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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维斯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却碍于皇帝陛下在场,不敢造次。
    卡洛斯五世冷声开口“我最近接到一份调查报告,报告上显示美第奇家族账目上有一笔数额巨大的亏空,大批私卫和高端武器无故消失。对此,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唐沅神色丝毫未变,望向卡洛斯五世的一双眼里无波无澜“我没什么好解释的。陛下已经调查得很清楚,而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毕维斯简直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笑了,他大步走到唐沅面前,反手掏出别在腰间的粒子枪,指着唐沅的脑袋,愤怒地质问“你他妈的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帝国的伯爵,你该死地为什么要去帮一群贱民”
    唐沅闻言轻声笑了起来,笑容虚弱又无力,却温暖得如同置身三月的阳光。
    “沃德上将听过一个神话故事吗”唐沅的声音虚浮得厉害,如同飘在空中无枝可依的柳絮。
    她现在只想永远地睡过去,每保持一刻清醒、每说一个字都让她头疼得厉害。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一字一句地开口“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只有愚昧、寒冷、荒寂。神告诉人类,只有献出猎物、敬仰神明,才能创造和延续文明。
    “神拒绝给人类火种,拒绝为人类考虑如何生存,神明把他们的不劳而获建立在人类无尽的苦难上。
    “但普罗米修斯出现了,他为人类保全猎物,盗来火种,于是人间有了火,有了文明”
    毕维斯“哈”了一声“普罗米修斯你该死的想成为普罗米修斯我亲爱的赫莎伯爵,你还记得普罗米修斯的结局是什么吗”他死死盯着唐沅,一字一顿,声音充满恶意,“他被宙斯挂在高加索山上,鹰鹫日日啄食他的内脏,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沅歪头笑了一下“可是强大独裁如宙斯,也只能用折磨他来发泄怒火,却无法再收回他赠予人类的火种。不是么”
    回答她的是毕维斯暴怒的脸和突如其来的尖锐刺痛。
    唐沅抑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见到她极度痛苦扭曲的表情,毕维斯将手指从刑具的控制台上移开,满腔的怒火总算散去一些。
    强烈的痛意稍稍散去,唐沅再没有力气维持从容的姿态,美丽的头颅耷拉下来,露出纤美脆弱的后颈。
    卡洛斯五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盯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问她“塞缪尔根本没有死,他也不是你的弟弟,对不对”
    唐沅唇角翘了一下,没有说话,像是在嘲笑他曾经的愚蠢。
    身为日曼帝国说一不二的君主,卡洛斯五世何曾受过这样的愚弄他面无表情,心里的暴虐情绪却逐渐攀升,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欺骗他的女人碎尸万段
    “行刑”他向后挥了挥手,立刻有专门的刑具操作机器人走上来,按住唐沅的手臂,往她的静脉里注射了某种药物。
    唐沅知道,那是神经敏感剂。这种药物可以将人的五感提升数倍,最初被用于科研和医疗,后来却被帝**方开发出了新用法注射给被抓捕的间谍,以此来放大痛感,达到惩罚和严刑逼供的效果。
    她当初给欺负塞缪尔的那几个炮灰注射过,没想到时过境迁,这玩意儿又被卡洛斯五世用到了自己身上。
    她苦中作乐地想,八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神经敏感剂功效提高了多少。
    这是比凌迟还要可怕十倍的刑罚。一般而言,人体具有自我保护机制,当痛觉持续时间过长、强度过大时,痛觉神经会选择脱敏,即对外界刺激不反应或减少反应,以减轻人感受到的痛苦。
    可一旦有了这种药物的持续刺激,神经连脱敏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地不断接受信号、传递痛觉,不得解脱。
    卡洛斯五世试图从唐沅的脸上找到一丝害怕或恐惧的情绪,但很可惜,眼前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刺进自己皮肤的细小针管,脸色不辨悲喜。
    药物注射二十分钟后,唐沅觉得自己的触觉越发敏锐,连连接在自己身上导线的粗细都能辨认得一清二楚。
    哈,还真是看得起她,居然给她注射的是高纯度的加强版敏感剂。
    卡洛斯五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放心,这次受刑的过程我会让人一五一十地给你记录下来,让全星际都看看,背叛帝国是个什么下场”
    他顿了一下,又想起了什么,再开口时语气就带上了一丝不怀好意“当然,塞缪尔那里我会重点关照,也让你那个好弟弟看看,他姐姐是怎么因为他受尽折磨的”
    唐沅一直平静的神色总算出现了裂痕。卡洛斯五世看着她眼里终于浮现出的担忧,竟奇异地感到了愉悦满足。
    殊不知唐沅此刻也满意得很。
