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姚晨道,“也算是好事,炊饼的买卖做得不错,家中打算在城里盘个铺子,我晚上就暂时住那儿,不用回家。”
“原来如此,那等你安置好了,将地方告诉我。”朴嘉言恹恹道。
姚晨气顺了,朴嘉言心情却不那么美妙。
他觉得小兔子在捉弄自己。
胆大包天,果然恃宠而骄是存在的,近则不逊远则怨。太难养了!
而且,他非常介意寻铺子的事,姚晨找的别人帮忙,即便知道牛家是地头蛇,熟悉市井,适合办这差事,可朴嘉言就是介意。
小兔子不应该只听自己的,只依赖自己一人吗?
要不要冷一冷他?
他看着那坛子青梅,陷入沉思。
“少爷,是否把它收起来?”
仆人见他盯了坛子许久,表情看不出喜怒,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先下去。”
他不耐地挥退仆从,取了小刀,用刀背敲掉坛子上的泥封,那坛子密封得极用心,除了泥,还有厚厚的油纸和细绳,扎得很紧。
掀开油纸,就闻到一股梅子的清香,其中带夹着一丝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薄荷,又有点辛辣,他仔细看了,发现青梅中间偶尔夹了几片紫色的叶子,分辨了一下,似是紫苏。
紫苏的味道有人不喜,朴嘉言倒是觉得还好,而且姚晨放的本就不多,味道极淡,却恰到好处地凸显出梅子的清甜可口。
他先捡了一个尝尝,上面有细小的裂缝,应是为了腌制入味特意弄的,口子不大,不影响外观,入口酸甜,果然如小兔子所说不甜不腻,刚刚好。
拿个小碟子,盛了几个,准备把坛子重新装回去。
姚晨用了好几层油纸,层层油纸间还夹着什么,朴嘉言才发现。
是一张小笺,许是不小心混进去的。
上面写了一行隽秀的小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朴嘉言:梅子好甜。
都弄青梅了,还冷什么冷。
之前欲冷落小兔子的念头早没影儿了。
翌日,朴嘉言仍然早起当司机。
姚家刚把事情定下,赁铺子筹备生意,这一切弄好也要费些时日,这段时间,他估计姚晨还是得忙活。
果然,他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也看到了他,愣了愣,紧接着露出惊喜的目光。朴嘉言的嘴角不觉慢慢弯起,明明是昨晚吃的梅子,他现在还是觉得嘴里甜甜的。
学堂。
姚晨与牛小丁商议租铺子的事情,朴嘉言在一边帮忙参详。
“前日坊间那铺子你家瞧着如何?”牛小丁问道。
“我阿爷和大伯去看了,地段没话说,人多热闹,过节还有夜市,就是租金比预期高出了两成。”姚晨有些无奈。
姚家只是一般人家,农户里家资尚可,可一次性拿出多年积蓄,来城里冒险做生意,实在是太困难了。
农家重田地,什么都以农事为先,朝廷出兵打仗也要避开农时。古来的农民起义,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为了土地,为了那一口吃的。
姚晨知道现在的粮种低产,他打听过,这里没有像花生、番薯与玉米这些动辄每亩上千斤的高产粮食作物。两亩土地产出的粮食大概只能养活一个青壮,姚家有四十亩良田,听着好像挺多,但他家人口也多啊,还要算上苛捐杂税。也是这几年赶上好年景,家里才有积余。
其实这回是由给朴家送礼之事引出,姚家阿爷心里压着这件事,沉默地抽了半天烟,才决意给家里寻找出路。
“那中人是靠得住的,主人家也不是黑心,只那铺子门脸八成新,你家收拾收拾就能用,而且这个价格,要在差不多的地段找,怕是不易。”牛小丁不是不理解姚家的难处,他家也出了大力,那铺子确实不赖,断不会坑了姚晨。
“我再想想罢,过两日回你。”
朴嘉言在一旁默默听着。
姚家还没商量好,牛小丁兴冲冲地跑来。
“好消息,那铺子主人松口了,”大概是跑得急了,他喝了口水缓缓,才接着说道,“也不知怎的,他突然和那中人说头三月愿意再降两成租金,银钱不够可以用黍米抵,就按着当前的粮价,三月后租金恢复原价,每月初一交一次租金。”
这恰好符合姚家的底线。
姚家不缺黍米,缺少银钱,现在粮价低,折换银钱过程会有差价,损失不少,因为商品经济不发达,市面上流通的银子很少,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将粮食换成银钱的。
虽说三月后会租金会涨,到那时姚家的生意应该能做起来了,流动资金也足够支付下个月的租金,不差这两成。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生意做失败了,亏也可以少亏一些。
“我这就回家去和阿爷说,多谢你了。”姚晨感激道。
“客气啥。”牛小丁乐呵呵。
租铺子的事就这么定下来,双方在中人的牵线下会面,又请了当地耄耋做担保,立了字据,在衙门备了案。
姚家很是高兴,兴奋中有点忐忑,但总体还是充满了希望,主要是对自家的手艺有信心。最近姚晨卖炊饼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到了城门没一会儿就会被人哄抢一空,他也一直在和熟客宣传。
“过五日我家铺子就开张啦,请大家多关照关照。离这不远,沿着街直走,到酒楼那里右拐再两百步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