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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挺难熬的,秦均不说话,我始终不敢动一下,我乱七八糟的说了挺多的话,无非就是祈求他怜悯我。
    我要的不多,就怜悯我一下。
    他是真的被我气的半死,最后他抓住我脑后的头发逼我看他,我躲不开他的目光,平静又冰冷。
    在他的目光下,我抖的更加厉害,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在我眼泪掉下来之前呵斥我。“不许哭!”
    于是一双眼泪啪嗒一声就落下了。
    我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有点可笑,也过分狼狈。
    “不哭了,真不哭了。”
    秦均把我扔下来,不是我夸张,真的就是扔下来的,我那么努力的想抓住他,到最后还是摔了个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我披头散发,神色涣散,像是被几个大汉糟蹋过一样。
    秦均一颗一颗解开西装的扣子,我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彻底了解了一个词——衣冠禽兽。
    他坐在我床头的椅子上,像是阎罗殿里的大阎王,而我是被勾住琵琶骨的小鬼,被锁在链子里,静等发落呢。
    我希望他能早点给我个处置,我缩在被子里热的一身汗却不敢动一下。
    秦均好像是喝酒了,我这一会精神放松下来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刚刚只顾着害怕了离他那么近都没闻出来他喝酒了。
    看样子是没少喝,我等了很久,他开口竟然是让我给他摁摁头。
    我使出浑身解数让总裁哥哥开心,结果他抬手就在我爪子上打了一下。
    他皱紧眉头,声音里带着威严。“好好摁。”
    可真是难伺候啊,我撇撇嘴,被他打过的左脸火辣辣的疼,他刚刚发了狠打我,如果不是拎着我的头发,我可能会被他在床上扇下去。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指不定哪句惹他不开心,遭殃的又是我。
    但我困啊,今天收工晚,我十点才回酒店,洗洗涮涮之后都十一点了,我刚一睡着他就冲进来,二话不说的揍了我一顿
    瞌睡虫上来我也没办法,头不控制的往下垂,失重之后又再度清醒。
    我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在心里骂了秦均差不多有六百次。
    秦均不觉得自己过分,大爷似的躺在我的怀里,偶尔对于我逐渐变小的力道提出几句不满来。
    再不满我也还是要睡觉的,我倒在秦均的身上,拼了命也睁不开眼睛了。
    秦均把我推开,伸手拍我的脸,他应该是生气了的,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困得要死,只想着睡觉。
    我记得他骂我是猪,然后再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被窝又暖又舒服,我躺进去,一切烦恼都没了。
    秦均来去匆匆,我醒来时人早就走了,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收拾,我顶着红肿的一张脸,没脸没皮的向导演请病假。
    导演问我怎么整的,我没敢说实话,编了几句随便糊弄过去了。
    三月底我们换了拍摄场地,我在大西北待了三个月,除了参加了几个活动以外余下的时间我都呆在剧组里。
    剧组的时间很赶,一个人掰成八瓣用,每个人都很自觉的不去浪费剧组的时间,生怕因为自己拖了进度。
    这是我第一次挑大梁,剧组里面其乐融融,导演很看重我,我在他的身上学了不少东西,他也时常语重心长的对我讲,小陆呀,你还年轻,得多沉淀沉淀啊。
    至于沉淀什么,怎么沉淀,他没说。
    这部戏我拍了六个月,我看着春日融化冰雪,看着柳树抽出枝桠,飞去南方的鸟兜兜转转漂泊了一冬,又飞回了老地方。
    我穿着凤冠霞帔,死在燕子飞回来的这一天。
    是的,我杀青了
    那天晚上孙长岭拨了公款请剧组的人吃烤肉,我们围在篝火旁,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机会来日再聚。
    但我们都知道,娱乐圈里瞬息万变,很多人以后都再也不会见面,也不会如此亲切的坐在一起。
    宴席会散而人走茶凉。
    林进还有几场戏没拍完,宋元也是,到最后竟然是他们两个被硬凑在了一起,人生说起来也是过分戏剧。
    他们目送我远去,林进对我说:“到家给我发微信。”
    宋元则是说:“姐姐回家以后一定要吃糖的呀,酸酸甜甜,草莓味的!”
    我想说我没有糖呀,到家打开行李箱之后才发现,宋元往我的行李箱里塞了很大一包的草莓软糖。
    酸酸甜甜,确实是好吃。
    在剧组里不觉得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了,如今刚一杀青这种感觉才慢慢的弥漫上来。
    最最明显的就是医院了,在我拍戏的这段时间里医院竟然搬了家,我以为遥遥无期的事情,早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里尘埃落定。
    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不愿接受每一件事情的改变。
    秦均不在家,我去看了一趟程煜,我忘记了提前问一问护士,在病房里和程煜的父母撞在一起。
    我最近日子过得顺,公司帮我新接了一个代言,医院对面的摩天大楼上就放着我的照片,我巧目流盼、风采照人,和床上毫无生气的程煜形成明显的对此,人生往往过分讽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得光鲜干净了起来,成为了别人口中想要成为的样子。
    然而这些,本不该属于我。
    五年过去了,程煜的妈妈依然恨毒了我,她指着我说恶毒的话,我看到她怨毒的神色,也看清她颤抖的双唇,想不起她慈眉善目的样子了。
    好像是很久以前了,她也对我笑过,她洗干净我脏兮兮的小脸,也给我扎好看的辫子,然后问我是谁家的孩子呀。
    世事难料,谁都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出现,我记忆里那个和蔼的阿姨,被我变成了现在这幅苍老怨毒的样子。
    我在他们二老面前抬不起头,一切的一切都默默忍受。
    男人佝偻着背,拉过情绪激动的妇人,他什么话也没说,看我一眼,神色复杂沉重。
    他们二老都走了,我却不敢再进去了,我站在程煜的病房前,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说我丰富多彩的生活?说我突飞猛进的事业?还是说我认识了很多有趣的朋友?现在过得还算不错?