    这个皇帝陛下真是太上道了啊,竟然还要帮她在全星际大肆宣传,她可真是感激不尽啊。
    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瞌睡来了送枕头
    到了预设的时间,操纵机器人走向控制台,将第一波刺激信号开到了最大档。
    太阳穴的位置立刻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大斧一下下砍在她的头上,仿佛开山劈谷般,誓要将她的神经撕裂、脑浆捣毁
    而这还只是开始。那信号如同浪涌般,一波强过一波,将她的大脑当做海岸,硫酸制成的海水呼啸着,不停地冲刷。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烈疼痛腐蚀着她的神经,像火山下喷发的岩浆,要将她大脑里的一切都烧毁、掩埋。每一个冲刷的瞬间,连呼吸都微弱无比。
    需不需要我给你屏蔽痛觉1088一向没什么起伏的电子音里竟奇异地带上了一抹担忧。
    唐沅痛得连灵魂似乎都颤抖了一下。可就算这样,她依然对1088摇头“我听说痛觉阈值跟灵魂强度相关我想试试。”
    她受够了自己的弱小和身不由己。无论是当初猝死实验室,还是后来为了复活不得不绑定系统。
    她必须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她没告诉1088的是,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感到真实。在这个世界上,她是一抹来自未知的游魂,披着他人的皮囊苟安于世。而这样直击灵魂的痛觉,让她感到她是真实的。
    操纵机器人又走回她身边,将剩下的导线统统连到她身上。她像个每寸皮肤都受制于人的提线木偶,生死苦痛皆不由自己掌控。
    紧接着,她的每一根痛觉神经末梢都随着机器人的动作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短促尖锐的刺激信号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路传递汇聚到达中枢神经,她脑子里像有成百上千的刀片在飞速搅拌,整个人被割裂成一块一块的,每一块都鲜血淋漓。
    囚室里唯二的两个观赏者近乎着迷地欣赏着她此刻扭曲的痛苦,背叛者的苦难于他们而言是精神鸦片,能让他们无比快慰愉悦。
    看吧,这就是背叛帝国的下场
    这样无声的刑罚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受刑者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清醒,清醒地熬过比死还痛苦千倍万倍的每一个信号波到达的瞬间。
    但好在,她终究是熬过来了。
    她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在极端的痛苦刺激下濒临坏死。卡洛斯五世却依然觉得远远不够,他吩咐机器人将唐沅抬到细胞修复液中去。
    那是另一种生不如死。
    霸道的药物分子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入侵到细胞的领域,挥起大刀将坏死的细胞统统清除,再用揠苗助长的方法逼迫原有细胞加速分裂、分化,以此达到细胞的修复。
    整个过程,无异于把人身上每一寸皮肉骨头细细敲碎,再重新黏合组装。其痛苦程度比起刚才无有不及。
    唐沅就在这样可怕的清醒和无尽的痛苦循环中,迎来了她在这间囚室的第十个黎明。
    “您当真要纵容塞缪尔,让他带人去帝星救那个什么赫莎”联盟军队的首长奥利弗将军的办公室里,一个名叫阿托姆的军官急切地拦在奥利弗面前,提起塞缪尔和赫莎,他的神色间满是不耐与烦躁。
    奥利弗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大围剿之后,阿托姆几乎天天都到这儿来堵他,用尽方法想让他放弃营救赫莎。可赫莎是这次帮助联盟从大围剿中顺利脱身的恩人,他们联盟岂能忘恩负义,置她于不顾
    何况塞缪尔那边
    他第n次试图与阿托姆沟通“阿托姆,我知道你对帝国贵族有偏见,但赫莎她不一样,她是我们的盟军和朋友,这次大围剿,她”
    阿托姆烦躁地打断他的话,眼里闪过一抹阴狠“有什么不一样帝国那些贵族都一样地不把人命当回事,用他们眼中贱民的血肉维持着他们高高在上的姿态,都是一样的禽兽不如你们把她送过来的那点东西当宝贝,可那些东西对一个帝国伯爵来说难道不是九牛一毛你们担心她,可她现在指不定在帝星怎样逍遥快活呢你们不会当真以为帝国皇帝会因为我们这些贱民抓她一个伯爵吧”
    他神色间极为不忿“也只有塞缪尔那个白痴才会上她的当,心心念念他的姐姐”说着又哼了一声,“也不睁大眼看看,他在人家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第18章 帝国伯爵造反路(18)
    “阿托姆”奥利弗听他越说越过分,不由皱着眉打断他,“你”
    “塞缪尔将军”
    突然,门外助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阿托姆闻言正要回头看,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个直冲他面门而来的拳头。
    这一下用力极重,阿托姆毫无准备,头狠狠地朝一边偏去。他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又抓着他的肩膀,膝盖向上用力一顶,阿托姆立刻捂着腹部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奥利弗见势不对,立刻上前制止住塞缪尔还欲出击的拳头“塞缪尔”
