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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外门到她住的那幢楼,徒步需要十五分钟。
    小区的绿化建设很完善,走到哪都是好景致,只是心事深重的人少了眼福。
    祝福专心走着,顾不得两旁风景,更没注意到身后亦步亦趋的某人。
    一阵引人侧目的刹车声骤然响起,拉风做作的Aventador霸道地横在她跟前几步远的位置。
    许是动静太嚣张,路边遛狗和跑步的白富美都朝这边看过来,祝福也察觉了。
    看清了车里的人,她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是很明确的不适应。
    车门打开,矜贵的手工皮鞋落地。
    谢译下了车,将车钥匙抛给在路边站岗的安保人员,动作一气呵成。
    小区里地面道路都是步行道,任何交通工具都不允许进入。
    私家车在进门时就该左转下地库才是。
    他违规了,然而并没有人苛责。
    安保人员接过钥匙恭恭敬敬将车倒出去,俨然一个称职的泊车小弟。
    这份特殊对待就在眼前,实打实地给祝福上了一课。
    果然,成人世界,规则因人而异。
    谢译走到她面前,见她背着包,手里还提了袋什么。
    “刚下班?”
    “嗯。”
    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临近十点了。
    “工作到这么晚,回头我去劳动监察部门投诉你们陆总压榨员工。”
    知道他是说笑,祝福还是解释了:“部门聚餐,所以回来晚了。”
    说话间,隐约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酒气飘出来。
    男人蹙眉:“喝酒了。”
    “喝了一点。”
    两颊升起红晕,她微微低头,略带羞赧,音量也低了几度,像是被大人当场抓包的酗酒少女。
    谢译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打算深究。
    况且,他真想追究的事也不是这一件。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中间隔着一段空隙。
    谢译在靠她近些时,明显察觉她往花坛边挪了半步。
    然后他就收回了步伐,保持着安全且让她舒适的距离。
    “一个人回来的?”
    他没来由的问这一句,祝福半天没反应过来。
    谢译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多补了一句:“喝了酒,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祝福“嗯”了一声,道:“有同事顺道路送我回来的。”
    同事么,不见得。
    那个男人,摆明了对她意图不轨。
    谢译面色微凛,也不知哪来的气。
    是怪她不说真话,抑或是恼她单纯无知。
    进电梯,上楼。
    点开指纹锁,依旧是初始密码,门开了。
    祝福先进去,见他站在门外,问:“不进来吗。”
    他突然来找她,不会只是为了路上那几句家常闲话吧。
    谢译犹疑了,理智告诉他不能进去,现在这里是她的住处,这个时间点,自己冒然进屋,不妥。
    可他得承认,捕捉到陌生男人与她在街角对视而笑的画面,他的理智就见了鬼。
    还是不妥。
    “不了,你早点休息。”他暗了眸色,话语含糊且克制。
    “哎。”见他转身,祝福不知哪根经错乱了,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
    是手,肌肤相触的真实,她率先退缩,像是碰到了烫手山芋。
    她解释:“这房子是你的。”去或留都随你乐意,合情合理。
    他的望而却步,让祝福衍生出鸠占鹊巢的错觉,而后轮到她手足无措。
    被她抓过的半个掌心瞬间热辣辣的麻,触感依稀犹在,很软。
    这念头惊现,谢译疯了。
    她衣着完好站在自己面前,脑子里却闪现着当日在镜中窥见的春色,细腰嫩臀,诱人曲线。
    她说的每个字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白话,入他耳里就仿佛瓦解重组,听不明其中深意。
    以及那个不切实际的诡异的梦。
    大门关上,防盗锁“嘶”的一声旋转,加重安全感。
    谢译回神,不知不觉间已然登堂入室。
    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脆生断裂,他知道,为时已晚。
    祝福走到餐桌边,打开了纸袋,里面是一瓶包装精美的红酒。
    她举起示意他:“喝吗?”
