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特意向张班主请了一天假,刚刚好那是个星期天。
老王的两万块钱一直放在肮脏的迷彩工作服裤兜里,那是一身从地摊上买来的假迷彩服,被汗水铁锈一浸污,变成乌黑的土色,散发出浓浓的臭味。
幸好那裤兜挺深,深的没人留意那肮脏的衣服兜里有一笔巨款,那衣服就直愣愣挂在架子床上。老王也从未担心过同宿舍的人会起了偷窃之心,他压根信任这帮子兄弟。他该洗澡出门洗澡,该去吃饭出门吃饭,该睡觉呼呼大睡。
那两万块购买力,在那个时代的农村普通工钱,一个壮劳力是十五块一天,即使出省城工地,做点工也不过二十块一天,包工顶破天,也不会超过三十块一天,那要是拿回家,哗啦啦的丟给父母老孙头和慢慢游面前,保准会吓傻两位尊上。
老王也明白那个钱的价值,他心里明白那是一笔巨款呢!可到底有多巨,他没有细想过,也没有动过占为己有的想法。他一直在想着,是不是要退给王一赛老板。毕竟操了别人女,又拿别人钱,是不怎么地道的事情。这对于憨厚的湘西苗族人,似乎是人品低劣的铁证。
所以老王一直没有告诉同宿舍的兄弟,只是在临睡觉前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处理这笔钱,放在宿舍等王一赛下次来归还给他,是不安全的,他虽然憨厚,但并不傻。他思来想去,觉得只能明天找一趟翠花,翠花现在是大学生,有文化,头脑肯定比自己好,这一点毋庸置疑。老王从内心深处信任翠花一家人人品,从老王有记忆的翠花爷爷辈起,都是令人信任的。
清早给翠花打了一个电话,翠花正准备去岳麓山看枫叶,翠花道:“好你个马路大,这么久不联系我,你要是晚一分钟打电话,我就和同学出去玩了。”
老王压低声音道:“你先不要出门,我来找你,有事。”
这是老王第一次要求翠花,第一次说有事,因为以前打电话约翠花见面,老王都是心虚气短。
翠花看他说的严肃,也是一怔,翠花道:“真有事吗?看你神秘兮兮的,得,你告诉我工地位置,我记得上次你说工地离岳麓山不远,我刚好和同学想去岳麓山看枫叶,我来找你吧!”
老王吓了一跳道:“你来工地,不好吧!这里好脏好乱,还是我来找你吧!”
翠花哪里由得老王,便直接坐车到了工地。看见老王时候,老王正傻愣愣的站在工地门口马路边东张西望。
翠花远远的喊一声:“马路大,”便飞快的跑了过来。
老王看见翠花跳动的胸,猛然间想起王如意的风景,内心像开了窍,好像得了透视眼般看透了女人的秘密。老王以前直觉得翠花好看,却从来不曾这么猥琐的看过翠花,这时看去,翠花那瘦骨嶙峋的身架子,高挑,飘逸。那前胸却特别的突兀。
翠花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老王身边,嬉笑着喊马路大,特别的兴奋。翠花看老王一脸窘迫的蹲在地上不动,便用手玩笑般拉了几次,终归力小,便呵斥道:“走吧,都到了你的地盘,怎么着也带我看看你宿舍和做事地方。”
老王摇着头,红着脸就是不动。
翠花这一次有些怒,他以为老王是怕自己看不起他的工作,他的狗窝。翠花道:“再不起来,我生气了,你知道后果很严重。”
老王迷惑的看着翠花,他不明白后果很严重是什么后果,可内心又莫名其妙的害怕,于是便慢慢的弓了腰站起来。翠花看着他,看见老王下档鼓起的山包,猛然间明白,脸上登时火辣辣的。
翠花便扭着头看着远方,然后闷闷的向着工地方向走。
老王跟着后面,不自觉看着翠花绷紧的臀部,不自觉的口渴难耐,呼吸困难。眼前全是几天前的荒唐,王如意丰腴雪白的身躯,和眼前喷血的背影不断的重回,分开,再重和。
老王不敢看了,于是快走几步,超过翠花,在前面带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向宿舍。
推开门,一股汗臭铺面而来。翠花几乎站立不稳。翠花忍着臭,走进去,快步的打开窗户,让对流的风吹走气味。
老王老老实实坐在自己架子床上,低着头,脸红的像猴屁股。
翠花总归是大方惯了,在学校,也明白这个年纪男女心态,便像姐姐般道:“这是你的铺位,可真够乱的。像狗窝,至少比我们家狗窝乱。”
老王勉强笑了一下。
翠花看着没打开老王沉默,便道:“你替我打半桶水去好吗?”
