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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哭声听得知书心都要碎了。她是姑娘的大丫鬟,比姑娘大十岁,可以说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姑娘平日里从来都是眉眼弯弯的,什么时候见过哭得这么凶的啊,“姑娘您别哭,没事了,别怕,奴婢来了。”
    “呜不怕的知书,”陆菀虽然在嚎,但也有在听知书说话,她松开知书,“这里只是有点陌生,一点都不恐怖。”
    “那姑娘有没有受伤?”
    陆菀摇了摇头,头上的八宝翡翠钗的坠子跟着摇晃着,发出细碎的声音。
    见姑娘摇头,翻来覆去没见着伤口的知书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姑娘!您身子怎么这么凉?”
    姑娘的身子出奇的冷,知书这才注意到她只穿着一身单薄的曲裾袄裙。因为屋子里都有地暖,所以今日知书给姑娘搭配的是袄裙加同色的大氅,结果现在大氅没了,只有单衣袄裙。天寒地冻的,这一路姑娘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啊?
    “姑娘,”知书急得都快要哭了,见姑娘小脸冻得通红,她现在只想让姑娘暖和起来。“走,咱们到马车里去。”马车里有火盆汤婆子,还有预备着的大氅。
    走之前,知书顺手用锦帕搽干净姑娘的小脸,再将她凌乱的秀发理顺了点,又轻轻的拍了拍姑娘身上的灰尘。
    陆菀一直乖乖的任着知书收拾自己,而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指了指旁边地上,“知书你看,这里有个人。”
    陆菀边说边看过去,却见知武正拿着竹竿尖对着地上的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知武,你这是在作什么?”
    “姑娘别怕!”见姑娘看过来,知武紧了紧手里的竹竿。其实知武是有点怕的,他只是小厮不是护卫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因为姑娘正看着呢,觉得不能露怯,于是昂首挺胸,“姑娘您先走,小的垫后!”说完还不忘拿着竹尖试探的刺了刺。
    “姑娘,咱们先上马车。”知书也觉得应该尽快离开为好。这里偏僻无人,四周还有过打斗的痕迹,且现在细雨也越下越大,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呆下去。她一手挡雨一手拉过姑娘就要往马车的方向跑。
    但陆菀不干。
    “等等知书,”她拽住了知书,不肯走,指着地上的人问,“我们走了,那他怎么办?”
    “姑娘不要管他,这歹人欲对姑娘图谋不轨,等回了府禀报了大老爷,定将他送入官府。”
    “对,姑娘不用管,小的也可以将他扭送官府!”知武也添了一句。
    “知书,他不是歹人。”陆菀头摇得像拨浪鼓,她觉得知书知武对此好像有什么误会,“没有对我图谋不轨,这人我来的时候就晕了,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无缘无故被人暴打,姑娘,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不要管他。”知书更加觉得这人危险,说着又拉过姑娘。
    “可是,可是知书,”陆菀没有动,怔怔的盯着地上的人目不转睛,喃喃的道,“可是他好可怜……比我还可怜。”
    一说到这里,陆菀又控制不住的想到了自己的事,小嘴一瘪,眼看着泪水又要掉下来了。
    知书知道姑娘今日受了委屈,那劳什子的顾世子,竟然背着姑娘偷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自诩什么洁身自好,一直说着只对姑娘一个人好,没想到背地里却和别的女人打得火热!还有那柳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大肆说着他们的破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如今洛邑贵族女眷们恐怕都知道了这事儿,她家姑娘也因此受尽了大家的嘲笑。
    “姑娘不哭,”知书现在尽量都依着姑娘,顺着她的话说,“那让知武去找大夫来?我们先上马车。”
    “嗯。”陆菀觉得这样可以,大夫来了就能救他了,于是点点头,“那知武你快去找个大夫来。”
    吩咐完知武,陆菀转身,在知书的搀扶下走到了马车边,正准备上马车,却忽然听到身后有微弱的响动,好像是手臂落地的声音。
    她转头,正好见到了那人原本在胸膛的手就这样梭落在了地上,手指修长,看着越发的苍白无力。
    “死了。”陆菀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知书,他死了!”
