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老妈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
不过这之后,父亲还是收敛很多,尽可能做安抚工作。
他看上去真的不想要孩子,最后连我外婆都被反说服,劝妈妈,要不然再过几年看看。
我妈冷笑一声,说,再过几年他就有我是高龄产妇的理由,不和我生了。
外婆也无可奈何。
因为父亲如此坚定,洗脑他身边除了我母亲以外的所有人,包括我,觉得人生不一定非要生孩子。
我妈觉得孤军奋战了,有点生气,和父亲小闹了几回。
不过他们的闹,在外人看来就是打情骂俏,完全不足为惧。
果然没多久,母亲就被安抚住了。
在那件事到来前,我和大部分人都以为,我母亲真的好了。
她事业有成,婚姻顺利,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和蒸蒸日上的娘家,她有什么不顺心的呢?
因而我悄悄关注过她的用药情况,知道她比前一年又大为进步,只在吃一种药了,这种药医生让她一直不要停,她也很乖乖地在我父亲监督下当做日常服用。
那天,父亲收拾了行李,到国外参加一个多国联合军演行动。
临行前,和母亲交代了回归的时间,亲吻她额头后离去。
我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当时绝没有想过会至此今生分离的事。
我和母亲一样离不开他。
在他飞到那边的第八天,军演结束前一天。
我正在学校上课,那是下午三点钟的时候。
忽然,我的二姨找来学校,带着我离开,路上我问她怎么回事,她紧闭嘴巴不答。
到了我家门外,才颤声告诉我,我父亲空难了。
可能尸首无存。
她让我照顾好母亲。
我泣不成声,二姨就安抚我,说一定要以母亲为主,不要太感情用事,因为我是父亲培养出来的男子汉,得护着母亲。
我含泪点头,想告诉二姨,我也才是个十岁的孩子,我挑不起大梁,我想要父亲。
可能是我意志如此脆弱,才没让上天眷顾,我回到家中,就发现我母亲失踪了。
当时二姨比我还震惊,她疯狂问家中保姆母亲去哪儿了,因为他们一直瞒着母亲,是所有人都得到消息,一致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打听我父亲情况,一路蜂拥至母亲身边,以人海战术护住她。
他们也认为母亲受打击过重,可能精神崩溃,会发生不好的事。
但没想过,这个不好的事来的悄无声息,在众人尚未反应之前,她已然提前收到消息。
得知父亲空难事实。
也对,他们是夫妻,难道还有人会比她更关注我父亲的一举一动吗?
还有人会比她更提前收到消息吗?
我后来到晚上,找寻我母亲四个小时无果后,才从关城叔叔口中得知,我父亲空难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军方多方搜寻无果后才在今早通知的国内。
而我母亲什么时候知道的,可能昨天就先他人有所察觉了。
我回忆她昨晚的动静,除了皱着眉总是打不通我父亲电话的场景,就再无印象。
然后大家都觉得突破口在我身上,就问我,今天早上我母亲的反应,然后我后知后觉哭泣起来告诉他们,母亲在学校门口分别时,告诉我她和父亲永远爱我。
让我好好学习。
这俨然是临终嘱托的话语。
我说出来后,所有人不寒而栗。
当夜,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彻夜未眠,跟着二姨到各地去找母亲。
到第二天早上,关城叔叔发现了去往东岩山我们家民宿的路上,一辆越野车开进了水库中。
车被打捞上来时,没有人,我认出是母亲的车,已经哭不出来眼泪。
我无法怪母亲,为什么让我们所有人这么担心。
她身不由己。
如果能活,她比任何人都想活。她靠药物,和我父亲的爱走到今天,是很棒的表现,可是那种病魔随时会吞没她。
她发病了,在得知父亲空难后。
我们打捞了河里,无果后,又抽干水库。
没有人。
她不在。
她可能活着。