    塞缪尔抬头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要继续的意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倒在地上没回过神来的阿托姆,声音冷得像淬了千年寒冰“今天联盟里那些到军队里来静坐示威,不准派兵营救姐姐的人,是你煽动的”
    奥利弗一头雾水“静坐示威”
    跟在塞缪尔身后进来的助理擦着冷汗解释道“首长,刚刚才得到的消息,今天有联盟居民有组织地到军区外示威,要求联盟不许派人营救赫莎伯爵。”
    奥利弗震惊地望向阿托姆,他竟然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威胁联盟
    拿民众当枪使,这是一名联盟军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阿托姆忍痛冷笑了一声“塞缪尔将军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你执意营救全联盟的仇人,难道还妄想大家都支持你哼,他们怕你,我可不怕,有本事你就一枪崩了我,为了个帝国蛀虫杀死自己的战友,我看你还能不能在联盟呆下去”
    “帝国蛀虫”塞缪尔咀嚼着这几个字,看似平静的眼底波涛汹涌,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好,有骨气你看不上我们姐弟,正好我也不怎么看得上你。你放心,我在来之前已经让人去收缴了第46分队所有新装备的武器和机甲,而且,以后只要我在联盟一天,任何装备更新都休想有46分队的份”
    46分队正是阿托姆率领的队伍。他听着这嚣张的言论,立时瞪大了眼“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凭什么”塞缪尔盯着阿托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说凭什么那批装备机甲是从我姐姐那里运来的,你既然看不上我们姐弟,又凭什么要用我姐姐的东西”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世界上竟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你”阿托姆气极,一张脸又青又红又肿,分外滑稽。
    塞缪尔不再看他,转头向奥利弗深深鞠了一躬“首长,我来是想告诉您一声,我已经作好计划,今天就出发去帝星,希望您能批准。”
    奥利弗很惊讶“这么急”按照他们的计划,得等还潜伏在帝星的情报人员传回确切消息,他们才会出发救人。要是这样没头没脑地冲上去,岂不是千里迢迢跑到敌人家门口送死
    “姐姐现在在帝国监狱,我等不了了。”
    塞缪尔说出这句话,尚算平静的表面下声音却有些抖。奥利弗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他一向清亮的眼眸布满血丝,眼尾猩红,像一头随时会失控暴起的野兽,危险得让人心惊。
    奥利弗心下一凛,知道塞缪尔这是下定决心了。
    可,赫莎在帝国监狱,他是怎么知道的
    塞缪尔没工夫再解释什么,说完就转身疾步出去。奥利弗没阻止他,转头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助理。
    助理苦笑了一声“就在刚刚,我们的人传来了帝国在星网上发布的一段录像。”
    卡洛斯五世果然说到做到,唐沅背叛帝国、被捕受刑的录像传出后,迅速屠版了帝国各大媒体头版。塞缪尔目前主要掌管联盟军区的情报工作,这份录像他是全联盟第一个拿到的。
    整整十天,他都在不眠不休地反复推演营救计划和各种可能。却该死地发现它们都不是十全十美,没办法绝对保证唐沅的安全。
    唐沅作为鲁弗斯时代第一位背叛帝国的贵族,一旦暴露,要付出的代价必然是巨大的。塞缪尔其实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去相信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心里惶恐害怕不已,却不得不筑起一道坚实的墙,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关在里面,强迫自己冷静清醒,再挂上一个波澜不惊的假面。
    可那堵他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墙,在见到录像的那一刻,当即轰然倒塌。他的世界天崩地裂。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助理把那盘录像调出来,奥利弗看了不到一半,在卡洛斯五世下令将唐沅放进细胞修复剂时,骤然关掉“够了”
    他沉默地闭上眼,努力平复着因愤怒与痛心而起伏的心绪,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
    “我没想到,赫莎她能为了联盟做到这一步。”
    神经敏感剂和高强度不间断的痛觉刺激,这样的生不如死,连铁骨铮铮的军人都熬不下来,赫莎她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竟然,竟然
    奥利弗记得,他从前的战友、联盟曾经安插在帝国的线人,暴露后就曾被这样折磨,最后死的时候已经没了个人样子,一张干枯的皮搭着一具骷髅而已。
    求生求死皆无门,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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