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蹲下身,我看着相片里的小小少年,那是他十七岁时的样子,青涩又稚嫩,像是只小鹿一样初入人世。
我告诉他我的生活,我说我过得很好,活的还算不错,至于快不快乐,我没办法定义,所以就不对你说。
我问他人在何处,是否有新的生活,再入人间,又是崭新的故事了。
我凄凄的笑,说我们很久没有在梦里见过。
程煜,你怎么不来梦里看我。
我这样问他,大雨瓢泼,很久很久没有人回答我,只有雨声落地,一滴又一滴。
我静静地等,很久之后半垂下头,如同来时那般的安静,我的离开也是从容又平和。
任我如何诉说,也不会有人回答我,程煜离开我,剩我一人孤独的生活。
我淋了些秋雨,回到家就病了,一转眼又是秋天了,我还记得我和秦均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季节。
那是秋日里的最后一场雨了,我脚步匆匆的,闯进有他的生活。
好多个日夜过去了,又是这样的天气里,我躺在秦均的床上,被他的气味包裹。
一转眼,我们也是老朋友了。
厮杀着,过了那么多个日夜。
我恹恹的提不起精神,高烧才退,我睁开眼看窗外的夜,听大雨滂沱。
中午的时候秦均打过电话给我,阿姨告诉他我生病了,想让他哄哄我,没成想他打电话过来骂我。
他说回来好好收拾我,大半年没生过病了,他才走几天,又闹成这副模样。
他叫我识相一点,他后天回家,叫我趁早好起来。
他要看到或碰乱跳的我,他不喜欢病秧子,病秧子有一种死人身上才会有的腐朽味。
我一一应下,那时烧的迷迷糊糊,说总裁大人好啰嗦啊。
秦均在电话里怔一了下,随即我听到他的笑。
他说我真是烧糊涂了,这笔账他替我记着。
我应下来,叫总裁大人千万记住了,你走了太久,我怕你忘。
他说不会,可一转眼,事情天翻地覆的变。
大雨之后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我醒来,满世界都在报道一件事。
秦均结婚了。
大大小小的新闻乱作一团,各家媒体的头条都是他,照片里他意气风发,挽着漂亮的新娘,走在城堡古老的地砖上。
女孩是高官独女,媒体夸他们两个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他们站在一起,说永结同心的话。
国内国外有时差,所以新闻在昨夜发出,将一个普通的夜晚,变得忙碌。
我还记得昨日中午他打给我的那一通电话,按照时间来算,那时,他正迎娶他的新娘。
或许他正在去时的车子上,电话一挂,他便伸出手,有人披着白纱,将自己交给他。
而我,我只知道这一次他走了很久很久。
我将新闻翻来覆去的看,有人偷混进去录了视频,他们交换了对戒,随即他俯身亲吻他的新娘。
我看到他那么的温柔,眼里盛着明晃晃的笑意,新娘小小的一个,被他拥在怀里。
他们的手紧握在一起,不曾分开过,无名指上的一对戒指在我眼里深深的扎进去。
一切似梦非梦,这些日子我们频繁联系,我看到他住着古老华丽的城堡,他向我介绍城堡里的物件,说是上世纪王爵留下来的遗物。
而今这东西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和别人站在一起,伸手触摸它,时光留下许多痕迹,用来见证他空前绝后的盛大婚礼。
他也说王子不好当,这些日子焦头烂额,回国之后要好好睡一觉,他三令五申,叫我不要吵到他。
可王子吻着别的姑娘,叫我惶恐又无措。
身边的每一处都张牙舞爪,像是夜晚才会苏醒的恶魔,它们呲嘴獠牙,问我又是他的谁。
微信里还有秦均的三条未读,他问我睡没睡,随即弹一条视频给我,我那时没看到,所以他又说:“我明天晚上回家,你来机场接我。”
看时间推算,那时他们携手一起倒了香槟塔,他吻过新娘的侧脸,贴在耳旁说了许多的悄悄话。
然后他们相视而笑,再一次亲吻对方,旁若无人的,他们深爱着对方。
可他又在微信里叫我去机场接他。
他说他要回家。
他要回哪个家,是谁坐在屋里等着他。
我想不懂,脑子里着了一把大火,火光热烈,熊熊燃烧。
烧光我所有的力气,四肢百骸沉沉落地,我轻轻的笑,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这是秦均的人生,是他会走的路,我可以说是毫不意外的,我只是有些难堪,在这场游戏里,我的身份一直这样可笑,难怪他总是陆小姐陆小姐的叫。
我想起季之薇对我的劝告,她曾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她劝我早日脱身,秦均是什么人,她说我是要比任何人都清楚地。
