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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方又失语了一会儿,接着发来了一段长长的语音。
    “我……对不起, 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我之所以说宋容屿和他的朋友们不是好人,是因为我不小心听到了他们关于你的对话。”
    “我很害怕, 我担心告诉你真相后,会被宋容屿和他的朋友们搞到丢工作。我只是个小助理,实在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和未来去赌。”
    “你还记得我和杜姐打电话, 被你撞破的那次庆功宴吗?那时候你拿了手机先走,我本来也打算离开, 却想起自己的外套忘在了露台上,所以回头去拿。”
    “就是那时候,我听见宋容屿和他的朋友们说你心比天高,一大把年纪了还想来这种地方找金主, 真是个无聊又庸俗的女人……我承认是我的锅,你明明只是去拓展人脉,但我为了哄杜姐开心,把你和找金主这三个字挂了钩,让他们误会了。”
    “宋容屿的一个朋友说,你这种女人应该早就被人睡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要搞上手很简单。另一个朋友也起哄,说你的感情不值钱,让他把新目标定成你,让你好好尝一尝被人抛弃的滋味。他们还说了很多话,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那个时候,我唾弃自己,也替你难过。”
    “你知道吗,宋容屿那些朋友里,有个人是搞八卦工作室的,他专门搞了一个号偷拍你和宋容屿,只是为了让你尝到热度的滋味,乖乖的自己凑到宋容屿身边去。那个号叫娱女无瓜,你和宋容屿上热搜时我仔细看过,话题都是他刷起来的。”
    赵新月并不意外这件事情,在第二次看到娱女无瓜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营销号。
    安静过后,小方又发来了新语音。
    这一次的语音很短,小方的声音很小,只说了三句话。
    “对不起,赵姐。”她再次道歉,然后补充道,“你离开宋容屿吧,他真的不是好人。”
    “因为那些人渣起哄完以后……宋容屿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好啊。”
    像是细微的针,轻松刺破了冷空气,听得赵新月笑了一声,她终于如愿从小方嘴里知道了自己应该未曾听过的真相。
    也是她需要的真相。
    *
    赵新月拖着行李箱回到家的时候,是23:52。
    她放下行李箱,按亮了客厅的灯。灯光照亮了整个室内空间,连带着和客厅相连的餐桌也能看得清楚。
    满桌的饭菜,都是她在和他聊天的时候说过自己想吃的,不难想象宋容屿花了多久的时间去准备这顿饭。赵新月走过去看了看,饭菜已经有些凉了,失去了鲜美的色泽,距离做好应该已经过去了很久。
    沙发上搭着宋容屿的黑色大衣,茶几上放了个新买的烟灰缸,烟灰缸里满满的都是烟头。赵新月能想象出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等着她回来的场景。
    想象中的画面让赵新月笑了出来,等她的宋容屿真像是空巢老人。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了电视,看了没两分钟,就听见了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钥匙快速开门的声音。钥匙是赵新月给宋容屿的,一听见这个动静,她就收起了笑容,站起来开始酝酿起眼中的涩意。
    宋容屿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低着头站在茶几面前的画面。
    “你怎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他一边微微急促的呼吸着,一边带着满身寒意走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臂。他用的力道很大,但赵新月一声不吭,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他咬字用力地说道,“以后回家晚了,要给我打电话。不要吓我。”
    赵新月仍然低着头不吭声,任凭宋容屿握住她手臂的力道渐渐加大。
    “姐姐?”他克制地叫她,像是一定要她给个答案,“听到了吗?”
    赵新月慢慢地抬起头来,对他笑了一下。宋容屿看清了她笑意里的嘲讽,和泛着红的眼尾,他的手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猛地颤抖了一下。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宋容屿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的心脏里埋了一颗深深的雷。
    从赵新月想拿喝酒替他换角色开始,那颗雷就被启动了。每天、每时、每刻,心脏因为她而酸涩难当的每一分每一秒,那颗雷都在跃跃欲试想要挣脱束缚。
    还有什么比她的表情更能让他明白,就在今天,那颗雷已经彻底爆炸了呢?
