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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陶恂在这样的冷风里穿了件破衬衫站了半个小时。
    又想起他脸上的伤,眼里不由得多了两分戾气。
    陶恂在车上等了快一刻钟,没手机跟外界联系不上,人就格外的慌张,车内狭小的密闭空间让他觉得格外焦虑,但他没那胆子说话,只在沈琛上车时偷偷瞄了一眼。
    料想琛哥该给他施压的,结果沈琛上车后只是将车里空调调高了些,竟然什么都没问他,开始闭目养神。
    是当真闭目养神,靠在椅背上,眼睫低垂,呼吸均匀,没有一丝一毫要再问他的架势。
    陶恂:“......”
    像是满心的焦躁不安都撞在了块棉花上,他还一句话说不出来。
    沉默半响,陶恂果然还是先熬不住的那个:“琛哥,我爸他找你什么事?”
    不敢说刚才打架的破事,只能换一个话题迂回开口。
    “伯母让你今天回去吃饭,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来问我一句——已经用公司出事赶不及推了。”
    顺便用公司最近忙碌,将明后天也一并推了,陶恂脸上的伤没个几天好不了,回去大概又得让刚刚放心的老爷子和陶之行一颗心悬起来,倒不如不说的好。
    陶恂第一反应是好险,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琛哥原来竟然是在帮他说谎。
    沈琛自己说谎绝对是说的顺口的,但是帮别人圆谎,基本不可能,他高中不做作业求所有人帮他圆谎都不敢求到沈琛那里。
    本来是应该觉得感动的,但不知为什么陶恂莫名有点不安,他对这儿实在没什么好心情,觑了一眼外面的喧嚣,这让他第一次看见灯红酒绿心里觉得烦躁。
    乌烟瘴气乱七八糟,这些他原本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西第一次这样面目可憎。
    ——如果,琛哥进去听见了什么该怎么办?
    琛哥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如果听见那种恶心人的玩意儿——
    他不敢多想,他连其中万一都承受不起,不自觉抓了一下椅背,莫名焦躁:“琛哥,停在这儿干什么?”
    沈琛听见他焦躁的语气微微皱眉,却也只是掀开眼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等人。”
    刚说完这话手机就响了,沈琛低头看了一眼,那边似乎说了什么,他从刚刚一直阴霾的脸上终于稍稍好看了许。
    但陶恂却并没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觉得——
    ——
    范经励在圈子里算是中等家世,家中从商,小有家资,在老家上的学,成人后才被接回京城,在老地方做惯了被人簇拥的老大,在新圈子里却只能算是默默无闻心里本来就有点不平衡。
    ——尤其看不起陶恂,哪怕他自己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他起码不玩男人。
    可能是老地方呆的太久,自小接受的教育不同他们这些子弟开放,他对基佬有种极为厌恶的感觉,尤其厌恶陶恂这种把性向大大方方放到台面上说的。
    陶恂如今算是如日中天,陶恂家世上挑不出错处,以前肯定是不敢说话的,现在林朝和陶恂闹翻了,他觉得终于可以敞开了嗓子说了。
    不仅是陶恂还有沈琛——不就是一个靠男人起来的东西,他怕着陶恂怎么还得怕沈琛那个私生子?
