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见武小姐的婚期定在九月二十二,先是向武大太太道了声“恭喜”,这才接了宋四太太的话:“多谢您了。我略早几个月进京,对京城虽然不是很熟悉,但家里的管事应该还算熟悉,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们搭把手的,就差了人来说一声,我让家里的管事过去帮忙。”
让她去帮忙是不可能的。
武大太太也不知道听出她的未尽之言没有,笑盈盈地道着感激,问起了裴彤:“听说搬出去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一时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我怕自己找不到地方,只好派了管事的去送喜帖。”
怎么可能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武大太太这么说,不过是委婉地在问郁棠,裴彤和裴府以后还是不是一家人。要是一家人,那武家就只需要往裴家送一份喜帖就够了。要两家,他们就再派人去给裴彤送一份喜帖。不过,裴彤离开了裴家,就是一般的读书人家了,武大太太不可能亲自去给他们送喜帖。
郁棠想到裴宥做的那些事,想到裴宴让裴彤分宗的用意,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那些在背后议论他们家的人说清楚了。
“他们搬去了原来的旧址。”郁棠笑道,“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们,不知道他们到时候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若是贵府的管事没空,那我就让我这边的管事替你们家的管事跑一趟好了。”
她话音未落,武大太太和宋四太太的脸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武大太太更是笑容勉强地道:“他们就是做这些事的,哪里就要劳烦你们家的管事替他们跑腿了?既然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我就让家里的管事跑一趟好了。”
郁棠笑眯眯地点头,和两人说了半天的闲话,最后还留了两人午膳。
两人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假忙,借口还要给张、黎这样的人家送喜帖,婉言拒绝了午膳,约了下次有空再过来拜访郁棠。
郁棠也不勉强,亲自送了她们出门。
只是在路上大家遇到了过来找郁棠的二太太。
宋四太太大喜,将武大太太引荐给二太太。
二太太这段时间见着谁都像是来找她办事的,不免竖起几分戒备,草草地和武大太太说了几句,知道她是来送喜帖的,承诺了到时候一定会和郁棠一块过去之后,陪着郁棠把两人送出了门。
郁棠看着二太太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
二太太却向她抱怨:“你都不知道那些人送东西有多刁钻——昨天我收到一匣子月饼,说是从广东那边带来的,我也没多想,寻思着给你拿几个过来尝尝。谁知道打开一看,装着一匣子的银票。把我吓了个半死,赶紧交给了你二伯处理。唉,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郁棠打趣她:“别人想都想不到,你还发愁。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二太太就笑着去捏郁棠的脸。
两人嬉笑着往内宅去。
已经坐上了马车的宋四太太却不解地问武大太太:“您怎么拦着我不让我跟裴二太太说?这秋收之后就要开始往九边送粮了?我们两家都不是做这生意的,彭家却跟着裴家之前在江西买了好几个田庄,今天都是丰收年。”
粮送去了九边就要换盐引,换来的盐引想拿到盐就得到户部登记。
宋四太太不由抱怨:“也不知道是谁想的招,盐运司岂不是成了摆设。”
武大太太笑道:“那也是因为两淮盐运使出了点事,到户部核查也不过是暂时的。我瞧着裴二太太不像喜欢揽事的,说不定说了反遭人不快。何必!彭家不是我们想象的,他们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我们还是别画蛇添足了。”
她话是这么说,却有点烦宋四太太吃相太难看。
不过,换成是别人估计比她吃相更难看。
苏州这些日子冒出了江潮,夺了宋家不少的生意,偏偏不知道这个江潮身后站的是谁,官府睁只眼闭只眼的不管,偏偏裴家的两兄弟又在京城,找到裴家去,没个主事的人,宋家才无奈之下走了彭家的路子。
裴家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裴家会怎么做?
