗着大房欺压三房,翠珠到底也是护着自己,这会儿她要被打死了,扶意不能不管,可若跑去老太太那儿求助,来回一趟就够翠珠搭上半条命,若搬来大夫人,又怕把事情闹得更大。
“小姐?”
“香橼,你立刻去老夫人那儿,别惊动姑祖母,先求芮嬷嬷来一趟。”
“那您呢?”
扶意没有回答,径直跟出来,翠珠已经被按在地上,还有人从院门外拖来五指宽的刑杖,她赶到三夫人跟前,直挺挺地跪下了。
“哟……”三夫人冷笑,“言姑娘,真犯不着,这和你不相干。”
“夫人要管教翠珠,我本不敢插嘴。”扶意神情恳切,“只是我才来几天,小姐们的功课还没教好,就先闹出治下不严,让身边丫鬟以下犯上的罪过,不知外人要怎么看待我。求夫人能给扶意几分颜面,把翠珠交给我,是打是骂,我一定给您个交代。”
金氏抬起下巴,高傲地说:“我说了,这事和你不相干,姑娘非要揽在身上,回头老太太问起来……”
“不过是处置一个奴才,老太太怎会过问,夫人自有管教下人的道理。”扶意道,“可我实在脸皮薄,想求婶婶心疼我,好叫我别丢了老太太的颜面,别丢了纪州家里的脸。”
清秋阁里管事的婆子来张望,听见扶意这番话,便附和着说:“三夫人您别动气,这小贱人冒犯了您,活该被打死,可怜言姑娘初来乍到,别吓着她才好。您只管歇着去,奴婢一定把这小丫头结实打一顿,好好给您出气。”
金氏打量那婆子,知道她在大房有几分体面,便呵呵一笑:“我还以为,你们正院大房的奴才,都是牙尖嘴利目中无人,你这话倒像是个人说的了。”
那婆子一脸赔笑:“夫人您消消气,这翠珠是家生的丫鬟,等奴婢把她爹娘找来,照死里收拾。”
金氏不屑,但低头见扶意卑怯恭敬,心里算计若真吓坏了,老太太那边也不好交代,她只是见不得这家里的人压着他们西苑,还没必要把事情闹得沸反盈天。
“好吧,我也是慈悲心肠,看在姑娘的面上,今日饶过这小贱人。”金氏从丫鬟手里拿过暖炉捧着,趾高气昂地走到扶意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正院里的下人,一个个比主子还厉害,姑娘也真真不容易。将来若有难处,只管到西苑来找我,我们姑娘的功课,也拜托你了。”
扶意俯身谢过,再一路将三夫人送出院门,恭恭敬敬站在门前,直等他们走远才抬起头。
冷不丁的,见到不远处站在树后的祝镕,他身边还有陌生的年轻男子,祝镕淡漠清冷,倒是身边的公子大方有礼,朝扶意抱拳作揖。
扶意欠身致礼后,就赶回到院里,来看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翠珠。
院门外,慕开疆笑道:“你家也挺热闹。”
祝镕睨他一眼:“不饿了?赶紧吃饭去。”
两人一路走去内院,只听开疆念叨:“这姑娘还真会说话,我还以为她要拿老太太来压人,心想你家三婶该气炸了。”
祝镕道:“人家小小年纪就念了那么多书,脑筋自然比你好使。”
第12章 先做人再做事
开疆的确念书少,旁人不敢这么说他,祝镕说来他则嘻嘻哈哈当玩笑,这会儿提起那纪州来的姑娘,便道:“她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独自上京,这是要在你们家住多久,难道不想她爹娘?”
听见这话,祝镕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开疆没刹住,冲到前头才回身,笑道:“我也是多虑,女子出嫁,都要离开爹娘,没什么稀奇,她不过早些体会罢了。”
想起江上那一幕,甲板上盈盈而立的女子,满身自由气息,仿佛山河天地才能包容得下。
“走吧,吃饭去。”祝镕应道。
他心里想,清秋阁里那位,自然有她自己的主意,那是个能为自己做主的姑娘。
他们回内院吃饭的功夫,香橼也把芮嬷嬷请到了清秋阁,翠珠已经不哭了,只是给吓唬蔫儿,平日里机灵活泼的小丫头,这会儿直哆嗦。
管事的婆子找来了翠珠的娘,她是家生的丫鬟,爹娘都在后院当差,老实巴交的人,赶来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得大惊小怪,三夫人的脾气你们不知道?”芮嬷嬷说,“芝麻小事闹大了,反成了你们的不是,都退下吧。”
扶意默默立在一旁,她心里已经想到,今天这事儿西苑那边并不是冲翠珠来,听听三夫人话里话外,她该是不服正院大房。毕竟,祝公爷和西苑三老爷,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姑娘,没吓着吧?”芮嬷嬷慈眉善目,拉着扶意进门坐下,命翠珠给她磕了头,要她仍旧在这里当差,一面又对扶意说,“我家三夫人性子急,将门出身,就算在老太太跟前偶尔也冲得很,老太太从不和小儿子媳妇计较,说是有闲工夫置气,还不如寻些别的乐子来开心。”
“是。”扶意道,“嬷嬷您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
“这就对了。”芮嬷嬷喜爱扶意的通透,转身见桌上饭菜没怎么动,小半碗米饭都凉透了,心疼地说,“姑娘想吃什么,我现给你做去,热腾腾的才好吃。”
扶意忙摇头:“嬷嬷回内院陪伴姑祖母要紧,再过会儿,妹妹们就要来上课,我也该准备准备。”
芮嬷嬷见这孩子心里稳得住,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命下人们好生伺候言姑娘,这才走了。
翠珠今天是干不了活了,其他两个丫鬟来帮着收拾抱厦里的碗筷,扶意早已倒了胃口,独自回到书房,坐在窗下吹风透气。
昨日二夫人来兴师问罪,今天又换西苑来闹一场,接下来还不知会有什么麻烦。
离家前,爹娘就再三叮嘱,公侯世家的大宅门里,要先学会做人再做事,不论她将来是什么前程,这一年在祝家,必定能学不少人情世故。
“这样的人情世故……”扶意苦笑着摇头,“学来做什么。”
此刻,香橼送了芮嬷嬷回来,跑到小姐身边,担心地问:“吓着没有,奴婢走后,三夫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下回可别支开我了,万一他们打你呢。”
“没有的事儿,这可是国公府,哪有打客人的道理?”扶意笑道,“傻丫头,去哄哄翠珠吧,我没事,一会儿韵之她们该来了。”
第13章 清秋阁来了天仙
内院膳厅里,得知开疆来家吃饭,老夫人叮嘱多加几个菜,怕年轻人不自在,见了面就分开了。
俩人吃到一半,芮嬷嬷回来,笑着向慕家公子问好。
她走开时,开疆听见嬷嬷对手下的人说:“准备茶点,比平日早半个时辰送去清秋阁,言姑娘午饭都没吃好。”
就连他这个外人也明白,悄声问祝镕:“你三婶怎么又和你娘闹起来?”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