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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程安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一簇簇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里绽放,烟火盛放那一刻,亮的宛若白昼。可陆程安的眼底,只有漆黑的夜空。
    一丝光都没有。
    分针接近零。
    秒针嘀嗒往前走。
    霍朝颜的声音尤为清晰,少女的声音似乎是要穿破远处的枯林,很响,似乎是扯着喉咙在倒计时:“10——”
    “9——”
    “8——”
    “……”
    “2——”
    “——1!”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五颜六色的光束穿过这漆黑的夜幕,最后在某个点上兀自绽放。烟花绽放,一瞬间,半壁璀璨。
    陆程安指尖拿着一根烟,窗外斑驳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影影绰绰的,他的眼神隐晦难测。在明灭的灯火间,他双唇翕动,声音轻似呢喃般,说:“新年快乐……”
    同一时刻。
    朝夕从床上站了起来,她看向窗外。
    远处高楼的led显示屏上倒数着数字,黑色背景,红色的字体,字体周边燃着金色的光。隐隐约约的,朝夕似乎听到了人声鼎沸的倒数声。
    最后一声落下,
    朝夕合上眼,她在心底轻声说:“……新年快乐。”
    ·
    隔天早上九点。
    pcr检查结果出来,朝夕和小真均为阴性。
    没有感染。
    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在此刻彻底松了下来。
    小真哭着跑出去,给家人打电话,距离很远,都能听到她劫后余生的声音:“妈妈!我活了,我竟然还活着!我太开心了!”
    她妈妈一头雾水:“新年第一天说什么傻话呢?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哎呀哭什么呀?今天不能回家吗?不能回来也没有关系,反正等你回家了妈妈给你做。在医院工作都不容易,你体谅体谅别人啊。”
    王主任问朝夕:“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吗?”
    朝夕:“家里人应该知道了吧。”
    “嗯,我拿到结果之后就和季院长说了,你家里人应该是知道了,不过,你不准备打个电话回家吗?毕竟你家里人应该更想听到你的声音吧?”
    朝夕笑了笑:“7号床的病人情况还好吗?”
    王主任没想到她现在记挂的竟然是病人,无奈却又很欣慰地看向她,说:“还在治疗中,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了。”
    “那就好。”
    “这个时候还惦记着病人吗?”
    朝夕说:“我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啊。”
    值班表里,朝夕昨晚就放假了,一直放到初二下午。没想到中途会出这么档子事,王主任拍拍她的肩,说:“行了,收拾收拾,回家过年去吧。”
    朝夕:“嗯,王主任再见。”
    刚出医院大门,就有人把她拦了下来,朝夕疑惑不已,那人伸手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朝夕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
    有人从里面下来。
    老人步伐蹒跚,拄着拐杖站在那里。
    她的亲生父母也从车里下来。
    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朝夕总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柔软许多,她往那边走去,眼眶微微发热,“爷爷,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老爷子看着她,心里万千情绪,最后也只化为一句:“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朝夕就这样被接回了家。
    到家之后,她准备给陆程安打个电话,刚拿出手机,文晴突然敲开她的门。
    朝夕:“妈。”
    “嗯,”文晴拉着她的手,说,“昨天你二伯父和我们说的时候,差点儿把我给吓死。”
    朝夕:“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昨天真的……我一晚上都没睡着,满脑子都在想以前的事情,朝夕,我真的亏欠你太多了。”文晴摸着朝夕的头发,动作生疏极了,“我真的很害怕我会失去你,真的。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你会变成现在这样,这么优秀,我对你的期望,一直以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只要活着……”她哽咽着,说话断断续续的。
    “你只要……只要活着……”
    “妈妈……我……就很开心了……”
    朝夕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我不是活得很好嘛,妈妈?”
    文晴是个极易动情的女人,哭了许久之后才镇定下来。
    朝夕问她:“爷爷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出事的消息的?”
    “今天早上,我们不敢和他说,怕他身子吃不消。”文晴说,“你去洗个澡吧,我下去做菜,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朝夕迟疑了下。
    文晴:“没有胃口吗?”
    她原本想和陆程安一起吃的,但一想又是过年,陆家应该也挺忙的,而且她和家里人也难得在一起吃完。
    朝夕:“没,您随便做吧。”
    “好。”
    等到文晴离开之后,朝夕给陆程安打电话,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或许在忙。
    她没在意,于是拿了衣服洗澡去了。
    洗完澡之后出来,她看了下手机,没有任何未读消息。她垂着眸看着手机,神情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
    随后,她拿着手机往外走。
    刚出门,就被人叫住。
    朝夕转身,看到季洛甫站在书房外,“陆程安的手机昨天摔坏了,所以如果你给他打电话,打这个号码。”
    话音落下,朝夕手里的手机响起一条消息,是一个手机号码。
    怪不得,他没有接她的电话。
    “还有——”季洛甫不咸不淡地说,“他昨天去医院过。”
    朝夕按电话号码的动作一僵,“他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这么大的事儿。”
    朝夕惴惴不安:“可我昨天没见到他。”
    季洛甫淡声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还有好一阵子才吃饭。
    朝夕拿着手机在院子里走,她原本想和他打电话的,但经过季洛甫那几句话之后,脑袋里乱糟糟的。
    昨晚打电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的异常,就连后来给她发消息时也是一贯的散漫,话里话外,总想调戏她。
    他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和她说话的呢?
    朝夕想不通。
    蓦地,她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男人的声调微扬,夹带着院子里的腊梅淡香,嗓音似含春色。初春的料峭寒风将他的嗓音吹了过来,似乎近在耳畔,
    “——朝夕。”
    似呢喃般,却又在她心上落下重重一击。
    朝夕回过身。
    陆程安站在不远处的石路上,身边是枯朽树枝,以及在寒冬中兀自盛放的,开着细小嫩黄花瓣的腊梅。
    阳光清明,照在他的脸上。
    他神情淡漠又疏离,却在注意到她迈步过来的时候,唇畔勾起笑意。
    桃花眼微扬。
    眼里似含春色,带着明目张胆的勾人笑意。
    陌生,又极其熟悉的场景。
    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她带着表叔的女儿在院子里玩捉迷藏,小姑娘演技拙劣,朝夕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朵朵哭着,朝夕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递给她。
    也就是那时。
    她漫不经心的一眼,就看到了陆程安。
    她没有想到,这惊鸿一瞥,在她心里掀起了无穷尽的惊涛骇浪,她的世界因他而风声鹤唳。
    十年前的她,连遥遥对望都显得局促不安,所以在看到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躲避,从他的视线里跑开。
    可是十年已过,她不再胆怯,主动向他靠近。
    最后,站在他的面前。
    陆程安脸上有着浅淡的笑意,他突然伸手,把她拉入自己的怀里。他在她的耳边,语气怀揣着珍视,低哑:“没有下一次了。”
    朝夕:“不会了。”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朝夕。”他说这话时脸上的情绪逐一收起,天生寡冷的脸撕开裂缝,阴冷,又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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