武家从来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有意走裴家的路子。
她来裴家送喜帖是小,趁机认识裴三太太是大,能遇到裴二太太就更是意外的收获了。
只是不知道派去和裴家接触的人联系上裴家了没有。
武大太太想着事,和宋四太太说话就有些心不在焉:“彭家小定的时候,我还想请了两位裴太太去捧个场,到时候再来拜访她们也不迟。”
宋四太太更在意武家之前给宋七小姐介绍的一门亲事。
肯定是不如彭家的,但那家的大伯父在江苏做官,现官不如现管。可到底行不行,她还得回去商量四老爷。
两人各怀心思回了武家新在京城买的宅子。
彭家派来协助武家的那位高掌柜夫妇已在二门等候。
高掌柜站得有些远,高娘子则过来帮着随车的嬷嬷撩了帘子,扶着武大太太下了马车。
武大太太这两天都有这位高娘子奉承着,加之又是彭家派来的人,颇给她面子。她笑着问高娘子:“可是有什么事?”
高娘子忙道:“没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这边有什么需要我们跑腿的。”
武大太太想起之前隐约听到高掌柜来京城之后,帮着彭家拿到了一批盐引。
武家是靠船起家,若是能拿到盐引,比别人家更有赚头。
她脚步微停,笑着对高娘子道:“你们这样天天在我们家帮忙,不会耽搁你们的正事吧?”
高娘子很会说话,笑道:“您这里就是我们的正事啊!”
武大太太呵呵笑,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说漂亮话。我可是听说了,彭家之前能顺利地拿到盐引,都是你家那位的功劳。你可别在我面前打马虎眼!”
第三百八十九章 反击
高娘子素来以此为傲,此时武大太太这么说,不免有些小人得志般的得意,笑道:“不敢当大太太这样的夸奖,是我们家掌柜的,认识了裴三太太的娘家兄弟,这才讨了个巧。”
武大太太听着心里不由千思万转,对高娘子就存了点小心思,不动声色地笑道:“那也是你们掌柜的有本事。我听别人说,裴家人做事都很低调的,我刚才去裴家送喜帖的时候,他们家二太太也闭门谢客不见人,可见传言还是可信的。能和他们家来往,你们家掌柜的为人、品行应该也不错。”
高娘子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武大太太就像没有看见高掌柜似的,由她扶着就往里走。一面走,还一面装无事闲聊般地道:“他们家三太太娘家兄弟是个怎样的人?我听说明年的万寿节,他们家拿到一部分单子?他们家的漆器真的有那么好吗?”
高娘子跟着高掌柜走过一些地方之后,知道了深浅,哪里还敢拿大。闻言忙笑道:“郁家的漆器在我们眼里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只是我们家掌柜不是做漆器生意的,行业内的事,不知道如何评价。但他们能拿到万寿节的单子,与裴家应该多多少少有点关系的……”
她把彭、陶两家都没有推荐漆货的事告诉了武大太太。
武大太太像听轶事似的,十分感兴趣,不停地问东问西,还留高娘子在内宅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高娘子才回自己家。
高掌柜早等急了,回来就问她都和武大太太说了些什么。
高娘子把她和武大太太的对话都告诉了他。
高掌柜眼睛珠子直转,想着当初要不是他机灵,怎么可能搭上彭十一,要不是他胆子大,又怎么可能从彭家出事,成为依附彭家的一个大掌柜。武家分明是想抄彭家的底,巴结上裴家,说不定,他的机会又来了。
他就怂恿着高娘子多在武大太太面前露个脸。
高娘子原本就喜欢和高门大户来往,有了高掌柜的话,更是如鱼得水,红光满面。
郁棠这边,定下了和二太太、裴丹、裴红去通州的行程。
裴宴不太高兴。
郁棠亲自给他更衣的时候他毫不掩饰地抱怨:“你们就不能晚去两天?”