    都是错的,说什么都是错的,甚至最一开始就是错的,程煜不应该救我,我应该让快速疾驰的车撞的血肉横飞,不成人形。
    而后程煜为我伤心难过,几日逐渐的在忘记我,开始属于他的新的生活。
    尘归尘,土归土,不会再有人想起我,想起一个小小的姑娘,她和许多花儿一样,十分美丽的绽放过。
    今天来我什么话也没说,我站在程煜的病房前,始终没敢上前一步。
    我甚至不敢看他,不敢看他了无生气的脸,不敢看他僵硬枯瘦的手,现实撕毁幻想,记忆里开朗自信的少年被撕扯的血肉模糊。
    我一片片的捡起来,又顺着指缝溜走,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徒劳无功,苍白又可笑。
    孙长岭知道我在医院,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他拽着我往车里塞,恨铁不成钢的骂我。
    他叫我别太放肆了,今非昔比,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无人问津的野孩子了,许多的镜头对准我,时时刻刻对准我。
    我当然知道,但我难受啊,我一想到程煜还躺在这里我就笑不出来,一切的一切都换做眼泪,就好似流不尽一般。
    在车里孙长岭安慰我,他不厌其烦的擦掉我流下来的眼泪,一次又一次。
    他说:“陆和,咱可不能辜负程煜,他不能白躺了五年,你得珍惜眼前啊。”
    一切都来之不易,失去又是那么轻而易举,孙长岭时时刻刻督促着我,叫我不要竹篮打水,到头来一场空啊。
    他把我送到秦均家门口,我看到他疲惫的双眼,看到疲惫背后不愿跌倒的倔犟,他叫我坚强,他说绝处必定逢生,别辜负了程煜。
    苦日子到头了,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们不断重复这句话,在那足够艰难的五年里,一次又一次安慰自己,安慰彼此。
    分别之前我又看到孙长岭的笑,破土重生的,苦尽甘来的笑。
    这时我们都天真,自欺欺人的认为一切都好了起来。
    但人生路难走啊…很多东西只靠以为是不够的,我陆和不是什么向阳而生的艳丽的花,我只是一捧土,一粒尘埃,漂泊够了就注定是要烂在泥里的。
    只是这时还相信绝处逢生,苦尽甘来,对未来期待又小心。
    我回去的时候秦均已经到家了,楼下的佣人看到我就叫我回房好好休息,日日相处,她的用意我一瞬间就知道了。
    秦均今天又带别的女孩回来了。
    我当然不敢多言,乖乖溜进我的卧室,洗漱之后就赶紧睡了。
    临睡之前秦霜给我发微信,她发了一张图片给我,里面平铺在床上两条小裙子,她问我哪条更好看一点。
    都很好看,公主的衣服都是漂亮的,我说黑色吧,古老又神秘,像是中世纪里不会苍老的吸血鬼,永远统治这个以美为准的世界。
    小公主回给我一个甜蜜的亲亲,然后在她的世界里,无所畏惧的活着。
    这一夜都平静,我睡了安稳的一觉,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翻天覆地啦。
    最开始是网上有人爆料,某知名男星密会妙龄少女。
    后来又有知情人士说,该少女不满十八岁,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是酒店前台,他们入住的房间还是我给开的。
    后面附上一张照片,男人背影挺拔,女孩娇小可爱,留下黑色的裙摆,神秘又高贵。
    营销号不怕事大的在里面搅和,新闻一条接一条的出,所谓的知情人士也越来越多,爆料接二连三的出现。
    事情发酵了一夜,吃瓜群众越来越多,终于在第二天七点左右,有人放了一张正脸照,一男一女站在影视城里,有点亲昵,也有点疏离。
    漫天流言终于尘埃落定,某知名男星也终于有了姓名。
    男的是林进,女的是秦霜,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在我眼里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诡异。
    我是真的想不到,秦霜那个神秘的男朋友居然是林进,怪不得林进总问我怎么和小孩子相处,只要一有机会就观察我和宋元的相处方式。
    我也终于弄明白季之薇为什么不喜欢林进了,季之薇是秦霜表姐,和秦均一样是个看重阶级的资本家。
    我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全都有了答案,林进这个人还真是深藏不露,秦霜为了他,和家里闹翻不下八百次了。
    但这些我一开始都是不知道的,我在睡梦里没有人打扰我,我梦到很好看的天,梦到很清澈的水,我留长了我的头发,不被世俗所困扰着。
    一切的美好因为秦均的出现戛然而止,他杀气腾腾的来掐断我的美梦,我睁开眼,没有蓝天,也没有碧水,只有一个怒发冲冠的男人,焦灼且暴躁的看着我。
    我半梦半醒,不知今夕何夕,看到他这样第一反应就是我又做了什么事是他看不惯的了。
    我打着哈欠,听到他咬牙切齿。“给你的那个狗屁朋友打电话,我今天就教他做人。”
    原来全世界都联系不上他们两个了,一对不被世人所看好的苦命鸳鸯,真是可怜啊。
    但我更可怜,全世界都联系不到他们两个,我难到就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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