    “没有,姑娘,”知书也不知道这人死没死,但见姑娘害怕得瑟瑟发抖,想着还是先稳住姑娘,“肯定还有气的,没有死。”正想说些什么将姑娘哄上马车,却见姑娘身形一闪直接跑了过去,她拉都没拉住,只得跟着追了过去。
    陆菀几步跑到这人面前,见他一张脸白得吓人,且隐隐泛着青,甚至连微弱的气息都没有了。
    秀眉紧蹙,陆菀看后突然做了个决定,“知武,你快将他扶到马车上……我们将他带回去。”
    “带,带回去?”赶过来的知书气还没喘匀,便听到了这个,她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姑娘竟然说要将个陌生人带回府?还是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嗯,带回去,府里的李先生医术那么好,肯定能救他的。”陆菀就是要将这个人带回家,然后医治好他……比自己还可怜的小可怜,要是自己也不管他,还有谁会管他啊,呜呜。
    “姑娘,这,这可使不得,怎么能将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回去啊……还是让知武去找大夫来比较妥当。”
    “对对对,”知武也觉得就这样带回去不是很好,万一人已经死了,这不是引火烧身嘛。“带回去真的不妥当,小的带他去附近的医馆就行。”
    “就带回去!”陆菀说什么也要坚持,嫩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执拗,不容拒绝。
    “哎呦我的姑娘!这真的使不得,带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回陆府本来就很危险,更何况还是一个男子,这,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姑娘的清誉可就毁了啊。”知书急得团团转。
    陆菀听了知书的话,仔细想了一通。
    好像是有点道理。
    但,“没事的知书,就当是,就当是我新买的小厮,嗯对就是这样,知书你看,他这副样子肯定是被哪个主家丢弃不要的,若是任他在这里,伤势肯定得加重,且天寒地冻的他风餐露宿怎么撑得过啊……我将他带回去给他一个容身之处,对于我来说是顺便的事儿,但对于他来说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而且知书你不是提了好几次我院儿里只有知武一个小厮有点少吗?嗯,那就将小可怜带回去吧。”
    大景朝等级森严,共分为五个等级,皇族、士族、庶族、平民、奴仆,不同等级都有严格的穿衣制度,而小可怜身上穿的是粗布短衣,这是奴仆的衣制,所以陆菀可以断定,小可怜是奴仆。
    旁边的知书被姑娘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词穷不知如何接话,但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不过她还没想明白,姑娘已经叫知武把那个人抬上了马车。
    知书在一旁默默的叹了口气,姑娘虽然性子软,但她一旦做了决定,十匹马都难得拉回来的。
    只希望这人不是什么坏人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陆菀:小可怜,以后就跟着我吧,会对你负责的哦
    第5章
    洛邑城东的李府,是宫内盛宠多年而不衰的李贵妃的娘家。累世公卿,在大景朝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
    此时,李府独子李为雍的雍华院里,仆从小厮站了满满一院子,他们个个身如抖筛,正在承受着来自主子的滔天怒火。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爷是让你们干掉他!干掉知道吗?是要他死,不是让你们去随便踢两脚了事!”
    李为雍一身锦衣,眉目青秀,但此时因为生气,俊美的脸显得有些狰狞,破口大骂了一番后心里仍不解气,又一连踹翻了好几个下人。
    从小到大,最让他受世人尊捧,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乃清源李家家主的嫡子,更是独子。以后莫说这李家,就是整个清源李氏,都是他的!这何等肆意?可没想到就在前不久,李为雍他偶然得知,他的爹竟然要从外面接个人回来。
    !!!那人是谁?还能是谁?决计是他爹在外养的私生子!所以这是想来抢他偌大的家业!
    这能行?!门都没有!私生子他必须弄死。
    所以他派出了他这院子里的所有小厮,打算去弄死那个人,没想到……都是一群废物!
    “爷,爷息怒。”李为雍的贴身小厮柱子从人群里挪出来,他机灵,知道爷生气会踹人,所以刚刚他就躲进了人群里没被踹到。现在见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柱子这才站出来,在一旁小声辩解,语气里还有点委屈,“不是爷说让我们拳打脚踢的吗?”
    “那是掩饰!掩饰懂吗?”李为雍抬脚便踹了对方一个心窝子,气急败坏,“蠢货!爷不这么说,难道还要说打死他这么庸俗的话吗?”
    “而且你们跑什么?啊?!跑什么?跑了就跑了,还有脸回来?都他娘的给爷滚!”
    柱子一口老血差点被踹出来,但现在也顾不得疼,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解释,“主子,不是小的们想跑,而是,而是当时突然有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提着刀,凶神恶煞的!且还有更邪门的,就在那个偏僻小巷子里,竟然响起了一阵阵女人的呜咽声,特别恐怖!”