    他平时背地里说这些,许四不是没有敲打过他,但他没听进去过,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运势,喝了酒说的时候恰好被陶恂听见了。
    陶恂脾气不好,他喝酒了脾气也上来了,不由分说拳打脚踢最后被陶恂按在地上打了一拳,还是亏得许魏拉开了。
    他是那时候才知道,陶恂还真不是只是个花架子。
    他心里虽然暗恨,但还是听了许四少的劝,留下两个帮架的任凭处置,自己好歹是脱开身了。
    只是心里头堵了一口恶气,出不来,换了个酒吧找了两个漂亮女孩陪着喝酒。
    他不痛快陶恂也未必就好过,就凭陶恂对沈琛那架势,长了眼睛的人都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对人有那个心思,怕不是恼羞成怒。
    他又哪里说错了 ,一个玩男人不知廉耻,一个就跟圈里说的那样不堪,私生子跟其母一个德行勾搭着男人才能一帆风顺。
    但就是这两个混账还能压着他,他嫉妒沈琛的一帆风顺也幸灾乐祸他的马失前蹄,当初却在沈琛看中城郊的地后也跟着疯狂买进,然后亏的倾家荡产。
    他在酒吧骂骂咧咧快一个小时,然后在搂着女孩出去开房的时候被人猛地从后面勾住了脖子勒着进了洗手间。
    然后被按在洗手池上在大冬天里用冷水好好冲了个透心凉,冻的瑟瑟发抖时被踹了一脚一下子摔在地上,哪怕磁砖擦的干净,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羞辱的意味。
    然后看见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两双皮鞋,一双沾了少许的灰,而另一双干净程亮,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未曾直接走近来,他一瞬间挣扎着想喊人求救。
    谁知那双鞋当真走近了来,直接踩在了他脸上。
    那一瞬间愤怒几乎充斥了他整个心脏,但一句特么刚刚讲出来踩着他的脚突然用力。
    踩的是嘴,让他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一下子灰尘和污渍全堵在了唇齿之间。
    踩完像是踩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避开了,只是冷笑了一下,声音冷冽至极:“既然嘴脏就好好洗洗,也是帮范少长个记性。”
    然后被人扯着头皮往前,被狠踩的那一脚让他鼻血横流,还没有从流鼻血的痛楚中缓过来,自来水龙头大开大股大股冰冷的水流就带着消毒液的味道几乎将他瞬间逼吐。
    “咳咳咳——”
    他被蒙着眼睛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但心里莫名就是一阵恶寒,陶恂是直接放手过来揍他,不玩阴的,但这位根本就是没让他看见过脸。
    让他想求饶都没办法开口。
    沈琛退出去的时候没忘记特意关了门,这是酒吧里最末尾的一个洗手间,特意让女生带着醉鬼过来的,逼着洗一夜的嘴滋味肯定是不会好受,但有些人不给点教训,永远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话做人。
    沈琛无声冷笑了一下,教导陶恂:“我是让你不要无事生非,但是如果有些人刻意找事,也无需忍着,别脏了自己的手,教训给一次就要让他记一辈子。”
    ——比如嘴脏就在大冬天用凉水洗一夜的嘴。
    陶恂始终跟在他身后,一开始自然是震惊的,他没想过琛哥能这么狠,竟然直接找人在酒吧里动手,但是——
    他莫名觉得脊背有些发冷,琛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他们在外边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知道他那不能出口的龌龊心思。
    知道他——
    沈琛走的太快了,陶恂想的太多,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跟上,他在某些瞬间甚至觉得琛哥是不是又要走了。
    就跟之前四年——
    他想开口,嘴唇煽动了几下,又觉得说不出口。
    半响,才声音干涩的问出来:“琛哥,你,去哪儿?”
    沈琛微微皱眉,打量了一眼他的腿:“找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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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沈琛回答的自然而然,末了又扫了一眼陶恂的腿, 眉峰微挑:“腿怎么了?”
    “没怎么......”陶恂嗫嚅了一下, 虽然扭打的时候挨了一下没错,但没有伤到, 反倒是那小子伤的更重。
    “没怎么磨磨蹭蹭做什么?”沈琛侧着身回头瞥他一眼, 脚上步伐不停, 声音却莫名压低了一点:“还不快跑?”
    陶恂卡壳似的愣了一瞬,条件反射的跟着沈琛加快脚步从另一边快步出去。
    然后后知后觉的发觉,怎么有点像小时候做坏事怕被抓包赶紧跑?