他被张老大人拖着去香山见一个所谓的高僧,要为张家求签算卦。
这两天白天还是挺热的,晚上却吹起了凉风,裴宴像突然恢复了精神,晚上闹得郁棠有些睡不着,今天早上起来,小腹居然隐隐作痛。
她觉得她不能再这样纵容裴宴了,趁早把他给赶出去清静两天,而且还忍不住道:“你之前不是说你祟尚道教吗?道教敬养生,你得和张老大人学学才是。”
裴宴就更不高兴了,板着脸捏她的面颊,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这些歪门邪道。你们去就去,可不能乱跑。那边毕竟是码头,三教九流的多。你们是金玉,他们是瓦砾,就是和他们撞到了,也是我们划不来。”
“知道了,知道了。”郁棠忙笑着应了。
和裴宴在一起生活的越久,她越能感觉到裴宴的“贪生怕死”,平时她出个门都要叮嘱好几句,更何况是去通州。
她保证:“我们一定不出门。如果出门,只在相熟的铺子里逛。何况还有裴丹跟着我们。”
可不能让裴丹名声有所损伤。
就这样,裴宴还是啰嗦了半天才出门。
等到郁棠和二太太住进了他们位于通州的小宅子,裴宴也启程去了香山。
裴丹和裴红一进院子就看见两条黄色的小奶狗,丢下郁棠和二太太,欢呼一声就围过去。他们身边服侍的也哗啦啦地跟了过去。
二太太看着直摇头,要喊裴丹进屋。
郁棠就劝二太太:“她还能这样欢快几年,您就随她吧!”
二太太已经开始把家中一些中馈交给裴丹定夺了,裴丹做的还不错。
她听着只好笑着叹气,和郁棠去了上房。
丫鬟仆妇们收拾行李,这边临时管事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婆子,见郁棠过来,特意来问安,还向郁棠和二太太推荐起本地的名胜来:“就在离我们里不远,叫清真寺,是个回回的寺庙,白色的塔,可有意思了。出了寺,旁边有家羊肉馆子,他们家的它似蜜是我们通州一绝。两位太太不去尝尝就可惜了。”
上次郁棠来送郁远的时候,只在街上逛了逛,当时裴宴也提到了这家清真寺,只是她后来突然瞧中了现在住的宅子,想买宅子,想着住的地方都有了,还怕不常来吗?也就把这件事甩到了脑后,现在听这婆子说起来,想着她自己好歹是东道主,就有点想去看看了。
她问那婆子:“那边的人多吗?”
那婆子知道自己是临时的,就想着怎么留下来了,有了这小心思,就巴不得能讨了郁棠的喜欢,忙道:“可巧两位太太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晚几天,就到了漕运忙的时候,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去逛寺庙的人也就多了。这两天大家都忙着在家里过中秋节,正是人最少的时候。”
郁棠就望向二太太。
二太太难得裴宣不在身边,她不用照顾别人,也有些动心,对郁棠道:“要不,我们去看看?”
郁棠就叫了随行的管事过来,让他去安排这件事。
裴丹和裴红听了十分高兴。
二太太就要裴红写完了裴宣布置的功课才能跟着去。
裴红虽然小小的纠结了一番,但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见大家都很想出去玩。
过了一天,管事安排好了,他们就轻车简从的,带了七、八个护院去了清真寺。
寺里面是不招待他们的,但可以在外面看看。
回回的寺院与他们平时看到的又不一样,大家都觉得开了眼界,在外面转了半天,又去婆子推荐的羊肉馆子吃饭。
虽说提前订了,中午会关门,只招待他们这一桌,但他们一进馆子就闻到很浓的膻味,还是让他们觉得有些受不了。
开饭馆的老板可能是见得多了,就把他们安排在后院吃饭,还指了后院的风景对他们笑道:“您们看,漂亮吧!”
那后院的确有点出乎郁棠等人的意料之外。
这小馆子的后院是片山林,郁郁葱葱的,和清真寺的后院连着,饭馆的老板在后院建了个亭子,桌子就摆在亭子里。
微风吹来,树叶沙沙响,吹散了暑气也吹散了热浪,让人十分的惬意,加上这地方的它似蜜不仅红亮绵软,十分合郁棠的口味,而且面食也做得好,郁棠和二太太吃了都觉得好。
撤桌摆茶的时候还特意赏了那饭馆的老板。
老板自然是谢了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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