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公将手一摆,当下三条黑衣人影扑向佘正乾,一人凌空跃起,凝气聚掌,向佘正乾当头罩下,一人掌力劲吐,直奔余正乾前胸,尚有一人长腿环扫,却从侧面攻向佘正乾身之下盘。三个黑衣人从上中下三路同向余正乾攻到。杨公公微闭双目,对眼前之事似若毫不再意,一副成竹在胸之样。佘正乾却也不急不徐,左臂微缩,右掌前探,缓缓迎向正胸袭来之掌,就在那掌与敌掌即要相交之际,却见他倏地手掌一翻,手腕向上,五指变爪,劲贯指间,绞向来袭之掌的手腕。
佘正乾施展的这一招是少林功夫之中的缠丝擒龙手,招式并不见奇特,却要讲究气力俱至,出手迅捷,方位精准。向佘正乾当胸袭掌的黑衣人武功本也平庸,未能料到佘正乾中途变招,却又快如闪电,慌乱之际,手腕早已被佘正乾绞住在手,向前力带,却自将足步迅移,身闪一边。
众人只听哦哦两声惊呼,继而又是一声啊的凄厉惨叫,却原来是那半空里向佘正乾当头罩下双掌的黑衣人,见另一黑衣人在佘正乾大力牵引之下,所踏正是佘正乾刚刚的方位,一刹之时,自己蓄满内力的双掌就要罩向自身同伴的头顶,心内如何不惊?一声大呼之下,总算他应变迅疾,一边将内力回撤,双掌下罩的方位疾向一边偏摆,终于将掌峰贴着那黑衣人的肩头劈了下去。另一长腿环扫的黑衣人腿已展开,途中却是再也不能变换,这一腿结结实实扫在向余正乾当胸袭掌黑衣人的腿肚之上,将他扫得扑地跌倒,眼见是小腿断折,不由痛苦失声凄厉惨叫。
佘正乾一招之间化解三个黑衣人从上中下三路同时攻向自己之招,眼看三个黑衣人一个仆地不起,另两个惊若呆鸡,却不乘势将招进袭,只是对了杨公公斜目而睨,满眼不屑。
俩个黑衣人战战兢兢待要再次向余正乾扑身,却听得夜空里传来一声尖声厉喝,道“退下——。”
原来,杨公公闭目之间听得黑衣人惊呼,微开双目,早见三人决非佘正乾敌手,当下出声喝止,使其退在一边。
杨公公喋喋一阵干笑,对佘正乾道“佘将军果然好手段,不愧无影金刀绝命侠之名,咱家今日是不行的了。”眼光向左一扫,对了一人道“蔡将军,九千岁的谕命,如今可要全靠你了。”
杨公公口中的蔡将军,正是另一名着龙头鱼尾飞翼图纹服饰的锦衣卫,名叫蔡长松,官居大内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是锦衣卫内最顶尖的高手之一。
蔡长松口中应的一声,伸手将腰间佩刀取出,但见那刀刀身细长,刀头尖利,与常人所使朴刀大是不同,刃口锋芒展人眼目。
此刀正是锦衣卫在朝廷霸横逞凶,让满朝文武胆寒心颤的绣春刀。
蔡长松将手一挥,一排七名黑衣人尽将腰间兵器取出,俱是与蔡长松所执之刀一般,一排纤纤刀身在夜色之中耀出迫人寒光,双手执了刀身,斜举过肩,俱做冲杀之状。
佘正乾也不言语,一声轻哼,左腿于地一顿,飞身而起,右腿踢出,直取身前左侧一人耳根。丹田气起,力至足尖,这凌历无比的一腿迫得那人连连身退,佘正乾却不待身体落地,右掌已出,却是拍向右侧一人持刀手腕。忽觉佘正乾掌风疾至,那人惶急之间举刀乱砍,佘正乾左足点地,将身一旋,已自绕身另一人身后,掌去化指,径点此人后背之上的灵台穴。