    沈琛绝对算不上好人,但他做坏事就从来没被抓到过,比起陶恂他们惹是生非后抱头鼠窜, 沈琛就是干了坏事还能把自己摘除干净, 在陶恂印象里还真没看见过琛哥有这时候。
    陶恂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心情复杂,琛哥是为什么突然发难?当时在场的人多, 杂七杂八传出去的版本也多,琛哥听见的又到底是哪一版的说辞?
    他还没想明白,沈琛就已经停住了脚步。
    本来以为琛哥那句话是嘲讽他惹是生非来着,没想到是真的来药店, 陶恂一愣神的功夫沈琛就已经直接迈了进去。
    既是药店也是诊所,锦夜这条街繁华是真的, 事儿多也是真的, 药店医生对这种打架完了过来看看的事儿见得多了, 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简单问了两句后就领着陶恂在里面一张临时病床上躺下了。
    本来以为自己没什么事的陶恂有点不情愿,被沈琛看了一眼后就老实了,那一眼说不上责怪或者逼迫,分明没什么情绪,但陶恂就是觉得如果他敢不躺,后果可能超过预计的严重。
    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又不是个安分的主,沈琛不在的四年里他脾气绝对算不得好,往常惹事真受了什么伤也懒得去找医生,陶家有私人医生随时待命,但他一去免不得得惊动老爷子和爸妈,不划算。
    他本来觉得过两个星期差不多就能自己好了,但想到这回是琛哥带他来,就把话全吞肚子里了。
    ——他宁愿琛哥骂他笨,也总比对他视而不见的好。
    诊所面积不大,里面就两张床,另一边是一位正闭着眼输液的老人家,躺着刚刚好,但一米二的床位,对于陶恂来说却是明显显小,腿长了伸展不开,两腿微曲窝在那儿看着没了在外面的嚣张气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竟然有点可怜。
    沈琛心里动了一下,说不出来是否是难受,也就那么一下,然后目光便转移到了一旁的位置上,旁边就一张塑料椅子,沾了不知是药还是什么的褐色污渍,沈琛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
    陶恂会意,自觉把自己外套搭上椅子——陶小少爷也是个讲究人,打架的时候还记得把外套脱了再打,所以哪怕他自己灰头土脸,外套倒还是干净的。
    “得了,”沈琛微微皱眉,弯腰把他衣裳捉了扔回他身上,停顿了一下,还是靠着门站定了,“自己盖着。”
    大冬天的穿的少活该受冻,再把外套给他垫着坐怕不是脑子不好使,诊所里自然开了空调,但是大门没关冷风呼啸而来,感觉也好不了多少。
    不多一会儿医生就弄了台机器过来,一人多高,有点类似他从前在理发店所见的烫头发的那种,医生摆弄了一会儿,把高度固定好:“也没什么事,就是胳膊肌肉拉伤,蒸半个小时看看,再开点药应该就没事了。”
    机器过来的时候沈琛就皱了眉,虽然细微,但是陶恂还是一眼发现了,没办法,谁让他目光就一直没从沈琛身上移开过。
    他私下里甚至是不愿意让琛哥离开他的视线的,他怕一转头的功夫人就会不见。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檀香的味道。
    陶恂不通药理,但是他看不得沈琛皱眉。
    于是弓起上半身准备跑了算了,左右也不是太重的伤,结果刚抬起胳膊就被沈琛一眼盯了回去:“别闹。”
    ——语气甚至是无奈的。
    他不喜欢这气味,但也真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他上辈子觉得这些事理所当然,如今才察觉在很多事上并不是这样。
    就像陶恂根本没有义务,因为他闻不惯檀香的味道而离开。
    机器的高温人体直接接触是受不了的,因此中间隔了一段,陶恂胳膊上也盖了一层棉布,他正准备拿开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点重量——沈琛按住了他的胳膊。
    另一只手搭在额上,掌心下的阴影覆盖了大半面容,让人看不分明是什么情绪,只是轻斥道:“再闹时间耽搁的更长。”
    然后不顾椅上的污渍坐了下来。
    ——前世最后狼狈不堪的时候,再脏的也不是没沾过手,没必要如今就娇贵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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