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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的眼眸直颤,望进那双笑得弯弯的狐狸眼,许久许久,惊愕之色才逐渐褪去,跟着也笑了,“你来了?”
    那青年往前迈了一步,柔声道:“我来了,就怕你认不出。”
    张良惬意着环胸,学他的模样挑眉,“我听着怎的有几分醋味?”顿了顿,又问,“去哪儿?”
    青年兀自迈入小船,饮了一口桌上的梨花酿,卧躺在席上,拳头撑着头颅,懒洋洋道:“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他没有说其他的话,也没问“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单单这一句“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便看清楚他这么久的挂念。
    张良的笑意渐浓,解了固船绳,握着竹竿,将小舟驶离泊口。
    船尾划过一袭涟漪,慢悠悠在河面漾开。东风一吹,山头那一片梨花簌簌飞旋,随风飘零到水面,似美人落下的清泪。朝霞掩映着旭日,在山水明净的画卷中添了一抹颜色。
    万里江山,无限美好。
    ..............................
    运河边上那个清瘦的船夫死了,沉船河中。
    那日清晨,有人恍惚瞧见他欢笑着与一团空气说话,仿佛见到了等候许久的人一般,眉眼欢欣,前所未有的轻快。
    然后他一个人撑船离去,不多久便在河中央沉了。
    后来,人们看到另一个身形健壮的老头跳到河中,拼死拼活把船夫捞上来,抱着冰凉的尸体,嚎啕大哭。
    人们劝他节哀吧,节哀吧,哭坏了眼睛可不好。
    他却哭着哭着,也没了气息。
    后来,老头子的妻儿来了,带走两具尸体,将老头子葬在西山头的红枫树下,将船夫葬在东山头的梨花林里,紧挨着另一方墓冢。
    那个健壮的老头爱枫树,据说他年少时跟心爱之人定情,就是在一棵枫树下。待秋风一吹,枫叶便如灼灼晚霞,胜过女子娇羞的美好模样。下葬时,老头的衣襟里滑落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缝纫的边线已经朽了,看得出时代久远。人们想,那应该是他的定情信物。
    至于那片梨花林,听说,那儿其实葬了两个人。
    一个爱酒,另一个,爱梨花。
    现下正值暮春,梨花飘零的时节。在慕良山头,花瓣落地的簌簌响动之间,隐约听见有人说话。
    一人的声音低沉却温和:“梨花,离花。梨花堆满枝头,就是分别的时候。”
    另一个的声音更纤细些,他轻轻一笑,道:
    “韩兄骗人。”
    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怎可能分别?
    慕良山的名字,张良从未告诉过旁人。人们还叫它无名山,后人因为张良晚年长住于此,便取名“张师山”。
    张师山的山顶有一片梨花海,春来开花之时,总让人以为是下了雪。有时飘零到山下的运河上,被甲板上吹风的过客瞧见,便拾掇起来,放入荷包中,权当做个念想。
    某些人物传颂了千年,某些故事却只有当事人才知。
    这故事被说书人一页一页地翻,一句一句地述,信的人自然感动,不信的始终无动于衷。
    无论江山锦绣,还是山河破碎,终是应了那一句——
    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
    莫判它是非对错。这故事你若看了,人也真,情也真。
    若得了真情与真义,其他的,还计较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慕良卿》终于完结。
    从五岁到六十四,跨越近六十个年头的故事,都在这二十六万字里面了。
    这篇文章感情戏很多,但并不全是感情。毕竟张良是千古无二的谋圣,是运筹帷幄的无双公子,心中是装着苍生的。如果只有感情,难免亵渎了他。
    然而我只是一个眼界狭隘,又不懂得谋略大计的人。只有写虐情戏的时候顺风顺水,但涉及到攻城计策或者朝廷争斗就要卡很久,有时候想到一个自以为不错的办法,然后晚上睡觉脑光一闪就破解了,一下子觉得low穿地心,又爬起来改。
    所以很多时候真的寸步难行,就算自己觉得这个设计不错,但呈现出来的效果也未必过关。当真应了那句话,卡文时候留的泪,真的是开坑时脑子进的水。不过坑已经开了,怎么也得自己填好。所以反复修改,反复琢磨,直到过了自己那关,再呈上来给大家看。我想,我心里的故事,我养了这么久的宝贝孩子,应该以它最美好的样子跟大家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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