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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住院(下)
    “小姑娘,你一个人吗?”声音来自隔壁床。
    “嗯,我没什么不舒服,就是做个气管镜检查。”桑归雨从书中抬起头看向左侧认真地说,她不想让人误会她已经确诊,她只是个疑似病人。
    隔壁2八床是一个西藏喀则女病患,有老公陪着,目测四十出头。
    微黄枯燥的头发有高原的味道,爆裂蓬松,常常被一根黑色橡皮筋束起来。脸色虽黄却不掩颊上两抹嫣红。喜欢披着格子披肩,很典雅,看不出什么料子。
    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同房间的都算是病友,会互相交流各自的情况。
    你来我往中,桑归雨慢慢了解,2八床应该是某个城镇或县的卫生部门局长,治疗一年零两个月,随访。因为此地相关医疗在全国数一数二,所以特地请假来复查。
    2八床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病的,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你说要陪同领导一起慰问老弱病残的活动,不能戴口罩,领导都没戴,我戴了也不好,形象也不亲民……”
    桑归雨不知道原来都做局长了,还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况且戴口罩不是应该的吗?难道为了表现亲民就要暴露在病菌下?只是现在说这个并没有什么用。
    “你好厉害,年纪轻轻就做卫生局长了。”她只能这么说。
    努力工作多年,正待高升,查出疾病,主动调离。2八床为健康付出的不只是放下政途,还花了很多钱,“这病的药毒得很,伤肝又伤肾。”
    “那不是救了肺其他脏腑都毒得差不多了?”桑归雨觉得这与饮鸩止渴差不多意思。
    “只有这几样药物,没有太多替代的方法,如果基本的几种药治不了,差不多也不用治了。一吃药整个人都垮了,从里到外都蔫黄蔫黄的,胃口不好,视力模糊,脸色发黑。只能从食补,一年要吃十万多块钱的虫草,吃很多很多川贝,各种进补,才让身体稍微舒服起来。”
    桑归雨认真地听着,为她的努力活着感到佩服,心里却有些心酸,看来此人非常有家底,工作都不错,工资高职位也高,随随便便进补都是一年好几十万,反观她,进来的时候担心的是住院和检查的费用。
    而2八床呢,病假不扣钱,老公的陪病假也不扣钱,低头看着手中《愿人生从容》的书,桑归雨心想要她这个一穷二白的人如何从容,她什么时候可以有这样工作待遇啊。
    在年龄和健康上都赢过2八床的桑归雨竟然生出一股子羡慕来,明明已经年过四十仍十分爱美,住院也不忘做面膜,出门要把耳饰,项链,戒指都戴好,优雅地让她自惭形秽。
    只是羡慕归羡慕,桑归雨还是有点儿怕2八床,因为她是确诊病人并且还会咳嗽,在这里,咳嗽是不一样的。让桑归雨不自觉地捂紧口罩,因是白天,大家都把隔床的帘子收起来,她也不好意思拉开帘子,心里排斥却不能作出任何让人觉得被受排斥的行为。只能假装有意无意地碰到,非刻意行为地拉上一些,再乘着大家聊天的时候故意大动作拉开一点看着她眼睛听她说话,以此表示自己的清白。
    实在怕死,桑归雨觉得自己是懦夫。
    早上桑归雨刚来住院的时候,25床是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因为头发,口罩,眼镜的原因,完全看不出五官面相,半天就走了,说是做气管镜喷药的。下午又来了一个人,也是长头发戴口罩,以至于分不清是不是同一个人,问了隔壁26床才知道,中途换人了。换来的人对科室的人和治疗流程非常了解,可以猜测是这里的常。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有经验的人总是比较爱说的,尤其是面对她们几个完全不知道干嘛的新病患。
    26床是一个快六十岁的女人,桑归雨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两人同时入院且检查项目相同,彼此做伴。
    26床的问题比较复杂,肺部有多个淋巴结节,胸口疼痛。起先在中山医院诊治,她很看得起中山医院,把脑子里知道的有关荣誉都说了一遍,让桑归雨这个很少进医院的门外汉对如此著名的一家医院有了深刻印象。
    但是牛逼的中山医院并没有给她带来很大帮助,只说情况蛮复杂的,治了一两个月,结节增多了,哪里吃得消。
    马上赶来这里,只为求个病因。很多时候,找到病因比治疗疾病更困难。
    综合两个医院的初步判断可能是结核,结节,肿瘤或白血病四个选项。她大概是这里唯一希望自己是得结核的人吧。
    一个操不完心的退休妇女,关于家里买什么菜,老公穿什么衣服,孙女挑不挑食,儿子沉迷手机不与小孩交流,媳妇身体差不肯添衣,八0,90后动手能力差,不做家务,等等等等都要操心。
    五六点就要起床买菜,洗衣服,做早饭,送小孩,回来洗碗,打扫卫生,准备午餐,晒衣被,洗菜,又要做晚饭,一家子吃完两手一拍走人了,全留在餐桌上,最后一个吃好连收回水槽都不会,明明退休了却比以前更忙。
    桑归雨几乎可以倒背她每天的行程,因为26床每天都会向不同病友诉说她的不眠不休的劳作。
    做完气管镜回病房,桑归雨发现26床已经平稳躺在病床上了,脖子上还围了一条毛巾,正准备关心一下她。她却先开了口:“你查好了吧,我,我没有检查,我查不了……”
    听到26床伤心的声音,桑归雨知道可能检查出不好的东西,“怎么了?为什么查不了?”
