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城门外,一个不少地站着康州所有文武官员,又等了一柱香时间,官道尽头才扬起一阵滚滚的灰尘。
马车停在康州城门前,下来一个娇俏的女子,环睇了那些官员一周,示意他们起来,又轻盈地跳上车去。
有官员疑惑,这难道就是睿亲王世子?却被身侧的同僚白了一眼,“这不过是个丫鬟,睿王世子根本没下来……”
慕容音安然自得地靠坐在软垫上,跋涉了近一个月时间,她总算是到了康州。
一路越往南走,风景便越旖旎。
脱离雍京那一成不变的天,南境的风光,比她想象中更温柔。
目光触及之内没有肃杀的气息,康州背靠青山,面迎渌水……即使中秋将临,这儿的太阳还是暖洋洋的。
进城接见了康州官员,令慕容音稍感诧异的是,今年年初,在贡院中揭露高晏门生舞弊一案的那个张释,竟然到康州来做了刺史。
慕容音对这个张释倒还算得上印象不错,暗想有他在康州,自己明面上也可轻松些。
见过一众官员,慕容音便去了府邸,这座睿王府显见是今日内才修缮过的,只等着她来挂匾,慕容音四下里看了一圈,别的都还好,只是寝堂外少了些风雅……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改日她画了图纸,让工匠来改建就是。
“主子,来……用盏茶。”
宛儿托着一个梨花木的托盘走了过来,面上一抹笑,这么些天了,她见慕容音难得有似今日般轻松的时候,唇角也随着自然而然地溢出了笑容。
一盏滚烫的金骏眉放在了她面前,茶烟袅袅漫漫,漂浮着浸染上她的眼眸。
“这康州……倒也还不错,”慕容音端起茶盏,吹散茶烟,小心地抿了一口,又咂了咂嘴,“来之前,我还以为南境定然全都是蛮荒之地,不想康州却这般繁华。”
宛儿也笑着替她理好垂在额前的那一丝乱发,与雍京相比,康州自然是不能及,但这样一座立在边关数百年的城池,风骨之余,也自有其融乐之处……
反正就当来康州养养身子,养养心性。
“也不知康州有什么好去处……”
慕容音双手十指交叠着放在腮下,眼眸瞥到园子一角的玉兰树,语声忽而有些恹恹。
宛儿岂能不知她是睹物思起了人,淡笑一声,忙把话茬接过来“奴婢倒是看见城南有一个大湖,若乘一叶轻舟在其间,倒也不失为一样好消遣。”
慕容音将视线投到天际,几只孤皋鹤凌烟而去,天朗气清,远处连绵的山际缠绕着缕缕云雾。
“也好……时辰尚早,若是就留在府中,也太乏味了些。你去准备些点心,让子歌去准备马匹,半个时辰后我们就走。”
…………
蹄音如雨,风尘恶。
马蹄深深浅浅地踏在半黄的秋草上,远处一片荻花丛,紧实地围着一方大湖,眼神飘忽间,只看见粼粼湖面上,荡着一叶扁舟。
“那是你准备的船么?”
慕容音头一个跳下马来,拨开那拦在身前的荻花,一步步行至湖边。
奇怪……小舟上似是有了人,看船尾撑船的,好像还是一个女子,可是坐在船篷里喝茶的,倒是个男人。
慕容音也不着急登舟,而是就着漫漫草地坐下来,看那一男一女,泛舟在湖光山色间,如诗如画。
倏然间,轻舟上的男人朝着湖中甩出一根钓竿,慕容音悠然笑了,索性托腮看起来。
“主子,这人倒真是有闲情,”宛儿也在她身边就着荒草坐下,打开塞得满满当当的食盒,“您若看得眼馋,不妨将人邀约过来,您混他一顿鱼吃,他也混您一盒点心。”
“才不要,都是不相干的人,叫过来做什么?”
音刚落,小舟却忽而调转方向,朝着她慢慢划了过来。
慕容音略带嗔怪地深瞅了宛儿一眼“瞧,你说的话让人家听见了,现在人家要过来找麻烦,你说该怎么办吧?”
宛儿悠闲自得地咬了一口糕点,轻哼了一声道“您是小王爷,他就是过来找了麻烦,咱们也不怕。”
“……再说了,奴婢受人之托,不得不忠人之事。”
“什么忠人之事?”
慕容音纳罕地回过眸去,小舟越划越近,舟中人的轮廓也愈发清晰起来。
通身清隽疏朗,眉宇间英华隐隐,再有那一见到她就会露出坏笑的眼眸,这人若不是许家的五公子,又还能是谁?
还有船尾撑船的那个女子,不是肖素衣又是谁!
“好你个宛儿,竟敢伙同他来欺骗本王!”
正要伸手去捏宛儿的脸,小舟却已到了跟前。
许慕宽笑着从舟上悠然步下,目不转睛地凝着她含羞带怒的小脸“宛儿姑娘好不容易帮我做一次事,你可不许怪她。”
慕容音笔直地回望过他的眼睛,嘟哝着道“宛儿是我的人,你却收买了她,我可是生气了……”
“好好好,是在下的错。”许慕宽朝她浅浅一拱手,随即侧身相让,“可既然见了面,你可愿随在下一同,泛舟山水间?”
慕容音略带矫情地轻哼一声“我都来了,还能便宜你不成?反正这顿鱼,我是吃定了!”
许慕宽郎笑数声,跟在她身后回了舟中,肖素衣则留在了岸上,一双水眸中隐含担忧。
就知道劝不住……
当日一听慕容音离康州越来越近,他耐不住性子,布置好大魏云中郡那头的事务就跑了过来,更是亲自写信拜托宛儿,请她为之引见。
小舟上,慕容音很自然地坐了下来,眼珠子一扫,惊觉他如此有闲情,除了烹茶的小炉外,竟是将白绢绣屏都给搬了上来,甚至还有一杆棋秤……
“你在这等我多久了?”
慕容音扭头向船尾,肖素衣一下去,得委屈他来亲自掌舟。
许慕宽纵目望着青黛似的远山,有意避过她征询而来的眼眸,“半个多月……”
慕容音心中恍然一动,察觉到他轻描淡写之下的丝丝柔情,却依旧讽他“你也真是笨得可以,知道我来,掐着日子来也就是了,何必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