一刹之间,佘正乾腾挪纵跃,指点掌劈,连向三人施展杀手,蔡长松冷眼旁立,眼见佘正乾手指点向那名锦衣卫背后灵台大穴,手腕一抬,手内绣春刀斜举,一道寒光射出,敌住佘正乾指力,飞身前跃,刀尖正对余正乾咽喉,如飞而至。他身形飘逸,身形起处如淑女展腰,手臂前探,轻握纤刀,蕴风情万种,却又疾如闪电。
佘正乾忽感一股力道袭来,那前点而出的手指便觉堪堪难进,定神之间,只见蔡长松凌空而至,身形似缓实急,一柄纤刀刀尖径奔自己咽喉。
余正乾心内一惊,这传说之中的无欲绣春刀法果然名不虚传。当下心内豪情顿生,斗志大起。
原来,这无欲绣春刀有着一段极深的来缘因由,渊源却要从本朝的皇宫内庭说起。
在大明初年,大明开山皇帝朱元璋领一帮好友兄弟推翻元朝鞑子对汉人的统治,建立了大明皇朝,朱元璋受众人之拥做了皇帝。起始,朱元璋顾及众位兄弟好友的功劳,更是在心内掂念先前小伙伴的情意,将一众好友兄弟俱都封了做大元帅大将军,然而时过不久,朱元璋心中疑虑渐生,白天食不甘味,夜晚宿不安寑,他心内终是害怕以前跟随自己拼打江山的兄弟有一天会谋他之位自而取代,他心思众位兄弟尽皆出身草莽且武艺高强,难不定有一天就坐了自己的龙椅。这一天他心煎难熬,不知不觉竟走向后宫一处废弃的花园,却听得花草深隐之处刀剑劈空之声不绝于耳,当下凝神屏息,侧身探目从树枝间隙望去,只见一个年老太监正在舞刀。
那年老太监身形瘦削,不时扭动腰肢,一柄细长纤刀在他手内上下翩舞翻飞。朱元璋大是好笑,心思这年老太监想是闲来无事,一个人在此闲耍找乐。心内正做如此之猜,却见那太监忽地手腕一抖,刀尖斜指向天,一道刺眼银光划出,人已腾身而起直至半空,身影看似缓慢至极,衣袂飘飘,直如仕女之形,却又快如闪电,不待身影下落,握刀之手向空平平挥出,刀尖不住虚点,就如娇娇女子向空抛洒花瓣,顿时泛起无数刀影交织,令人眼花缭乱。
朱元璋看得呆了,惊疑之间,那太监借身体下坠之势,将首一沉,头上脚下,持刀前掠,刀锋直指地面,刀头颤动不已,瞬间泛起无数刀花,让人一时无以分辩是刀是影,端得让人心惊胆颤。
朱元璋原本出身行伍,对拳脚武艺本就深有造诣,当下瞧出这太监虽然身形扭捏似如女子,却实身负高深莫测武功,心内忽有所动,将身入内。年老太监舞刀正酣,忽见万岁爷来到,惊慌失措叩伏至地。朱元璋笑吟吟将其扶起,着力抚慰,并传唤司礼太监赐他一袭蟒袍玉带。那年老太监自是感激不已。第二天早朝,朱元璋在众臣之前下一道圣旨,要在皇宫设立拱卫司,直接负责侍驾安全,由自己亲自掌管。拱卫司人员由朱元璋亲自挑选,自是他自己心腹。之后,朱元璋叫来那年老太监,由他悉心传授拱卫司人员武功。时过几年,拱卫司人人皆得年老太监真传,个个武功超强,朱元璋大喜之余,对拱卫司人员更是恩宠有加,统一赐装锦衣华服,更将拱卫司改为锦衣卫,又加赐掌管刑狱,赋于巡察缉捕之权。在朱元璋的授意下,不出数年,朱元璋当年的兄弟皆被锦衣卫逮捕下狱惩办,为他削去了心头大患。一时锦衣卫声名鹊起,那被年老太监传授与锦衣卫的刀法,因其施展之时身形纤柔,有如仕女春宫刺绣,加之所使纤刀细长,朱元璋特赐其名为绣春刀法,那刀也被朱元璋赐名为绣春刀。
朱元璋及历代皇帝皆严禁绣春刀法于锦衣卫外部传授,是以绣春刀虽淫威朝廷内外,悉之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蔡长松使出绣春刀法与余正乾相斗,刚刚使那一招名为“捻线穿针”,纤刀纤纤,力道至柔,如手捻丝线,刀尖对正了佘正乾咽喉,杀机陡起,刹那间迅若闪电,疾奔而进。