    “管子插不进去,换了再插还是插不进去,后来,后来直接喷血了,好多血……”
    听了26床的描述,桑归雨才发现她脖子上的毛巾有很多血渍,头发上也黏黏的一块块,看来是真的出了好多血,这让她如何安慰。
    还好这时候,26床的儿子过来了,给她收拾了衣物,简单地擦洗。
    大概是失了血,加上检查不顺利,心里恐慌加剧,26床都变得没精神,整日蔫蔫地躺着,也不再与人说她繁重的家务了,
    就目前情况看她很有可能回不到从前忙碌的日子了,在桑归雨走了之后她仍没查出所以然来。
    新来的25床桑归雨并不十分喜欢。其实25床是很不错的一个人,原因在于桑归雨不喜欢话特别多的人。
    她应该还不到四十,但也不远了。这次来只是拍片复查,只听医生说小了一厘米,却不知是阴影还是结节还是肿块,这方面我完全不懂。
    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她的药了,用一个拉杆箱来装还有多,而且她还是拆了外包装盒取最简的。不过主要是输液药品,就显得特别多,其实也只是一个月的药罢了。
    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是桑归雨与她一起吃过一顿饭,已经忘了是中午还是晚上。她们在一家馄饨店里吃的。去的时候桑归雨就怕这样,她只想一个人吃饭,作为一个可疑病人,她一点也不想和确诊病人一起吃。
    出来的时候天还下着雨,桑归雨却完全不觉得烦躁,这雨下得很应景,从她住院的那天开始下,一直到她出院的时候停,真的非常懂她的悲伤。
    医院门口很挤,本来路就不宽,人流,车流,还有两排共享单车。行进过程几乎是人挤人。
    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咳嗽声,对时不时路过的中年大叔尤为不爽,咳嗽不捂紧嘴巴也就罢了,还对着他人,随地吐痰,一看就知道是医院里面出来的仍是对自己及公众的健康不放心上,素质就像被甩出来的痰液,管它是在泥地里还是新鞋上。
    医院旁边的小吃店生意不愁。饭点人很多,她们只好窝在最里面,挨着洗餐具水池边的墙角里。桌子底下还堆着东西,脚不能伸直。
    “我去拿一次性的筷子和勺子。”25床急着去张罗餐具了,也对,一次性的比较卫生一点。这里人流那么大,目测只有三个工作人员,最外面一个中年男人负责煮馄饨,中间一个中年妇女负责收钱兼玩游戏,里面一个大妈样子的女人就忙不停了,负责收拾碗盘、擦桌、洗碗、送碗.......如此厚此薄彼的分工,碗筷定是没洗干净的,更不用指望他们会消毒。
    可是25床拿来也不好,筷子还好有塑料纸包着,塑料调羹没有啊,经过了25床的手或者说经过了自己以外的人的手都不放心。假意失手弄脏了调羹,自己再去取一个干净的,走到门口,眼光还没开始搜寻,立马就在铝合金搭的灶台上看到一盒塑料调羹。
    在馄饨店不足一米宽的入口处,在最外最上,肩膀高的地方,摆放着一盒,裸露的,完全无遮蔽的,暴露在空气中,七倒八歪着一群小调羹,很明显,它们被太多的手打乱了原本的秩序,拿起一个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湿润,灶台摆得很外面,不惧细雨。
    随意揉捏,心想这个调羹是不能用的了,还好有一次性筷子,再怎么样也是用塑料纸包着的呀!