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在找她,中间隔了一天,到了第三天,依然没有消息。
就在这时,我父亲回来了。
完好无损。
但又是损的。
他知道我母亲失踪的消息后,在国外就崩溃了,事实上从他脱险后,返回到基地就让基地打电话回国,告诉他妻子,他完好无损。
但那通电话回来,我母亲已经失踪了两天。
这大概是我父亲人生中最为灰暗的时刻。
找不到即是希望,希望中又带明显绝望,没有结局,或者是迟迟不到来的结局才是最折磨人。
我父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
他当时还在坚持寻找,亲力亲为,每个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都寻找一遍。
然后听到呓语似的声音,请求母亲一定不要抛弃他。
我大哭。
当时父亲已经管不了我,他像失了魂,连北京的太爷爷打电话过来,都于事无补。
他一蹶不振,但身体还是很强壮,能走去最深的峡谷,最荆棘的山路,去寻找我母亲。
只是精神垮了。
越来越绝望。
到第四天晚上,我母亲即使没寻短见,也要被渴死饿死,父亲走不动路了,但他还在坚持走,关城叔叔劝他不要动了,赶快休息,他不为所动。
两人大打出手,最终我父亲还是劫后余生了,他在一片高山的岩石下面,发现我昏迷过去的母亲。
她准备在山上弹尽粮绝而死。
太傻了。
我父亲抱着她恸哭,最后不让人碰我母亲,自己用孱弱的躯体,抱着我母亲回来了。
当时,我也是不懂事,被吓住后和他一起在母亲身边哭,也浑身失去了力气,因为多日的瞎忙,我超出了一个小孩子该承受的范围,懒惰地要父亲背我。
他觉得我也是可怜人,就让我趴在他背上,搂着他脖子,而他怀里尚抱着我母亲,就将我们母子二人驮下山了。
他可真是强大,又令人敬畏。
这次惊心动魄的事件后。
母亲养了一段时间才恢复身体。
父亲依然是强大的,在她面前微笑以对。
他们静静相处时,我不想打扰,觉得那画面再插进去一个我,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我该躲在桌底。
再后来,他们的感情越发恩爱,仿佛因为这件事情加深了对彼此的爱恋。
父亲就引以为豪,问过她,为什么没和车子一起滑入水库,那种方式几乎无生还可能,因为当时那条路寂静无人。
父亲提起时,表面无所畏惧,但手掌却在发抖。
母亲发现后,就握住他手,说她还是怕了,怕他会回来,到时候她不在了就愧对对他的承诺,所以提前跳车,又因为实在绝望,独自到了山上,想静静放空自己。
父亲说,幸好你有良心,知道给我回来留一点赶路时间。
于是竟然还对她夸奖了一番。
母亲笑着笑着就流泪了。
他又吻她。
再次忽略我这个电灯泡,在餐桌前,深情缠绵。
我原谅他们,也习惯了他们。
不久,大概半年,我们家迎来了一位新成员,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我的妹妹,林达小同志。
林达虚四岁,到我们家的第二天过得整三周岁生日,戴着生日帽,和爸爸妈妈哥哥,穿得一家四口的亲子服,在家里举办的盛大派对中,小林达闪亮登场。
她当时并不漂亮,因为心脏有问题,父亲在收养前就给她做了手术,到家里时,面黄肌肉,小可怜样儿十足。
因而三周岁的生日照片丑得可怜,尤其在我们另外三个的衬托下,林达后来看到合照,看一次就闹一次,不依不饶。
父亲是宠爱她的,但也教她,照片是珍贵的,不能因为外貌问题就损坏。
小林达懵懵懂懂点头,终于在我们家长了一年后,可喜可贺,成为一名肤白貌美的小美人。
她甚至比我还更像母亲,简直是吃哪家饭像哪家人的典型代表。
但是,不会林达漂亮了,她就会比我更受宠。
事实上,我们家第一位的关系就是夫妻关系,第二才到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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