    宋容屿喉结滚动。
    他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臂,然后转过身,去端餐桌上的菜。
    他知道噩梦和美梦都会醒,但有人醒来窥见端倪,有人却不敢醒。
    “姐姐听话,我不该吼你,你别生气。你之前不是说想吃红烧排骨吗,我做了。但已经凉了,我替你热一热。”
    他端着红烧排骨放进微波炉里,定好了时。
    赵新月看着他垂头站在微波炉前,颤抖的双手微微握起,她说了今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别忙了,宋容屿。我怎么敢劳烦你亲自动手?”
    “马上就好!不麻烦的。”
    宋容屿有些慌乱地转过身来,却是不让她说下去了。
    他视线无序地在屋子里逡巡着,终于落在门边的快递盒子上:“对了,忙着收拾家里和做菜,你寄回来的快递还没拆。我现在拆了吧。”
    从他口中说出的是一个陈述句。
    赵新月看着他逃避她般拿了剪刀,拆开盒子外面的硬纸壳,露出里面包装得非常仔细的另一个礼盒。
    揭开礼盒,里面是一套黑色的男士高定西装。剪裁用心,一看就价值不菲。
    是给他的。
    宋容屿脑子里“嗡”地一声。
    赵新月又笑了,这是今天她对他第二次露出微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流出眼泪来。她抬手抹了一下,然后控制不住的吸了吸鼻子,显得非常狼狈。
    宋容屿慌了,他快步迈过来要抱她,却被她用力的一把推开。
    “宋容屿。”她声音颤抖着,嘴角带着锋利得像是要割伤人的嘲讽微笑,“你还假惺惺的凑过来干嘛呢?是觉得耍我的成就感还不够,想再争取一点是吗?你真是敬业啊,为了和朋友的一个赌约,奉献时间,奉献亲吻,还奉献了自己的床技,要是我要你跟我结婚,你是不是都会假装同意啊?”
    宋容屿抓住她的手腕,嗓音干涩:“姐姐,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别了吧。”她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说你以前怎么那么能撩呢,原来你早就计算着要把我玩弄在掌心,看我踌躇不前的丑态。你朋友猜得不错,我的确是个很容易弄上手的女人,你瞧,两个月不到,你就成功地让我变成了一个怨妇。”
    “不要这样说自己,姐姐。”宋容屿惊慌地捏紧她的手,“你骂我,骂我吧。只要你别这样说自己。”
    “你有什么好骂的呢,该骂的是我。你像是个不需要家的猎人,我就像你收养的一条流浪狗,你养我的第一天就打算要把我再扔了,看我继续疯狂追着你跑取乐。如果我没有发现这件事,你玩腻离开后我会继续待在原地等你,别人打我,骂我,天上下雨,下雪,我都会坚守在这里,一直等到我精疲力竭死了的那天。你不会管,不会在意,因为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宋容屿,你没什么好骂的,是我自己贱。”
    赵新月很知道怎么往一个犯了错的人身上捅刀子,她的话句句都像利刃,干脆利落。
    “我不怪你不喜欢我,人畜有别,谁又会真的喜欢上一只流浪狗呢?”
    宋容屿摇头,他像是落水的旅人,抓着她的手臂像抓着一块浮木。
    他慌得语无伦次:“不是这样的,我现在真的喜欢你……我真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墙上的时钟早已经跳过了零点。
    她的生日到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赵新月眼睛里淌落,她看起来伤心欲绝,却硬是咬了牙,没发出一点哭声。
    “别再说喜欢我了,我付不起代价了。你知道我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钱吗,宋容屿?我只剩下400块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的声音里终于露出哭声和喘息,像是一个被逼迫到穷途末路的人,终于没办法强装坚强。
    “我真的很糊,真的很穷,真的赚不到钱。所以从确认关系开始,我就再也没敢乱花钱。我不买自己喜欢的裙子,也不买自己喜欢的游戏皮肤。选机票我选了特价票,凌晨一点在机场吹冷风等飞机。综艺我选了给钱最多的《山村两日》,虽然我真的很害怕被全网辱骂。”
    “因为你上次半夜冒雪出来找我的时候穿着西装,我觉得你像是我的英雄。所以我偷偷量了你的尺寸,存了好久的钱,用自己的所有积蓄加上《橘猫》和综艺的酬劳,替你订了这件西装。我花光了自己的一切,只是想看你对我笑一笑而已。”
    “宋容屿,我做错了什么呢?我犯了什么样的弥天大错,让我二十九岁了,还要被小自己好几岁的你骗光所有的真心和钱,像丧家之犬一样的在你面前嚎啕大哭呢?”