    回到位置上,突然被脚下窸窣的声音吸引,一团黑灰相间的毛绒物在动,吓了我一跳,是一只小猫,蜷缩在纸板箱里面,扭扭腰身,像在伸懒腰,说实在的,那么拥挤狭隘的地方,箱子里那一叠叠塑料袋,看着都觉得硌人,它趟在上面怎么能散发那么慵懒的感觉。只听喵的一声,嘴巴打哈欠似的大张,粉嫩小舌轻舔细牙,然后卡兹卡兹开始咬着身下一叠叠塑料袋。
    磨牙地很欢乐!
    为什么那么多塑料袋?眯眼细看,纸箱里装的是一包包崭新的打包用的塑料袋,纸箱旁边靠墙壁的是一个白色蛇皮袋,蛇皮袋不知是太透明了还是太破了,我竟一眼认出了里面的东西,一次性卫生筷。
    天哪,入口的东西直接放在一天不知被多少双脏鞋子多少口唾沫腥子洗礼的地上,让一只还没有成年的猫看守?
    桑归雨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已经不担心她的肺了,她怕自己会得狂犬病,因为她刚刚用了那双一次性筷子!
    外面的世界好可怕,还是快点回病床躺着吧。
    +2床来了个小姑娘,是由妈妈陪着来的,女孩短发,齐刘海,口罩上的一双眼睛很黑,走路头微低,不爱说话,一进来就一直看着手机,没医生护士来招待她,她也不问问病友。
    不过她妈妈倒是很健谈,马上与25.26床聊起来了。女孩在杭州做医生的,和桑归雨一样大,在那里已经医治了一段时间。气管粘连闭合了,听说这边有希望,妈妈从老家赶过来,陪女儿来看病。
    魏医生是病房的主治医生,桑归雨很喜欢她,讲话很快,很清晰,不拖泥带水,年纪看着不大,厚片眼镜滑下鼻梁,用一副老花眼的造型看片子的时候格外让人心定。
    女孩妈妈很紧张:“…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女儿的气管打开…”
    魏医生看着女孩的病历资料,口里不忘回复:“时间过去两个月,太久了,而且打开也没什么意义。”
    然后没几天,做了气管镜,果然没有成功。
    +2床的母女相处的模式让桑归雨想到了多年前她和她老妈逛街的场面。那时候很小,但是已经能够感受到他人的轻视,打工的外地人总会遭到各种嘲笑,连读书都是借读,一学期要交很多钱,不会说本地话,被本地小朋友排斥。慢慢变得不爱接触人群。
    老妈带她去逛街买新衣服的时候,就特别反感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下,尤其是导购寸步不离地盯着,像盯小偷一样。心里更是巴不得立马消失。但是老妈不懂她的自卑,用那一口粗糙直率的家乡话大声询问她的意见,喜欢哪个,要不要试一试。
    导购不懂老妈说什么,只是微笑着,那种笑容更让她接受不了,她没有体会老妈的爱,却常常发脾气,气愤地说不要,不喜欢,快点走啦,等等的话,用一种不耐烦甚至生气的语气一句句堵住那些出于关爱的询问。
    很久之后,桑归雨才无意中知道那让老妈很伤心,记挂很久。
    25床还没离开,新的25床病人已经来了,还是一个长头发的,个子很高很瘦。
    感冒咳嗽后看病,抗炎治疗后好了,就回老家玩耍,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以后又开始咳嗽,还有些微血丝,看来很严重。家里是开饭馆的,已经生了小孩了。她们没什么交流,隔了一个床,也不好主动询问。
    只是听到她与隔壁床聊天,知道大概情况,25床家的饭馆太忙了,加上厨师又请假,只好委屈老婆独自一人来住院。一人住院也就算了,但是气管镜检查的时候医生是要求家属陪同的,丈夫也没有空来,她就自己签字画押了。
    桑归雨纳闷的是自己开饭馆不就是老板了,老板想放假还会脱不开身,实在不行,歇业一天半天也没有多大损失吧!
