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羲睁眼,微怔,又垂眸不语,只听得娥女说道,“娥女恰巧经过南天门时,那小公主蹲在南天门外哭泣,模样很是凄凉”。
常羲淡淡看她一眼,只看的侍女心惊胆战,叩头请罪,“奴婢一时心软,便上前让公主回去,今后别再来了。小公主认出奴婢是朝霞殿的宫娥,便让给帝后捎两句话”。
“你倒是多管闲事的紧”,常羲冷哼道,“她擅闯天庭,没有受到责罚,已是万幸,怎敢一再挑衅?当真是愚蠢无知”。
娥女见帝后动怒,不敢言语,只是伏身在地。
常羲让侍女斟茶,举杯近唇,尚未饮,开口问道,“她说什么了?”,
娥女这才敢说道,“小公主托奴婢带话,说是跟狼族王子的亲事已定,那曾是从前的冥娇梦寐以求的事,可如今,冥娇的心有所属,日夜思念,求之不得”。
常羲的茶杯重重放在案上,吓得娥女闭嘴,“无用的话,便不必说了,捡重要的说”,娥女沉吟片刻,方答道,“小公主想见帝后一面”。
“不见”,常羲一口拒绝,手指在案上敲了敲,说道,“你将那尊红珊瑚送到蛇族,恭贺蛇族公主大婚”。
“是”,娥女应道,“都退下罢”,常羲以手撑着头,阖眼,嘴唇死死抿成了一条线,这是帝后极为不悦的表现,宫娥们不敢多话,静静的退下。
巫妖两族结亲的消息,在三界乃至龙、凤两族都传开了,孔雀皇子玉生逃兵的事,被天帝赦免,换取孔雀族的另一位皇子出征。
魔族跨过了临渊,占领了仙界的第一座城池。
二皇子敬铭御驾亲征,率领天兵天将驻守在城外,誓要将魔族赶回临渊。
天泽山突然变得很冷清,少了叽叽喳喳的降灵和小夭,也少了时常打闹的乐昭和老虎,就连身旁总是站着的,淡的像个影子,却始终随行的人,也不在了。
无忧静静站在桃花树前,远眺着孤月峰,偌大的天泽山,安静的有点异常,唯有微风拂过桃树,能带来簌簌声音,仿佛是桃花在耳畔低语。
“不过是场交易,为何她却看不开呢?”,无忧低声说道,嘴角嗤了声,“恐怕还是没洗净凡人的妒忌和怨愤罢,身为神仙,应是不悲不喜了”,
话音刚落,却陷入一阵沉默,她无意识的拂过心口,那里空洞的可怕。
一朵桃花颤巍巍的跌落枝头,倒让她想起了花盈,想及了她化作璇玑的样子,再想到在仙魔大战时,初见璇玑的惊愕和震惊。
细细想来,身体却仿佛再也想不起当时的感觉,惊愕、欣喜、疑惑、哀伤,她的脑海里能想的起,可她的心、她的身体,却似乎遗忘了。
手指拂过娇艳盛开的花瓣,无忧试图再往从前回想,想起清胥的离去,跟清胥的缠绵,再往前,璇玑惨死,清胥决裂。
那曾经仿佛惨烈的场景,都变得极淡、极淡,淡的在心中毫无涟漪,淡的像一抹影子,就像是清胥。
“神”,无忧仰头望着九霄之外,“许是终生孤寂”,
她低语道,“眼下,似是被太多的羁绊绑住了,才让我生出这些情绪来”,
她已接近半神修为,跨入神的境界,指日可待,“成神之日,便是脱离三界,另辟福地之时”。
无忧双眸重新恢复了清冷,“那时,便可抛下妖族、天泽山、天庭,所有的是非了”,她语气略有不悦,“眼下,还是管的多了”。
“真难得,看到你情绪低落”,只听得身后一声清悦的声音,碧发身影现出,发间钻出几条小青蛇,朝着无忧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九螺抱着手,好以暇整的说道。
无忧蹙眉,问道,“你来此作何?”,
九螺左右看看,摸着小青蛇,“阿绿说,它没有闻到那位仙子的气息,她走了?”。
见无忧不答,九螺笑了笑,“想来也是,那位仙子心气孤绝,自傲清冷,若不是真心钟情你,岂能放下身段,默默站在你身侧。如今,你要娶亲,自然天泽山容不得她了”。
“你说这些作何?结姻之事,正是你一力促成的”,无忧语气淡然,负手转身看她,
九螺认真的望着她的眼睛,里面平静无波,没有懊恼、没有鄙夷,也没有惋惜,里面沉寂如深渊,“卫无忧,你不难过么?”。
“人生聚散,本就如常,分分合合”,无忧看向她,“只要能平息巫妖两族的恩怨,此后共衍生息,减少杀戮与争斗,便是福生无量恩德”。
“你说,若是从前,你可会接受我,而放弃她”,九螺抬眼问道,
“不知”,无忧答道,
九螺顿了顿,突然问道,“如果不是为了巫妖两族,你会迎娶我么?”,
“不会”,无忧摇头说道,“我应是离开仙界,一心化身大道,立地成神”。
“这样子的你,可真是无趣”,九螺秀眉微蹙,“一点都不好玩”,
她左顾右盼道,“我要在天泽山呆一段时间,你寻个地方给我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