佘正乾见那刀来得好,顿时激起心内无比斗志,身不略动,足下平平后移,将那来袭刀尖始终间离于咽喉二寸之外。
蔡长松待要变招,却见佘正乾双手一张,一股大力袭到,将对正咽喉的刀尖荡开,身形暴起,直至半空三丈之外。蔡长松乃锦衣卫内绝顶高手,平常总管巡察缉捕,一手绣春刀法未遇敌手,今日恰逢劲敌,亦是精神大振,手腕微转,刀尖斜指半空佘正乾肚腹丹田,身形一拔,所使却仍旧是那招“捻线穿针”。
佘正乾一怔,却也无所畏惧,借着身体下落之势,力贯双臂,直欲双掌去夹来袭刀锋。却见蔡长松手腕忽颤,那纤刀刀尖顿时幻化无数刀花,让人欲辩不清。
蔡长松已将那一式“捻线穿针”变为“花深似海”。
佘正乾临危不乱,双掌疾缩,右腿向前虚踢,身体急向后仰,那来袭刀锋堪堪贴着自身肚腹疾袭而过。
蔡长松心内暗叫可惜。这绣春刀法之精是先慢后快,似柔实刚,虚中藏实,招招相连,途中变招随心所欲,给人毫无先识之兆。蔡长松第二式仍使前一招捻线穿针,本欲使佘正乾心中无出戒意,却招出一半陡变,意是出其不意一击而中,却不料佘正乾久涉江湖,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临危不乱,应变迅疾,虽然情形惊险万分,却也毫发无损。
一击不中,蔡长松不待余正乾落地立身,右手一挥,纤刀圈出,不住虚点,使出绣春刀法第三式“针飞线舞”,在佘正乾眼前眩出无数刀锋。
佘正乾不慌不忙,只如老僧入定一般双目似闭,却又微开一线,在万道光影中,辩出一道银光径奔自己面门,疾伸右手,中指在那银光之上一点,已将来袭纤刀弹开,光影霎时不再。
蔡长松柔身再上,纤刀挥动,如长河奔流般接连使出贵妃绣梅、梨花泣雨、一枝海棠,招招玄幻,刀刀进逼,却见佘正乾左点一指,右劈一掌,时而不疾不徐,时而快如闪电,将来袭之招一一解开,渐至得心应手。蔡长松三十二式绣春刀法堪堪用完,却再也难以沾的上佘正乾之身分毫。
蔡长松已知今日如要单凭一已之力决难取胜,月夜中眼见一双阴沉沉的目光射向自己,——正是身立一边的杨公公,心知今日不分死活当是无以交差。当下银牙一咬,纤刀举起,口中做一声呼哨,站立一侧的七个黑衣人纤刀舞动,立时将佘正乾圈在内中。
佘正乾凝眉瞋目,凌厉的眼光在七个黑衣人脸上一一扫过,威势自盛,震慑的七人扬手举刀,竟自不敢进招。
蔡长松在外驱动阵势,飞身跃过众人头顶,一招线舞九天,纤刀在半空递出,圈向佘正乾头颈。七个黑衣人亦各将足下方位移动,齐齐向佘正乾递出招式。佘正乾沉息矮身,避过半空圈向自身头颈的刀式,右掌拍出,击向身之正前那人手腕,那人正使出绣春刀法第十一式一枝海棠,纤刀尚未完全递出,佘正乾掌已拍到,那人心下着慌,脚下急向右移,佘正乾欲借势回掌,却见一把寒光迫人的纤刀已是斩向自己手掌,却是身侧另一黑衣人脚下顺移已至正前刚刚疾走之人之位,他纤刀挥动,疾向佘正乾拍出的手掌削来。