    她是不能开口质疑的,毕竟来这里已经很难过了,再提出这种问题岂不是就更尴尬伤心。
    底层的每个人都会有很多理由要卯足劲去赚钱,为了更宽裕自由的生活或是单纯糊口还房租,但是人毕竟不是草木,不能光为生活奔波,还应该看到心灵需求,如果心没有栖息的地方,在哪里都是流浪。
    如果他老公肯在这样沮丧的时刻放下一切陪伴在身边,也许25床的脸就不会一直耷拉着了,而放下的也不过是一天半天的营收罢了。
    记得有一次参加培训,路过一家关着门的面店,规模不大,但是地处写字楼和街道之中,可以想象生意肯定非常繁忙,门上贴着纸条,写着周六周日休息,工作日几点到几点,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有原则的小店,所以印象深刻,人不就该这样吗?该休息的时候就要果断停下。
    2八床的新疆女人还没把行李搬出去,又来了一位女强人,四十出头,听说肺已经不舒服十年了,断断续续的好好坏坏.....原就有支气管扩张的毛病,现在雪上加霜了。她很忙忙到从住院开始就坐在床头拼命讲电话,思绪清明,铿锵有力,内容听不分明,只知是向这人下达工作指令,向那人安排项目部署,总之是不离工作。
    躺在她旁边桑归雨完全感觉不出自己在住医院,不能放松警惕,仔细聆听她的每句话,怕下一个被领导点到名字的是她,不好好听着,指不定会沦落个工作不力,扣她奖金。说实在的传到耳边每个字词她是能听懂,连起来就搞不明白了,不知是不是自己太l了,只能用“隔行如隔山”来安慰自己。
    听着听着脑子就迷迷糊糊起来,昏昏欲睡不能自拔,只好随它去了,她毕竟不是一个能成大器的人啊。
    这么一个富贵病,要吃得好休息得好,没事就躺着睡大觉。新2八床见同病房27床的桑归雨那么安逸地躺着,她偶尔也发出感概,太忙了,没时间休息啊。
    新2八床很好相处,稍稍有所成的人在社会关系的处理中还是有一点能耐的,她主动,积极也乐观,与病友都聊得来。她相关的检查大大小小都做,以前还在1号楼住过一段时间,魏医生要求做什么检查也是非常配合,一个积极治疗也积极生活工作的人,桑归雨觉得如果她们相处久一点也许她会更尊敬她,谁不尊敬那些不虚掷青春的人呢,尤其对于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来说。
    不过她要出院了。
    低着头整理行李的时候,主任医师方医生正在看2八床的检查单子,新2八床就坐在床中间,沉默一会儿,很柔和地问了一句:“医生,我是不是没得救了?”
    这句话吓得桑归雨停下动作,抬头看他们,她不像也不该是会说出这么沮丧的话的人啊。一个女强人的无助该有多悲伤。不敢回头看新2八床的脸,她从左边的门离开了。
    出院的时候桑归雨拎了一大袋药。出院小结的出院诊断和入院诊断一样,都是“结核可能”。她的气管镜检查、痰检各种检查都是好的,没有查出致病菌,只是医师仍建议用药治疗,以防可能变坏。她不知道如何选择,只得听医生建议。
    结核可能?可能变坏?她得为这个“可能”吃多少苦头,就这样全部检查一遍还是不能摆脱“可能”。
    这个“可能”是不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药太多,吃的时间也不一样,桑归雨买了专门的药盒,这样一日三餐都不会遗漏。
    桑母现在每天的问候已经从“吃饭了吗”变成“吃药了吗”。
    不过有一个值得期待的是,住院医生说,她的阴影很轻微,按疗程吃药,阴影可能会消失。对于桑归雨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她的身体没有不舒服,仍旧健健康康地生活,只要没有阴影,以后谁也不会知道,那未来的一切都可以和这个毛病划清界限。
    其实得这个毛病的人身体受折腾还不算是最难受的事情,主要是世人的眼光,不管是生活还是求职,考证还是考学校都会有各种体检,而胸片是一眼就可以看透肺的。
    如果阴影消失,那就相当于没有案底的出狱罪犯,可以从头开始。
    “快点吃药。”
    早上不到七点,桑母就端了一杯温开水,推醒仍在睡梦中的桑归雨。
    虽然被吵醒,看到老妈坐在床边她还是很开心,知道老妈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那些哭过的日子因为有这样的笃定而慢慢变得不那么难以度过。
    “在想什么呢?还不快吃。”桑母见女儿一副神游模样,有点不耐烦,“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磨磨蹭蹭。”
    “知道了。”