老王得了命令,慌忙站起来,这一站,门口那金刚独立般的小山便越发粗壮挺拔。
翠花看着消失的老王,脸上莫名的又火辣辣的红。她虽然不像同学经了男女事,也经常被宿舍姐妹时不时嬉戏灌输,再说一个大学生,即使随便看个爱情电影,也明白些人世。何至于像今天这样,内心莫名其妙的好奇羞涩,燥热失据起来。
老王回来的有些晚,头发湿漉漉的。翠花想笑,又觉得尴尬。最后站起来,把老王挂床头臭衣服,被面,一股脑的丢进半桶水里。
老王一惊,喊道:“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洗。我以为你要我打水洗手,真的使不得。”
翠花懒得理他,勾着头,麻利的哗哗搓起来。搓了半天,感觉静悄悄的异常,于是抬头一看,发现老王正憋红了脸看着自己颈脖下的鼓起。翠花喊道:“好你个马路大,现在变得这么坏,忒不老实了吧!连我你也敢看。”
老王连忙摆手,急切的辩解道:“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没有……”
翠花倒是不闹起来,盯着老王脸道:“好看吗?”
老王轻声的道:“好看。”
翠花道:“知道好看,就多赚钱,以后娶一个好看的婆娘。”
老王木讷的红着脸,低着头。
翠花道:“你不是说找我有事情吗?有什么事你说。”
老王便掏出那两万块钱,放在翠花的旁边。
翠花看着钱,吓了一跳。翠花正色道:“哪里来的,你不会走斜路了吧!你可不能真的变坏。”
老王结结巴巴道:“没,怎么会,老板给我的,我不要,他强行给我的。”
翠花登时明白了,翠花道:“三天前坡子街夜市打架那个人是你吧!我看着怎么那么像,果不其然。”
老王惊喜的道:“你那天也在呀!我还感觉你在身边,你真的在呀!”
翠花怒道:“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和别人打架,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敢打架的吗?只看见你被人打来着,现在出息了是吧!”
老王道:“没有,是别人欺负我老板,我在,不能不帮忙。”于是便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翠花,当然,和王如意的那一段,是只字未提。老王现在有一点后悔了,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变成这样坏了,自己先背叛了她,以后再也配不上翠花了,虽然他内心明白,自己根本不应该往翠花身上想。
翠花听完了老王的描述,沉默的想了半天道:“按你说的,你老板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看来他不会要你退回去的。你说说你准备把这笔钱怎么处理,是要我帮你寄回去,还是为你开个银行账户存起来。”
老王茫然的看着翠花,他原先不动心,是因为压根没觉得这笔钱是自己的,现在被翠花一分析,才知道这个钱是自己的了。
老王摇着头道:“怎么样都行。我又不缺钱用,家里也寄了好几笔钱回去,你要是需要用钱,要不给你用吧!”
