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十二走了,宣于唯风也出门去了,明山犯懒,躺在宣于唯风的床上等他回来,可都傍晚了,依旧不见人影。巡街回来的赤卫军说:宣于大人去“买卖楼”了。
明山这才知道,“买卖楼”的闻五回来了。心里登时又酸涩又嫉妒,又忍不住小小地检讨自己,不该同宣于唯风一般见识,谁让那人自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呢。
一想到这儿,明山心里宽慰了些,决意去“买卖楼”找回宣于唯风,免得他又被闻五欺负。
雪路湿滑,匆匆披了件大氅就出了门。他步履轻快地往外走,嘴里哼着茶楼里听到的小曲儿,刚走出赤卫营,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明山并未在意,只以为是哪家来串门儿的亲戚,依然脚步不停往前走,便在这时,马车里一道温柔轻缓的女音叫住了他:
“——是小幸儿么?”
小曲儿戛然而止,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霎时阴寒刺骨,浑身上下毫无一丝温度。明山僵着手脚缓缓回头,嘴唇发白发紫,这时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温婉柔美的面孔,看到明山时她盈盈一笑,恰似那烟雨中的春花朦胧婉约。
明山嘴角上扬,也跟着笑了,眼睛却是酸涩的,轻声回应:
“姐姐,是我。”
……他已不能去找宣于唯风了
☆、第四十九回 孤
“你竟然回来了!”
宣于唯风捏核桃,“咔嚓”一声全碎了。
不知为何,闻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忙搬起椅子离他远些。
“不过我才离开多久,锦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白霆将军死得真憋屈,没正儿八经地死在战场上,反倒被无邪算计了。”
宣于唯风冷静道:“这笔账,我会记下的。”
“其实……也算是为了雪国吧。白霆揽了所有的罪名保全你们,老将不死,新将不出,从今往后没了将军这座靠山,赤卫军就要担负起整个雪国的存亡。白宵那孩子虽笨了点儿,但胜在勤快,前途不可估量。”闻五顿了顿,又道:
“白霆之死,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便最后那致命一刀是你给的,他的死也跟你无关。”
宣于唯风惊呆了,突然意识到:“你这算是……开解我么?”
“——滚滚滚!老子只是闲得慌,说胡话解闷儿,谁开解你啦!”
闻五看上去像一只被耗子吓傻了的奶猫,只会张牙舞爪,其实毫无攻击力。
宣于唯风失笑道:“怎么,你很闲么?苏瑛不是跟你一起么?”
“别提那个没良心的家伙了,拉小敏出去玩儿,都不带我……”说到最后,已经很委屈了。
“为什么不带你,你心里没点儿数么?不过小……咳,玲珑郡主在‘买卖楼’?”
“对啊!除夕那天就接过来了。苏瑛心细,觉得小敏刚死了爹,心里定是不好过的,就亲自去将军府接回来住几天。哎,我家苏瑛就是会怜香惜玉啊,对我都没这么上心过。”
宣于唯风自顾自倒了杯酒,道:“将军府现在就是个空架子,你不如把玲珑郡主接出来。她将你们视作亲人,有你们陪伴,该是很开心的。”
“话不能这样说,我可以接回小敏,这个‘买卖楼’都可以给她,可你别忘了我终要走的,可能这个月也可能下个月,说不定哪天家里有急事儿不打招呼就走了,到时候没人在‘买卖楼’陪她。何况她现在是郡主了,往大了说,以后两国邦交议和小敏就是和亲郡主,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事事任性。”
闻五一席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宣于唯风只觉得头晕目眩,愣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倒是看得长远,是我糊涂了。”
闻五却歪着脑袋,道:“你醉了。揣着心事儿喝酒最容易醉,你可以说出来,我不会笑话你。”
兴许宣于唯风是真的醉了,竟听信了他的鬼话,不设防地问:“你觉得我很惨吗?”
“怎么这么问?”
“不知道啊,就是想问。其实……很惨,无父无母,自幼跟野狗抢食,先生心善将我捡了去,可是后来先生死了,他们都走了,只有我没有……我没走,只有我还守在这里。”
闻五痞笑的脸逐渐褪去了轻浮之气,慢慢变得凝重。他靠近宣于唯风,道:“你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呵,因为我没有地方去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要问?”
宣于唯风忽地笑了,冷峻的面容柔软下来,笑起来的模样竟有几分……脆弱,道:“我想走,可我一个人能走到哪里呢?还是留下吧,守着先生、守着雪国,真的……如果我走了,它就再也回不来了。”
“……什么回不来了?”
闻五轻声问他,可宣于唯风趴在桌子上,突然极委屈极小声地哼了一句:
“我不想一个人,我想明山陪我。”
闻五:你是小孩子撒娇要抱抱么?
这么想着,闻五鬼使神差地将胳膊伸了过去,轻轻搭在宣于唯风的肩上,按下心头那一丝丝异样的悸动,道:“你是活该,自己套了一个圈儿把自己拴住了。你要真想走,可以跟我回金阙城。”
……可问题是,你真的想走吗?
闻五扭头看门外黒沉沉的夜色,忽地想到:
“这么晚了,明山该是不来接你了……”
☆、第五十回 贺新郎
“花十二回来了呀!照你这么说,他是被桐七吓跑了的,那孩子定是惹了桃花债。真难得那财迷也是怕人的时候。”
咬唇浅笑、呵气如兰,明水烟雨朦胧的眸子看过去,颊边儿已染了娇羞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