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丝这段时间一直在参悟得自石坚的那一部分驱使、运用“七煞降神咒”的法门,并尝试将之运用到适合自己的实战技巧之中,时间同样很宝贵。不过王宗超先前已将齐藤一制作的一张用于临危示警的阳箓交给弥斯力亚,艾丽丝持有对应的传讯阴箓。在一定范围内,一旦弥斯力亚遇险,阴箓就会自动示警并标出其方位地点,倒不需她日日夜夜始终紧盯着,而她融合了庞大念动力的七色灵体破空飞遁速度惊人,万一出事基本上都能确保及时赶到。
出于某种莫名的心理,艾丽丝虽然一直在周边地域,但却一直没有亲自过来与弥斯力亚见上一面,所以才不清楚其所在营地在这两天间遭遇瘟疫,事先也不知道弥斯力亚连夜前去刺杀瘟神庙庙祝。
此时见了弥斯力亚与王宗超颇有几分相似的面部轮廓,艾丽丝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又不由想到了梦中那个音容笑貌都是清晰无比,同样也有着王宗超几分神韵的“女儿”——桑妮。
不过她的分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此时庙祝还在鼓尽余力驱使“六合疫气”向两人疯狂冲击,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沸腾翻涌的,在浊黄中交杂着灰、褐、蓝、绿种种粘稠混乱难以言喻的恶心颜色。天空也弥漫着宛若实质的恶毒、奇臭气息,只是这种气息似乎比空气更重,所以没有扩散得太快,只是向下渗透入地面。
此时东方已是晨曦初露,天际微白,但阳光却无法驱散这种无孔不入的恶臭、污秽、死亡气息。
距离瘟神庙不远处一个洞穴里的田鼠们吱吱乱叫着,似乎十分害怕,然后缓缓倒下,十几具老鼠的尸体,渐渐化作黄水,渗进了沙土中。
空中一只低空略过的猫头鹰身体突然一僵,随即一头栽倒地上,一触地面,便像是一堆豆腐般,猛地摔碎,黄色的污水四处飞溅!
几十米外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一只野狗正在饮水,只喝了一口,便仆地一声摔倒在浅浅的溪水里,无力地翻着毫无生气的眼白,吐着舌头,唇角流出带着白沫的恶涎,身渗出大量污血脓水,滴入水中。
水流过更远处的一小片树林,原本青翠的树叶立即变成满目枯黄,树身似乎在一刹之间变脆了,轻风一吹,一整片林木喀的一声齐腰斩断,木屑带着呛人的霉味以及严重变质的草木腥味,随风远扬。
远处尚且如此,瘟神庙内更是灾情严重——偏殿中的尸体,乃至庙中的木质桌椅、梁柱都被转眼侵蚀成一滩恶臭的黄水。就连大地与墙瓦也都仿佛在粪坑阴沟中浸泡了千百年一般,变得肮脏不堪臭气冲天。
黄水疫气翻涌不息,其中隐现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若有若无的连绵幽咽、呻吟与哀叹声,不断冲击七彩屏障,但却始终徒劳无功。
其实“六合疫气”最擅长侵蚀生物体以及有机物,对于无机物虽然破坏力稍弱,但也足以让被沾染到的一切变成流毒无穷的疫病之源,但对于有形无质的灵体,也就难以发挥出多强的破坏作用。只是由于“六合疫气”与瘟神香火融合,混合了许多民众对于疫病的恐惧以及患病后痛苦、颓废、绝望的气息,所以对灵体还能发挥出一定的作用。
但是偏偏论起歹毒凶煞,“六合疫气”完无法与“七煞降神咒”相提并论,所以想侵蚀对方就成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若在以前,瘟神神力还能够驱使附近的游离瘟魂疫鬼一并发难,但在穹冥帝君收纳了绝大多数鬼类之后,这种手段也已基本废了。
“住手!”虽然自身能够确保无恙,但艾丽丝却从四周的动植物变化发现不妙,当即开口劝阻对方,“你的伤还有救,赶快冷静下来,你这么做会连累许多无辜者的!”
艾丽丝说的是实话,只因现在中洲队的配备医疗设备已经相当先进了,除了某些过于特殊的伤害,普通的哪怕头颅被斩下、内脏烂这些伤,及时放入救生舱后都有可能救回来,然而那庙祝又如何肯信?