    “今天是我二十九岁的生日,你成功让我成为了一件玩物。谢谢你,送了我这么难忘的生日礼物。”
    26
    “我已经为你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东西,不能为你贡献更多笑料了,我们分手吧。”
    “你走吧,求你了。但凡你有一点真心,你就放过我吧。”
    赵新月说完这句话,宋容屿仍然站在原地,拳头紧握,却不肯挪动一步。
    于是她抹了把眼泪,也不管这里是自己家,大步迈向了门口。宋容屿惊慌地从背后扑过来,将她的腰猛地抱住了。他死死地锢住她的腰肢,像是抱住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姐姐,姐姐你不要说分手。”他极度恐慌地急促呼吸,“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了,你答应过我,会给我很多很多爱。你不可以离开我。”
    “别再说爱了,你不缺爱,你多的是人爱。”
    “没人爱我的,姐姐。”他眼眶也发了红,咬着牙,“所有人都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只有你会爱我,只有你会给我你最珍贵的东西。”
    赵新月转过身,用力地掰他的手,指甲用力到掐进他的肉里,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话说得狠,语气却格外轻柔:“对不起,我也没什么东西可给你了。你瞧瞧,我都快三十岁了,你要玩的游戏我已经玩不起了。分手吧,就当是你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不行,姐姐。”他像是感觉不到痛,只重复着那一句话,“我错了,你不要走,除了分手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
    两个人剧烈挣扎间,碰到了放在一边的西装盒子。
    “砰”的一声,盒子摔在地上,名贵的西装从盒子里掉了出来,宋容屿手一抖,像是被尖利的针刺痛般松了松,赵新月趁机挣脱了他的手,拉开了大门。
    又是“砰”的一声,门从外面关上了。关门时吹进来的风吹起了西装上夹着的一张粉色纸条。
    宋容屿脑袋里嗡嗡直响,低头看清那张纸条上写着一句话。
    “宋容屿,我已经二十九岁了,你愿意把自己送给我,当这一生的生日礼物吗?”
    他的耳畔轰然作响,像是有刀子反复振擦着心脏,心里每一寸都痛得厉害。
    宋容屿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的意识到,原来被人抛弃的感觉,是这样令人窒息的绝望。
    可是他不想要她走,他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匆匆地捡起地上的高定西装放回盒子里,宋容屿抹了把泛红的眼眶,快速地追了出去。
    电梯分别停在最高层和最底层,他不知道她是坐了电梯下去还是走了楼梯,只能顺着楼梯跑了下去,将自己跑得气喘吁吁。
    但整个住宅区树影婆娑,风声微微,唯独不见她的人影。
    宋容屿用力吸气,手背覆上双眼,只觉得肌肤逐渐被湿润浸透。
    她来过他的世界,留下了自己所有的真心,却因为他的错误在这个良夜里狼狈离开。
    真相难堪,总有人费力掩藏,最后终究不过是大梦一场,全盘成空。
    *
    赵新月早在跨进电梯时,就已经收起了眼泪。
    她出了住宅区,打了个车去附近的酒店。一路上拉黑了宋容屿的电话和微信,又给沈翘发了个微信。
    wlgxdm:有钱吗,借我点。
    慈善家:?
    慈善家:不是刚拿到片酬吗?你是叫鸭了吗花得这么快?
    wlgxdm:差不多跟花在鸭身上一个意思吧。别问了,我身上只剩下四百块,便宜酒店不敢去,贵的酒店住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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