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轻轻拂过,霎时间,一阵桃花雨落在了飏空身上。
美人面露讶然,保持了那半伸出手的姿势,静立于纷纷扬扬的桃花之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有种分外和谐动人的美丽。
轻羽当然是知道飏空一直是好看的,否则,也不至于她从小就喜欢他,一直喜欢了这么多年;甚至在得知他喜欢上了一个凡人女子,都忍不住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他一时兴起,他最后肯定还会回到她身边的。
喜欢到这种为了他,甚至能够毫不犹豫骗自己的程度。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漂浮着的红云旁边的飏空,只觉得这场面美得实在是让她有种屏息的冲动。
这场景,跟她想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他长得那般精致美好,若不是狐狸精,那必然就是桃花妖了,美得令人一见心折,就此不可自拔。
若是这一切,都能是真的就好了。
若是,他们之间没有那早已狼藉一片的一切就好了。
轻羽望着飏空伸手接了桃花瓣的样子,突然之间,泪盈于睫。
飏空拈了一片桃花瓣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便撞上了轻羽那朦胧惆怅的泪眼,不由地心又软了软。
这般情景,怕是轻羽真的用心了去想的。
如此梦幻美丽,怕也是真的想用在自己的婚礼上的。
只是……居然还是浪费在他身上了。
飏空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颇为自嘲的笑。
但轻羽此时,已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那些暗暗涌动的惆怅悄然被她按了下去,她望着飏空重新又露出了那愉悦而又天真的笑“果然同我想得一样呢,只有这些,才配得上我的飏空哥哥。”
“轻羽。”飏空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那天真灿烂的笑容也是能够戳伤人心的,原来那轻松愉悦也可以让人变得格外沉重的。他下意识地想要劝诫她两句,可话到了唇边,他又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劝诫她?他杀了她的父亲,却反过来劝她不要故作轻松要正视眼前的生活?这太冠冕堂皇不要脸面了。
劝诫的话到了嘴边化作了一声轻叹,飏空伸手拿开落在轻羽发髻上的一朵桃花,朝她笑了笑“你费心了。”
轻羽抿嘴笑了笑,脸上闪过新嫁娘的羞涩“我从小就开始幻想这些,的的确确是费心了。”
飏空闻言,不由自主地又是一愣。
有些深情,大概是永无回应的。
当初他若没有一时好奇去了人界,没有遇到小玉,大约……会喜欢上轻羽也说不定?那他也许就不会用了两万年去找小玉,也许就会早些意识到自己作为妖界太子需要承担的责任,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一系列的事……
可惜啊……可惜,从没有什么如果。
就连他们这些拥有术法修为的生灵,也没有什么时间回溯之术。
发生了的,就是发生了的。
谁都无法改变。
“我还有东西给你看。”轻羽又亲亲热热地挽了飏空的胳膊,撒娇一般地摇了摇他的手,一双漂亮的杏眼中满是兴奋,似乎又在想起什么高兴的事了,雀跃得如同一个小女孩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不许走开哦!”
“好。”飏空笑了。
他目送着轻羽消失在内殿,轻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他虽不知道轻羽到底想要干什么,但若配合这些能让她高兴一些,那……也就随她去吧。
只是……飏空在等轻羽的空暇,又想到了回去天界的玉润。这狠心的女人回了天界,居然连一个云信都没有捎给他,若非那两只蠢猫还在他的寝殿中喵喵呜呜地上蹿下跳,他真的疑心这狠心的女人再一次地一去不复返了。
呵。
就算这次她真的再一次地毁掉承诺,又不再回来了,他结束了妖界这一切,也能找出一千零八种借口去天界找她。
玉润战神,大名鼎鼎,再无找她两万年还一点儿水花都没有的担忧。
这个念头浮了出来,飏空再一次地有些咬牙切齿。
但他没能再继续想下去,因为轻羽重现出现在了他面前。
飏空一抬眼,登时睁大了一双桃花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眼前的轻羽,身披了一身大红的嫁衣,那上面绣的是她喜欢的缠枝金牡丹,穿在她身上,天光洒下,金红交映,华丽得如同最灿烂的云霞;她的眉眼也是惊心描画过了的,平日里的纯净俏丽,在此刻的盛装打扮下,被映衬得无比艳丽。
她含笑着站在刚刚飏空站过的小桃树旁,桃花纷纷扬扬,衬得她愈发面若桃花,竟隐隐有倾城之姿。
飏空头一次地发现,原来轻羽真的长大了。
她不仅仅只是那个追在他后面叫“飏空哥哥”的小姑娘了,她长大了。长到了也能如此艳丽倾人心的样子,长到了如今可以嫁人的年纪。
“飏空哥哥。”桃花树旁的美人抿嘴轻轻地笑了起来,描画过的杏眼有些许艳丽魅惑,笑起来更是比平日里多了些许风情;她毕竟还未真的嫁人,再怎么魅惑风情,骨子里还是透着些许掩饰不住的青涩,可反而更为她添了些许独特的风韵,让她显得更加动人。
她没有害羞得低头,反而微微红了脸,轻笑着望着飏空“飏空哥哥,我好看吗?”
飏空有些慨叹地笑了笑,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避轻羽的目光“好看。”
“我猜也很好看。”轻羽漂亮的脸上闪过了些许怅然,方才她没害羞低头,此时却垂下了眼睫,似是有些不堪重负了一般,“上次我们成婚,你大概……都没来得及看看我的模样吧。”
飏空的心猛然一震——当然没有。
那般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又怎么会有心情去打量轻羽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想来,那个时候,轻羽确确实实在怀着一颗激动期待的心在等他吧。
等他去对她说一声“你真美”,可她到底没等到。
她等来了一场灾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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