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惜华冷眼看着跌落在地上的朱云容,衣裳不整,发丝散乱地披在肩上,满眼都是怨恨和阴毒,还有一抹不甘。
“为什么?”朱惜华缓缓走下来,蹲下身去,单手紧紧捏起朱云容的下颌,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这话……恐怕是本宫问你才对。若不是你非要拉本宫下水,你的母族,又怎会入得了本宫的眼中?”
朱云容眼中闪过一纵即逝的惶恐,须臾却又变得更加坚定。
“还不都是你自找的!我本可以在青州好好地过一辈子,你非要让我到雍京来,你害我一生,我就要你亲手把最爱的人推进火坑中!”
“……姐姐,看着薛简一步步走到你们设好的局中,这滋味,恐怕不好受吧?”
朱惜华眼眸中顿时腾起阵阵炽火,朱云容毁了她心底藏得最深的东西,更是将她置于炭火之上……
朱惜华暗暗地发着誓,自己……绝不许她苟活,决不!
“再不好受,那都已经过去了。否则……本宫昨夜又如何会留宿在南书房中?”
朱惜华冷笑如冰,叹惋着摇了摇头“只是可笑你跳梁小丑般,还真以为皇上心里有你的位置?你前些天得到的一切,不过是皇上做与本宫看的戏码罢了……”
“……只要本宫与皇上重修旧好,你马上就变成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难道你之前竟没有想到么?还真是天真地以为皇上会保着你?”
朱惜华狠狠往朱云容脸上啐了一口“只说你从前与废宁王的那些瓜葛,皇上便打心眼儿里厌恶你,榨干你仅有的那一点点儿用处之后,你只不过是长毛发霉了的药渣子,难道还留着恶心自个儿么?”
“你胡说……”朱云容气得身子直颤,“他许过我的,他说……要让我做他身边的妃子!”
朱惜华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在听痴人说梦一样,钳着她下颌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捏得朱云容一声呼痛。
“男人在床上的话,岂能有信得的时候?再说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皇上他巴不得除了你,你在这宫里一天,一旦身份泄露出去,朝中那些言官,谁肯放过皇上?”
“……你母家事发,不过是给了皇上一个处置你的借口罢了……!”
朱惜华脸上终于展露出一丝快意,逼迫朱云容良久,她眸中却泛起一丝泪光。
朱云容强扯出一个阴狠的笑,她纵使输得一无所有,却还是逼着朱惜华,亲手逼死了她最爱的人……
值了。
“那又怎样?你纵然杀了我,将我千刀万剐……薛简,他还活得过来么?”
朱惜华抚在裙上的手一僵,捏着朱云容下颌的那只手却再度发力,尖锐的指甲都几乎刺进了朱云容肉中。
皎白若秋月的面上流下两条嫣红的血迹,朱云容却几乎感觉不到疼,她知道自己又戳到了朱惜华的伤心之处……
只要能让她难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一开始我就赢了,从我知道玉兰瓣子的那天开始,我就立誓,我要你亲手杀了薛简,要你一辈子都在悔愧中度日,我做到了……朱惜华,你问问你自己,你这一颗心,可还真的活着么?”
朱云容仰头哈哈一笑,笑中带着清泪几抹“还是说……在薛简死去的那一刻,你的心也跟着死了?”
“朱惜华啊朱惜华……你纵然活着,又与行尸何异?你还妄想与皇上回到从前么?经了这件事,你觉得他还会信你如往昔?”
“……你往后只能为你的母族、你的孩子去斗、去抢。你好好想想,日后九泉之下,你见了薛简,要如何答他当日之事。”
朱云容使劲往地上唾了一口“你也不过是个懦夫,我若是你,就是拼着一死,也不要薛简去送命。拿薛简的血筑你的后位,你觉得值得么?”
“够了!”朱惜华声音微微颤抖着,捏着朱云容下颌的那只手陡然松开,无力垂至地面。
朱云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言辞依旧尖锐“后悔了?来不及了!”
“这都是你做下的孽……”
朱惜华回过身去,坐回到椅上,她轻轻闭上了眼睛,缓缓地沁出一行清泪,随后将紧闭着的眼帘睁开。
眸中……尽是冷冽的寒意。
“朱云容,你当日既然选择报复我,我既然也熬过来了,你便要有准备,准备着在我手里慢慢熬吧……!”
朱云容不屑地冷笑起来,她还怕什么?
反正父母亲人都落在了朱惜华手中,再熬……又还能有多难受?
身后传来轻捷的一阵脚步声,朱惜华和朱云容齐目相望,门外,安福半弓着腰,双手捧着一件金饰,径直去到朱惜华身前,恭恭敬敬地将东西递到了朱惜华身前。
朱惜华眼神徘徊在安福和朱云容之间,一时没有将安福手中的东西接过,丹唇一启“看来,皇上是知道本宫在这了?”
安福恭顺地点了点头“皇上知道娘娘在增成殿中,特命奴才将这件铸金梼杌送给娘娘。”
朱惜华这才安然地接过了,朝着安福一笑“劳烦公公替本宫谢皇上的心意,过后……本宫一定亲自……去南书房谢皇上。”
安福也笑了笑,行礼后退了出去,眼神掠过一旁的朱云容,说不出的讥诮。
在这宫里,踩着别人上位的,都难有好下场。
朱惜华凝望门外的园景出着神,唇边划出一道弧度,看着似笑非笑。
“你对废宁王之间,是有些许真情的吧?”朱惜华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支玉镯,悠悠问道。
朱云容却顿时一凛,横眉看她“你什么意思?”
朱惜华仍旧不动声色地坐着,愈发显得沉静。
“没什么意思,本宫只是想,他昔日对你那般好,你纵使石头做成的心,恐怕也被暖化了……你虽为荣华投奔他,可他却待你以真情。到头来你虽杀了他的孩子,绝了他的血脉……可是你这心里,又可曾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