佘正乾不敢大意,正欲变招来解,那将即佘正乾手掌的刀锋却又忽地寒光一抖,刀尖下点,竟去挑佘正乾手腕之上的手筋。这绣春刀法的创始之人是宫中太监,招式之中多以阴柔见长,绣春刀也与常见之刀大不相同,刀身细长,刀头尖细如丝,是以常见之刀使用身重力沉威猛彪悍,多以砍劈削剁斩压拨撩为主,绣春刀却是轻巧灵便,在招式之间施以刺挑削劈砍,大非寻常之刀招式可循。佘正乾刚刚与蔡长松交手之际,已自深悉绣春刀法招式诡异,此时见那来刀招式忽变,欲要刺挑自己手筋,心下倒也不甚惊慌,正要换招,忽觉背后风声大起,一股凉气自背后陡袭而至。心料背后有人偷袭,间不容发之际,佘正乾左退后撩,径踢背后风起之处,右掌手腕变勾,避开来袭刀尖,疾开十中二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在来袭之刀尖以下二寸之处,指上力起,喀嚓声中将刀尖折断夹在指中,后撩左腿落地,身体一旋,面已向后,右腿即起,眼望之地,刚刚风声响处那偷袭之人正欲撤刀,身侧另一人却正挺刀砍来,呼呼风声,势大力急。佘正乾无暇细思,右手一扬,手中断刀刀尖激射而出,正中那人咽喉,对穿而去。
月正当空,清明的月辉将山岗照的一片通亮,那人挺刀劈至半空,喉间洞穿,刀已落地,人尚不及倒下,颈中一股鲜血狂喷而出。
余下六人心颤之间,蔡长松激越而至,单刀斜指,直扑而上。六个黑衣人大梦初醒,嘘嘘而叫,势若疯虎,向佘正乾猛劈急砍。
这些黑衣人得锦衣卫训练,残暴无常,嗜血成性,眼见同伴染红横尸,更是伤神失智,纤刀挥舞,竟弃自身不顾,刀刀欲于佘正乾同归于尽。佘正乾左腾右闪,右手虚探,左掌推出,击中一人手肘,那人向前挥出的刀峰失了方向,径自迎向蔡长松向佘正乾刺出的刀锋,佘正乾将头一扬,避开另一人刺向自己咽喉的纤刀,眼角余光所瞥,见又一人卷刀着地滚来,当即足下用力,腾地而起,下落之时,半空一把纤刀平削而至,佘正乾左腿微曲,右脚急提,在那刀头之上一点,正欲借力向右跃出,蔡长松在先,早已跃身,纤刀挥起,眼前一道寒光闪过,无数刀影在前方织一道刀网。佘正乾身形顿得一顿,身形下落重入六人圈围之中。
六个黑衣人不顾一切乱砍乱削,蔡长松伺机而动,随时准备递出致命一刀。佘正乾身着铠甲,腾挪不甚灵便,仅以一双肉掌,左支右拙,险象环生。再斗一刻,在蔡长松纤刀牵引之下,六个黑衣人进招渐至有序井然,招式却愈加凶狠凌厉,一人执刀刺向佘正乾前胸,佘正乾将身后仰,施展铁板桥之功尚未身起,另一人纤刀已是拦腰劈下,佘正乾就地翻滚,情形狼狈不堪,旋身而起,脚未立稳,七柄单刀同时攻入,一人刀指前胸,一人径袭后背,左右二人刀削双臂,二柄单刀从不同方位砍向足腕前膝,头顶之上,蔡长松早已跃身半空,挥刀正欲向下,劈向自己头顶。
佘正乾目眦欲裂,正欲搏命一击,忽闻呜呜破空之声大作,抬眼之间,自己金刀正自呜呜作响,向自己飞来。佘正乾气血翻涌,奋力一跃,伸手抓住刀柄向上一挺,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不及停歇,借身体下落之势,力贯刀身,向下挥出。但听数声“啊、哎哟”之声过后,夜空一片死寂。
众人定目,眼见蔡长松呆立当地,手中纤刀正自断成一截一截短片掉落至地,所余六名黑衣人一人断手,一人手臂齐肩斩断,一人断足,另三名黑衣人惊立当地,手中握半截纤刀,圆瞪双眼,似对眼前之景几欲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