翠花骂道:“你倒是心大,那是几万块钱呢?都差不多可以在省城付首付买房子了,你就这么丢在臭烘烘的裤兜里放几天,现在又准备给我,我是你什么人呀!能拿你的钱。”
老王想说你是我心爱的人,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可话到嘴边,还是木讷的讪笑着,不知道说什么。
翠花看他傻呵呵的样子,倒真的替他着急起来,翠花想了半天,问道:“也行,你既然不急着用钱,我帮你投资吧!赚了钱,我可要名正言顺用一半。”
老王高兴的说好。
翠花正色道:“也是,钱寄回去,你父母也只会存死期去银行,或者被别人借去,你父母老实,只要别人开口,都不敢拒绝。钱要是放在你身上,说不定你会变成大手大脚,以后可麻烦了。既然你这么信得过我,我和你分析分析,你可能不懂经济学,更不懂货币超发意味着什么。你知道,我是学经济的。”
老王好奇的问道:“你不是读师范吗?什么时候读经济学了,我以为你出来会做老师呢!”
翠花露出洁白的细呀笑起来道:“师范大学就不能学经济学,我才不喜欢做老师呢!你别打岔,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呢!哦对,货币超发,货币就是我们用的人民币,从九零年以后,国家货币超发越来越严重,就拿你做工来说,十年前,村里请人做事是25块一天,假如你不吃不喝帮别人做一年,满打满算你做300天工,你挣了750块钱。你存进银行,放十年死期,到现在加利息也就一千块左右。那你现在是25块钱一天,做三十天就是750块钱。那么我问你,这中间有270天工到哪里去了呢!”
老王茫然的道:“是呀,到哪里去了呢?”
翠花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吓你哦!270天工钱就是被超发货币吃掉了。我知道,我们农村人都有存钱习惯,其实我们中国人都有存钱习惯,自古以来,几千年用的都是金子银子,金银是不会贬值的,也就是说,你爷爷辈做300个工,工钱是银元,他可以放在家里,也可以埋在地里,等你长大,或者你以后子子孙孙长大拿出来,还是300个工的价值,可以买一样的商品。现在就不行,你必须把钱投资出去,买了保值的东西,或者投资股票,黄金,要让钱每一年都在赚钱,你的钱才不会贬值。不然五六年以后,这两万块就变成一万块,或者几千块。我说的是价值,你懂不懂。”
老王似懂非懂的咋咋眼,一脸迷糊的看着翠花。
翠花骂道:“你真的笨啦,我再简单打一个比喻,假如一斤米,放一斤水,煮出来是饭。这个时候,你们家来了几个客人,你们家又没有米了,你怎么办呢?你可以往里面再加一斤水,这个时候变成稀饭。假如这个时候再来几个客人,你怎么办呢?你可以往稀饭里面再加一斤水,变成稀粥招待客人。货币也是这个意思,印多了,钱的价值就慢慢的稀释贬值了,造成的后果就是物价飞涨,工价飞涨,现在几百块一平方房子,几年后可能几千一平方,再几年后可能几万块一平方。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只是价格不断攀升,现在两万块可以买几十平米房子,以后可能只买一个平方房子了。”
老王真的被吓着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如果不是翠花告诉自己,自己肯定不知道这么多东西。这一刻,老王对翠花的崇拜,可以说到了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无以复加的地步。
老王拿着两万块,赶紧塞进翠花手里道:“你可一定要帮我,以后我赚了钱,都放在你手里,你帮我保值好不好?”
翠花笑道:“我要是卷款跑了呢!”
老王道:“跑了我也给你,反正以后贬值不值钱了,让人莫名其妙的弄没了,还不如给你用。”
翠花看着他天真的样子,笑的花枝乱颤道:“那要是投资亏了呢!我可赔不起你。”
老王道:“亏了算我的,我乐意让你亏。”
翠花正色道:“那我要是赚了呢!”
老王道:“赚了都给你,你想买什么就没什么,赚了也是你的本事赚了,应该给你用。我喜欢你用我的钱。”。
翠花听了老王说喜欢你用我的钱,心里突然暖洋洋的。翠花看着老王,看了半天,嬉笑着道:“马路大,你长得真丑,你要是长得稍微顺眼一点就好了。”
两个人便长久的沉默在小小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