    谢译摇头:“我开车。”
    仿佛拒绝了,她能收了喝酒的心思。
    然而并不。
    祝福闻言一笑,顾自从厨房里翻出醒酒器,开瓶,香醇的红色液体倒入玻璃器皿中。
    一顿操作完,顺手整理了纸袋,然后对他说:“冰箱里有喝的你随意,我去换身衣服。”
    谢译走到客厅,将搭放在手臂上的西服随意搁在沙发背上。
    他环顾四周,熟悉而陌生。
    这房子入手至今一直闲置着,先前来过前两回,也是为了带她,今天是第叁回。
    视线投到餐桌上,谢译扶额,突觉头疼。
    他竟不知道这屋子里居然有醒酒器,他更不知道原来她会喝酒。
    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惊吓,一切正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失控感让他心中无数。
    约莫过了十分钟,客卧房门打开。
    祝福从里面走出来,她冲了凉,头发随意扎了个髻,发梢还带着几滴水珠,松垮且随意。
    宽大的旧T恤套在身上,今天有外人,她多加了一条牛仔短裤,被上衣罩住。
    视觉效果没什么区别,两条白花花的长腿来回晃悠着,短裤的毛边细穗随着她的走动在衣服底下荡漾,卡在若隐若现的边缘。
    她走到餐厅,取了只高脚酒杯倒了叁分之一,含了一口细品,口感醇厚不涩。
    拎着酒往客厅走,跨过沙发区,直接在地毯上席地而坐。
    二十叁层的高度,俯瞰百万夜景,灯火可亲。
    不远处的江面上,几只渡轮迷你闪烁,尽入眼底,满目璀璨。
    她慵懒靠在沙发的厚度上,小口小口吃着酒。
    身旁有人靠近,陪着她坐在地上。
    祝福歪头一笑,仿佛早料到。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静默太久,尴尬大于暧昧,谢译打破沉寂。
    “十一岁,不算学会,只是嘴馋偷喝了一口。”
    她嘴角扬起,追忆过往的口吻。是想起小时候了,因为馋嘴贪吃可没少闹笑话。
    “红酒容易醉。”眼见她一杯见底又续上,没个停歇的意思,男人开口提醒。
    祝福不觉得:“阿鱼也说,红酒助眠。”
    人的惯性,对一件事物的认定只专注于主观意愿的部分。
    谢译被反驳得无话可说了。
    短短几次交锋,他彻底领略到了她的不听劝,无人能敌。
    气氛又降回至最初的冰点。
    他们宛如旗鼓相当的博弈者,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祝福晃着酒杯,灼红的半透明液体在夜里透着血色,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漩涡。
    她盯着忽而下陷的中心点,脑海里回荡起徐子默的话。
    既然碰着了,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是啊,为什么。
    无头苍蝇一般四处碰壁地找寻各种蛛丝马迹,最接近真相的人就在眼前,她却绝口不提当年。
    祝福知道原因。
    她不敢,甚至害怕从他口中得知些什么。
    怕自己克制不住地恨他,然后她甘愿懦弱和得过且过。
    如愿自杀前,谢译的父亲谢博良曾见过她,两人聊了什么不得而知。
    一周后她就决绝离开这个世界,走得刻不容缓。
    她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这事与谢译没关系。
    他,是导致并引爆这场悲剧的中心源头。
    或许这结局并非他所预料,或许他也身处痛苦之中,或许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当初。
    结果呢。
    他没有保护好她,这是事实。
    一切都是她无凭无据的凭空臆想。
    当猜测没有得到证实,那就只是猜测。
    此刻的祝福不知道,厌倦一场没有答案的自欺欺人,不过迟早而已。
    低头不语的人暮然抬眼,她睁着清澈的眸子直视他,仿佛想从其中寻个究竟。
    谢译没有逃避,将她的无声质问全盘接收。
    片刻后,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舒缓了许多,不再是刚进门时的紧绷。
    他眉眼温柔无害,语速缓慢而坚定。
    “你想问什么,我答。”
    尘埃落定,他们都等到了这一刻。
    他等她追问,她等他坦白。
    她确实问了,又不止问了。
    放下酒杯,女孩倾身靠近他,沐浴露的甜香气息夹杂着红酒的醇厚浓郁,让谢译一瞬间没了防备。
    大约是跟着醉了,又或许打从进门起,他都是不清醒的。
    “你还记得当年车站分别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她咬字清晰,贴着男人的耳根口吐幽兰,确保每一字句都掉进他心坎里。
    谢译僵着身子无法动弹,别说是推开她,连全身而退都实属艰难。
    明知是个陷阱,他仍甘愿一脚踏进去,半点反抗都不曾有。
    “记得。”
    男人哑着嗓子回答,溃不成军。
    记忆的碎片在这一刻聚拢,重现了当年那荒唐且蛊惑人心的对白。
    十五岁的小姑娘,捏着皱巴巴的衣角,踌躇良久终于对上少年黝黑烁亮的眼睛。
    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让自己死心,她说:“我喜欢你。”
    十八岁的谢译闻言一愣。
    不是没被人告白过,恰恰相反,同样的四个字听多了,心里再难起波澜。
    唯这一次最柔软。
    然后,少年笑得阳光好看,他伸手揉了揉女孩毛茸茸的小脑袋。
    祝福了然,他在安慰一场错位的告白。
    果然,他指正:“我是你姐夫啊,小猪。”
    全世界会笑着喊她小猪的人,只有谢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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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猪是小祝的谐音衍生,可可爱爱。
    不是罗志祥!真不是!别代入!球球您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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