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惊鸿点头,微微侧头,“凉生。”
主仆俩默契十足,凉生当即就会意过来段惊鸿是让他打赏,可偷摸掂着钱袋子实在心疼。这些银子还是以前攒下来的,夫人病逝陈氏掌家,这才短短几天已经开始变着法的克扣分例了,往后只会变本加厉,这银子可是花掉一个少一个啊!
凉生掂着钱袋一通纠结,但也不能忤了主子的面子,只得咬咬牙,掏出一小块儿碎银递给灵溪。
灵溪倒是不嫌少,道了声,“奴婢谢过大少爷打赏。”就笑弯着眉眼乐呵呵的接了过去。
“姐姐哪儿的话,往后还得多亏姐姐照拂才是。”段惊鸿勾了勾嘴角,这才提起袍摆,任凉生搀扶着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刚进门,段惊鸿就被扑鼻而来的烟味儿呛的喉咙眼儿发痒,压抑着清了清嗓子,这才憋住了咳嗽,抬眼果然就见老太太着拿着尺长的鎏金旱烟杆儿啪嗒的正欢,偌大一个堂屋里烟雾缭绕的。
“哟!还真是身娇体贵的大少爷,走路还带让人给搀着,谱摆的也真够大的!”段惊鸿还没来得及上前行礼,就被陈氏给掐着嗓子阴阳怪气的打断了,“这死了娘啊就是不一样,人都变娇气了!”
段惊鸿含笑看了陈氏一眼,没有搭理,拂开凉生搀扶的手,乖巧的上前给老太太行了个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陈氏这话就是故意激他的,前世的自己的确不经撩拔,因为在乱葬岗找娘的事情被段家人给发现,陈氏在一边煽风点火,也是一句死了娘他就能跟个小豹子似的扑上去拼命,结果却是自己挨了一顿棒子炖臀肉,皮开肉绽在床上趴了小半个月。
如今,他早就不是那个天性率直却傻的可怜的段惊鸿了。
而陈氏对于段惊鸿居然没上钩很是惊讶,在她看来,这小子就跟她娘一样是个缺心眼儿的,把那死娘们儿扔去乱葬岗那天这小子还逮着人又咬又撕又揍跟个小疯子似的,这会儿这么戳他痛点儿居然没发疯,还真是奇了怪了!
“起来吧。”老太太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看得明白,却磕着眼皮装眼瞎。她不喜欢段惊鸿的娘,所以连带着这个孙子也不是很待见,毕竟一个小子长得比个女娃还漂亮,怎么看怎么碍眼,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果然人算命先生说的没错,这就是个福薄短命相。
“谢祖母。”段惊鸿应了声站起身来,却没有退到一边,而是转身对着段正拱手行了个礼,“孩儿见过父亲,父亲舟车劳顿想来辛苦,不过有件事孩儿还是想问问父亲的意见。”
“嗯?”段正之前听了陈氏的挑唆,本来没摆好脸,被段惊鸿突然这般恭敬有礼的对待一下就愣了,这儿子这般落落大方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没脸红没胆怯,居然还主动跟自己说话了?
惊诧之余,段正第一次拿正眼仔细瞧了瞧长子。
段惊鸿是他娘当年摔跤早产,身子打出生起就比别的孩子羸弱一些,又因为是嫡子,所以被他娘给养的娇气了些,偏偏还是个寡言少语说句话就脸红一点不讨喜的性格,所以段正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比起嫡长子,他反而更看好庶出的小儿子,一直以来也的确悉心栽培着。
“不知父亲对再娶有何看法?”段惊鸿将段正的诧异尽收眼底,敛着眉问道。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大家都停下了手上磕瓜子吃点心喝茶的动作,就连老太太手上的旱烟杆儿都不小心在桌面上磕了下。
“再娶?”段正也是一脸震惊,有些反应不过来。
“娘她已经过世了,父亲身边虽然有陈姨娘可着,可毕竟正妻空缺,这丧妻鳏夫好说不好听,一个家里少了持家主母总归是不大好,所以孩儿就想,父亲要不再寻户人家女儿,再娶续弦如何?儿子听闻东街张家小姐二十有六,虽然是个过了待嫁年纪的老姑娘,可毕竟是大家闺秀,配父亲应该还是可以的。”段惊鸿淡淡瞥了眼同样一脸震惊的陈氏,不急不缓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果然,段惊鸿话音刚落陈氏就炸了,“你娘刚去你就让你爹续弦?你还有没有点为人子的孝道了?!”
“陈姨娘这是哪儿的话?”段惊鸿含笑看向陈氏,因为发烧而潮红的脸竟是给人一种恍惚的惊艳,“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日子还得往下过,陈姨娘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向来大度,该不会是这会儿犯了倔,不想父亲续弦吧?”
“你……”
“鸿哥儿说的没错。”陈氏还想争辩,就被突然出声的老太太给打断了,“晚娘已经去了,正儿背个鳏夫的名声的确不好听,续弦再娶是应该的,这张家闺女我倒是略有耳闻,年纪大是大些,不过都是让家里给耽误的,是个能干的好姑娘,娶妻当娶贤,要真能给娶过来,倒是不错。”
老太太这话一出,陈氏眼睛一下就瞪圆了,下意识的扭头想让段正提提自己扶正的事,却见他一脸沉思,顿时心里咯噔一跳。暗道:扶正的事要完!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段正身边含笑听着的段惊珏走了出来。
第7章 促成
“孩儿也以为,大哥所言甚是。”段惊珏眼神示意陈氏稍安勿躁,恭恭敬敬对着上座的老太太和段正各揖一礼,“不过母亲尚未过头七,这么快就急着续弦怕是会遭人闲话,而且父亲正当壮年,咱们段家不是名门之后,但也是富贵人家,这续弦之人,还是宁去勿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