    柱子说的是实话。他们临时被爷派去堵人,因为这种事他们平时经常干,所以也没多问,抄了手上家伙就兴冲冲去了。
    没想到去了之后还没动手呢,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扶着额头跌跌撞撞的进了个小巷子。不过对方越虚弱,对他们来说越有利,于是他们冲了过去。
    但没想到这时候突然有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蒙着面刀光剑影唰唰唰。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个个手脚都吓软了,得亏那些黑衣人也是来对付那小子的,他们才能趁此机会逃出来,不然,准没了。但没想到逃到一半,竟然在那偏僻地方又听到了女人的呜咽声,声音凄凄惨惨,着实把他们给吓惨了。
    柱子不敢隐瞒,将当时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说给爷听,没有遗漏任何细节,末了他还添了一句,“看那些人凶狠的样子,估计那小子也是凶多吉少,小的们跑了也是,也是想着少点麻烦。”
    柱子话刚说完,“哎哟”一声又挨了少爷一脚,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一群蠢猪!”李为雍听了柱子的解释,真的是要气死了,“爷什么身份?还怕他麻烦?”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爷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是!”柱子胸膛一挺。对啊,这可是清源李家,是大景朝一顶一的世家,而爷是下一任家主,还怕麻烦?
    “若是死了就将他暴尸荒野,若是没死,哼,给爷往死里打……要是你们再办不好,小心爷剥了你们的皮!”
    “是是是……”一众人赶紧应承,然后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
    李为雍看着下人们蜂拥而出的背影,又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无法平静,于是他跑回屋子猛灌了两盏冷茶,方才彻底压下心中的气。
    茶盏还没放在桌上,李为雍透过窗子看见自己那一群小厮居然又回来了,顿时火冒三丈,扯开嗓子正要开骂,却见他们后面跟着一群直挺挺的带刀护卫。
    李为雍后背一凉。
    这些可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李府的精锐护卫,一个就能撂倒他整院子的人,根本没法比。
    护卫们从院门外涌了进来,领头的朝着李为雍抱拳,“少爷,老爷让您去一趟。”
    “……”
    一听到“老爷”两个字,李为雍的双腿不由自主的打起了颤。他吞了吞口水,怕是又要被他爹打了。
    *
    当李明悠接到丫鬟的消息赶到父亲的院子时,李为雍已经被吊在院里的老树下打得皮开肉绽了。
    哇哇直叫,叫声隔得老远都能听见。
    看见了自家妹妹,李为雍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他用力挣扎着朝妹妹喊,“妹妹,哎呦我的妹妹你可算来了。救命啊,咱爹这是要往死里打啊,救命啊……”
    李明悠身上穿的是一套锦绣男装,但又在袖口和裙摆处绣着柔和的花纹,配着精致的妆容,既有女子的秀美,又有男子的干练,让人眼前一亮。
    步伐迈得仿佛丈量过似的,李明悠扫过院子里抱头跪在地上的仆从,看向吵吵嚷嚷的大哥,又看了一眼站在屋檐下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父亲。
    她没有理会大哥,而是径直来到了父亲面前,微微屈膝请了安。
    “父亲。”
    李远敬铁青着脸,被气的。他一直盯着院里那颗老树,声音有着明显的怒意,“这次你莫要为他求情!”
    “大哥这又是怎么了?”刚刚也是下人禀告,李明悠才知道大哥又被叫进了父亲的院子。想到大哥每次进父亲院子都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她才来的,看是不是又惹了麻烦。
    “你问他!”李远敬气得心绪不平,自己这个儿子,每天招猫遛狗为非作歹也就算了,他懒得管,但没想到今日竟然给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大哥,你又闯什么祸了?”见父亲不说,李明悠转身问当事人。
    “这才不怪我!”李为雍难得在挨打的时候不怂,虽然双手被绳子给死死绑住了不能动,但他现在超级硬气,“妹妹你知道吗?咱爹竟然有个私生子!他竟然在外面养了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这话一出,不仅李明悠,李远景也是一脸的诧异。
    而后便是恨铁不成钢的震怒,“你说什么?你个逆子!我看你还是欠收拾!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蠢货!十足的蠢货!”
    想他李远敬一生精明,怎么会有个这么蠢的儿子?还是独子!他真是愧对李家的列祖列宗。明明他不缺女人,后院那么一大堆的女人,为什么除了原配给自己生了一双儿女,其他一个都没有动静?
    都是一群不下蛋的母鸡!
    “哎哟……爹你这是心虚了吗?你就是有个私生子!”李为雍现在已经不惧疼痛了,就算是鞭子抽在自己身上他也还是要说,“你还想将他给接回来?一个外室私生子,你当个宝贝!你对得起娘亲吗?”
    “孽子!真是混账!”
    “我就是要弄死他,直接弄死!”李为雍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大哥,你在说……什么?什么私生子?”一旁的李明悠聪慧,凭着大哥的三言两语她转眼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你把咱们要接的人当成了爹的私生子?”
    “什么当成?明明就是!不然他为啥平白无故的接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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