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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潞亭中学的历史颇为曲折,最初是由著名教育学家陈芳亭创办于民国初期,后来自七十年代起长期关闭。千禧年在原址翻建后恢复招生,转为了私立实验式中学。
    这时因引入了国外的捐赠制度,校内的学生也就粗略地分为了两大类,即个人成绩优异的申请入学和依靠家庭资产的赞助入学,大约为七三占比。
    江雪辰属于前者,不仅入学考试分数极高,而且因为获过国际奖项,无需试演便被邀请加入了学校的芭蕾舞团。
    而江晚晴虽然只比姐姐迟了三个小时出生,却是后者。
    其实在她看来,自己不擅长也不喜欢学习,实在没必要去到这样好的高中做凤尾   。但江父不这样想,一家姐妹没理由差得这样多,因而给潞亭中学捐了一间电影放映室,把妹妹也打包送了进去。
    鉴于江父手笔如此之大,江晚晴每次去看赏析课的放映,都觉得屏幕上跳动的是自己考卷上扣掉的分数,减30,减56,减27……
    高一的首次期中考试,江晚晴再次铩羽而归。
    为了能不被拎出来比较,所有选修课她都注册了与姐姐不同的课程,但是必修课就逃不开了。江雪辰的成绩单上,除了不记分的芭蕾舞是Pass,其它均是齐刷刷的一排A或A+。
    她的成绩就比较多样化了,C居多,B也有,只剩英语和音乐挣扎着拿了两个A。江父气得接连摔了七八只玻璃杯,“你这个孩子真是没救了!当初就不应该要你。”
    江晚晴躲在房间里哭了半个下午,眼睛肿得睁不开。
    太阳落山后,江雪辰送晚餐到她的卧室里,托盘里除了饭菜,还放了一个冰袋,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侧躺上床,从背后抱住她。
    江晚晴闭着眼睛抽噎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把头埋在姐姐的肩膀上,好闻的木兰香气再次扑鼻而来。
    去年生日她收到了什么礼物来着?隐约记得是只等身高的毛绒熊,戴了顶针织小红帽,看起来和她一样蠢。
    “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她还在流泪,把江雪辰的衣服都浸湿了。
    “不是的啊。”与她同龄的女孩,温柔地用手指梳顺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迷路的幼犬,“你只是对学校的课程不感兴趣。等到升了高二,必修课变少,我们晴晴就会脱颖而出,崭露头角,一鸣惊人,闪亮登场,大变活人……”
    她一连说了好些个成语,后面越讲越不着调,江晚晴被她逗得笑出声音来,泪水就止住了。
    因为头痛,两人聊着天,江晚晴逐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江雪辰在旁边也睡着了,仍然搂着她,右臂垫在她的脖颈下面。
    江晚晴想,姐姐的手肯定早就被压得酸麻,但担心吵醒自己就没有移开。
    她借着窗外的月光,观察江雪辰恬静的睡颜,美得不真实,仿佛一尊白玉雕像。
    我的姐姐为什么是这样好的人。江晚晴重新趴下,将脸侧向另一边,压在手背上。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她八岁那年在台下,初次看到江雪辰举起纯金奖杯时的心情一样,既想跑上前拥抱她,又想躲起来不叫人知道自己是她的妹妹。
    紧随期中成绩单而至的是万圣节。
    江父那天跟小女儿发了一通火,次日对着核桃似的眼睛心里也很歉疚,便给两人都买了学校派对入场券,又另准备了红包给江晚晴,“喏,你不是最喜欢弄这些有的没的,买两套衣服跟你姐姐一起去玩吧。”
    江晚晴接了厚实的信封,就知道这算是父亲的道歉。嬉笑着说了声“谢谢啦,破费啦”,就跳着去上学,离开餐厅前听到江父同江母抱怨,“都快要十七岁了,怎么还是没心没肺的。”
    学校门口的林荫路堵死了,她步行着超过了几辆车,便看见前方隔了二十米,是林悬常乘的轿车,罕见的蓝灰色,很好认。她小跑了几步,敲敲车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林悬见到自己的瞬间,眼睛里浮起了笑意,但未等她看清,就又消失了。男生一边摇下窗一边摘掉左侧的耳机,“怎么了?”
    “前面的路口已经完全堵住了,走过去可能会更快一点。”
    林悬听了她的话犹豫了半秒,从挡风玻璃看出去,车辆排起的长队确实一动不动,便拿起外套对司机说,“那我先走了,严叔叔。”
    司机回过头来,笑着说,“有同学找呀,快去吧。”江晚晴对他摆摆手,自来熟地叮嘱,“严叔叔开车小心,前面总有车违规掉头。”
    她帮男生拎着书包,让他穿好外套,心里估算着从两人所站之处走到教学楼正门,要六分钟的时间,他们至少能讲上二十几句话。
    “今天你到得好像比往常迟一些。”
    “嗯,昨天睡得有些晚,早上起不来。”林悬说着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仍然是困倦的样子。
    江晚晴数了数,这句话有十三个字,而且其实可以缩略为“没起来”,便心满意足地接着问,“为什么睡晚了?”
    “准备物理竞赛。”
    “哦……”这个话茬她搭不上,便岔开去,“你在听什么歌?”林悬按了下锁屏键,给她看屏幕,上面循环播放的歌名叫Youth。
    “我能听一听吗?”
    男生将垂在胸前的左侧耳机递给她,江晚晴接过来戴上,发觉他的耳机是红色的,连接在两个人中间,好像月老牵的红线,耳朵就唰地发烫起来。
    她的联想发散能力向来很强,不知为何作文却写不好。
    为了听清楚音乐,两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江晚晴觉得心跳的频率愈发趋向耳中传来的强烈鼓点。歌词和旋律都变得模糊,无论如何试图集中注意力,都会被身旁男生的存在分散掉。只好默默在心里记下了乐队和歌名,准备回去下载了认真听。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撞见了邻班的同学,看着他们发出暧昧的起哄声。
    “怎么一起来上学呀?莫非昨晚睡在一起?”张胤驰是短跑特招生,热情又幽默,但非常爱开黄腔,好像讲话不带点颜色语言就没意义似的。
    林悬听了这话脸色瞬间沉下来。他天生眼尾略向上挑,平日里只要不笑便显得冷峻,此时愈发气势压人。
    张胤驰见他生气,便不敢再讲,嘟囔了一句“开不起玩笑”,就去拿江晚晴的书包,“电影赏析课的作业借我抄一下。”
    “我写的你也敢抄?”江晚晴惊讶道,没想到她也能获得被人抄作业这样的殊荣。
    “没办法,其他人的都交了。上次放映我在训练,没赶上。至少简答题让我摘几个关键词吧。”
    “哦。”江晚晴伸手去取文件夹,左耳忽然一空,是林悬收回了耳机,不等她便独自上了楼梯。
    她急忙把作业纸塞到张胤驰手里,书包拉链来不及拉便抬脚追上去。因为心急,刚走了两步就被台阶绊了个踉跄,书本文具掉了满地。
    林悬隔着半层楼,垂下睫毛瞥了她一眼,脚步未停,消失在转弯处。
    张胤驰帮她将滚出去好几米的水杯捡回来,低头看江晚晴失落地整理铅笔盒,感觉有些抱歉,但又忍不住嘀咕道,“那家伙到底哪里好,女生怎么都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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