及时脱身,早登极乐。
祝你好运,陆和。
穆歌也曾笃定的说我会回去找他,他当时那样自信的看着我,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今日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唯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我想,我和秦均的关系,只能走到这里。
有昨天,有回忆,可再也不会有明日,日出又日落,我和秦均,就只走到这里。
他可以有很多女孩,但他不可以有那个唯一,那个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妻子。
这让我变得更加不堪,纵是是千夫所指的陆小姐,也做不出破坏别人婚姻的肮脏事。
我会离开他,在这样熟悉的季节里。
我们在此相遇,我们也在此别离。
我和秦均的故事,只能写到这里。
再也不会有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秦均是至高无上的秦均,陆和是泯然众人的陆和。
我与他,散了。
我在夜里等到他,他和视频里一样的优雅,成功多金的男人总是万分迷人的,甚至他还来不及脱下他昂贵的西装,胸前别着的,是新娘留下的玫瑰花。
那么大的屋子里没有灯光,月光清冷,再温柔的眉眼都变得冷冽,我们四目相对,谁也不开口说话。
我心里沉甸甸的,装了一桶肮脏的血水,腌透了思绪,不知该如何表达。
秦均脱下外套,他随手搭在沙发上,这让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缱绻的女人香,混合着玫瑰的味道,像一坛香醇的酒,我只是闻了几下,似乎就醉了。
他问我怎么没去机场接他,给自己倒一口水,不高兴的质问我。
我比想象中要平静太多了,我张张嘴,那么简单的几个字,我组织了很久才问出口。
我说:“你结婚了?”
他一耸肩,无所谓的嗯一声:“是啊。”
我回头看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可笑,他竟然看着我笑了起来,他诧异的说:“我秦均结婚,还用你批准吗?”
不知想起什么,他的情绪突然涨上来,一瞬之间眼神变得凶狠,扯开胸前的领带,他向我走来,一边走一边还问我:“陆和,你觉得我会娶你这样的女人吗?”
“不是说不爱我,不是眼里只有那个小废物,我辛辛苦苦带你上山,你给那个废物点长明灯!”
“你求他平安喜乐,来世有一处好人家!”
他撇撇嘴,冷声的笑:“痴人说梦!”
“不是问我许了什么愿,我求佛祖,叫程煜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生生世世,你们两个都没有结果!”
他是那样的无所谓,抖一抖西装,玫瑰花掉在地上,被他踩在脚下。
衣服里掉出一个盒子,他捡起来在我眼前打开,里面有一根精美名贵的项链,他拿出来,亲自为我带上。
男人离我那样近,贴在我的耳旁。
他是那样的平和,我却毛骨悚然。
他对我说:“我只是结个婚而已,你都不爱我,不用装的这么难过。”
他替我摆正吊坠,冰凉的一双手,轻轻的将我抚摸。
他叫我放心,说什么也不会改变。
就好比今天,大婚之夜,我在你这里。
你不情不愿,还要依着我胡来,而你心里的那个人,那个小废物他永远都不会醒来。
陆和,没有人救得了你,什么也不会变。
只有我扔你的份,你可没有先走的道理。
然后若无其事的摸一摸我的脖子,他夸我脖颈修长,带项链果然漂亮。
我抓紧他的手,问他怎样才会放过我,再不甘心,这口恶气也算是出过了。
我沉默一瞬,开口问他:“秦均,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他愣了一下,翘起腿靠在沙发上,他的鞋还踩着玫瑰,他恶劣的碾了碾,垂下眼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他叫我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他看我一眼,傲慢无礼的说:“你不知道我的新娘有多漂亮。”
“那你干嘛还过来找我。”我不怕死的追问他,被他摁着头,桎梏在了沙发上。
他恼羞成怒,叫我少拿话激他。
一个出来卖的便宜货,少在他这里假清高。
他结婚不结婚,完全影响不到我。
你当了一天的陆小姐,这辈子都再也做不回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