    “哎,你请了那么多天病假,公司会说哇?”桑母很担心女儿的身体,只是没有工作哪里有钱看病吃饭。
    “那也没有办法,我只能随它去了。放心,过几天我就去上班,反正医生说我查不出致病菌,不会危害到别人。”
    “你啊,吃药的时候要偷偷的,不要告诉别人你的毛病,现在人那么怕死……”桑母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桑归雨知道老妈的意思,她自己也不想说出去,要不然肯定会被歧视的,她受不了异样的眼光。
    “唉……”桑母拿着水杯出了房间。
    桑归雨又倒回床上,看着老妈离开的背影,非常难受,倘若可以的话她一点也不想老妈知道她的问题,只是她憋不住,那么难受如果不说出来她怕自己会憋疯。
    而且医生说良好的情绪很重要,所以她就抱着老妈痛哭了一场,把住院的经过和自己的恐惧都说了一遍,现在想想还是说得太过了,害老妈跟着担惊受怕。
    住院回来的第二天桑母得知女儿一天要吃一大把药,躲在房间里面哭,还说希望病都落在她身上也不愿意让女儿这样子,这一切都被桑归雨看见了。
    母女两个人一个里一个外,哭得一塌糊涂。
    再难受,日子还要过。
    桑归雨把所有的药都撕了包装,放在药盒里,这样就算被看见也不会发现。
    然后每晚她会趁着室友潘蜜拉洗澡或上厕所的时候把第二天要吃的药分好放在小药盒里面。
    一周两周可以,久了还是被潘蜜拉发现蛛丝马迹。
    “你在吃钙片吗?”她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在吃药丸,猜想是女孩子吃钙片什么的。
    “啊?”怎么刚好被看见了?桑归雨有些紧张,“钙片?不,不是钙片,就是,那个我肠胃不舒服……”
    “肠胃不舒服啊,那你注意身体。”潘蜜拉没有怀疑,年轻人十有八九都有胃肠道问题,工作避免不了同事聚会或应酬。
    “知道了,放心吧。”
    两个人洗漱好各自上了床,和平常一样,桑归雨看英文书,潘蜜拉看演讲与口才,只是这次桑归雨无法安心做自己的事,时不时抬头看向室友。
    潘蜜拉放下书,转过头:“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嘿嘿,蜜拉,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公司什么时候组织员工体检?”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会因为自己身体不合格而失去。
    她美好的未来就要与她说再见了。
    “员工体检?我们还是实习生,轮不到。等转正以后就有这福利了。”
    “额……是吗?要转正以后?”以前她是觉得体检算福利,现在桑归雨可不想要这福利,没有机会正好,那是不是表示起码今年她是安全的。
    “我觉得你很奇怪。”
    “有吗?”她有表现得那么明显?桑归雨有些心虚,低头假装看书。
    “不知道。”潘蜜拉想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也就接着看自己的书了。
    三个月的实习期结束,转正人员的去向会在星期一在公示栏公布。
    桑归雨不出所料被调到特助那里,而潘蜜拉却未能如愿,进了公关部门。
    对于与帅哥们失之交臂,潘蜜拉很是伤心。
    “不要难过了,蜜拉,公关部门也很好啊,而且你也擅长,以后可以大展拳脚……”
    “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走,吃饭去。”
    “好。”
    “哎,等等小雨,有帅哥正向我走来。”潘蜜拉一把拉住桑归雨的后衣领,动作太突然,差点没把她拉翻到。
    “恭喜你们。”裴沐航上前道贺。他的衣袖挽起,看来昨天肯定是通宵工作了。
    桑归雨对于自己被分到这样一个工作狂手下有点担心,他不会要下属跟他一样拼命吧!
    她只拿几千块的工资,干的是一个打工的活,不想操老板的心。
    “谢谢。”
    裴沐航笑笑就走了,他本来就不是特地过来与她们说话的,只是刚好经过打个招呼。
    桑归雨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按钮,一回头发现潘蜜拉还在原地,“帅哥已经走了你还不走?”
    “什么啊,我哪里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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