弥斯力亚原本还想嘲讽对方几句,但是看到四周这种状况,心头暗惊,这次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多么的冒失——原本他想当然以为杀了庙祝就能解决红十字会所中瘟疫,但现在看来,不仅自己的那些同伴无法因此得救,反而可能连累成千上万的平民。
“妖孽,本庙公誓与你等同归于尽!”庙祝根本就没有考虑什么无辜者,只是咬牙切齿,疯狂嘶叫,虽然身有神力,但泡在高度浓缩的“六合疫气”之中,他的皮肤也已部被侵蚀融化,身渗出黄水脓水,整个人仿佛已与疫气融为一体。蓦地,六名金甲神将仿佛鱼跃黄河,从浑浊一片的浓稠戾气之中纷纷跳出,各持沾染了强烈疫毒的兵器杀向艾丽丝与弥斯力亚。
疫气对于没有生命的神将损伤不大,加上他们受瘟神神力驱动,系出同源,所以仍能出没自如,突下杀手。
但艾丽丝身周的七色屏障突然猛地向外一鼓,在轰隆巨响之间,便有三名通体各呈白、绿、赤三色,容貌身姿与她一般无二灵体分出,每个灵体对上两名神将,在虚空中急速穿梭,来回冲击。巨爆声中,瘟神庙部屋顶瓦片被揭飞,几面土墙轰然崩塌,无数土砖四面乱飞。六名神将经受不住如斯强猛的煞气冲击,身形猛地缩小,变成六枚残破金豆落向地面。
三色灵体解决了神将之后,立即冲向已是奄奄一息的庙祝。如果在精神力没有变异之前,艾丽丝或许还能够尝试以无形的精神力催眠控制庙祝,不过变异后的精神力虽然威力倍增,却已经没有这种功能,在说服失败的情况下,也就只能武力解决了。
庙祝在瘟神庙中借瘟神符印与民众香火修行了近十年,拥有炼制、驱使疫气的神通,虽然还做不到将自身神魂与瘟神符印融合,死后也能成为神道之灵继续享受香火,但此时让自己如行尸走肉一般强撑不死却还是可以的。此时见三色灵体冲至,庙祝口中喃喃作声,不知在念什么咒语,突然用手一指,三色灵体即被凝固在空中,难以寸进。
瘟神神力,同样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滋生邪疫、蛊毒的怨煞阴邪气场,所以理论上也能控制艾丽丝的七色灵体。只是庙祝由于个人喜好而只专注于“六合疫气”,对这方面并不专精,加上七色灵体所凝聚的煞气实在过于庞大,此时勉强止住三色灵体,已如车夫强行驾驭三头狂奔烈马,随时都会不支。倒是“六合疫气”少了他的控制,向四周扩散的速度更快,一发不可收拾。
四周疫气不再凝聚扑击,艾丽丝防守的压力大减,正想速战速决之际,却只听一声仿佛蕴含着无比正气与刚直的大喝传来。
“何方邪魔外道,胆敢毁庙拆祠,杀戮庙公,意图祸害一方生灵,还不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声落人至,便见一位身穿儒服长衫的中年人身散发着光华凛然的雪白光亮,从空中飞身前来。那股白光无比凝实,不仅将来者身护住,让四散的疫气不能侵入,而且清晰结成一尊高冠古服,手持笏板,长须飘飘,俨然万世师表的儒者形象,散发出一股浩瀚无比的大义气息,让人一眼看上去灵魂深处都会奔涌起肃然起敬地念头。而来者自身也是满脸正气凛然,仁者义风,一副仿佛只要是对众生有利,必定会慨然付出,舍身成仁,义无反顾的模样。
“‘中品请神’?”艾丽丝见状吃了一惊,王宗超曾给她详细演示、说明过《请神大法》的表现与原理,虽然对手显示的神力性质与王宗超完不同,但观其表现与气势,无疑就是中品请神境界。
她其实没有认错,来者正是贯一道四大亲传弟子之一——所请神明为孔子贤师的褚敬福。只因贯一道有多名精英弟子中了石坚的蛊毒,而贯一道的势力范围内,掌控了瘟神符印,能够解除蛊毒的唯有此地的瘟神庙庙祝一人而已。褚敬福接到路中一的神箓传讯后,不敢怠慢,立即连夜赶来亲请瘟神庙庙祝前赴贯一道总坛,却没想到正好遇上艾丽丝与庙祝的一战。
中品请神,已有御空飞行、出水入火、诸邪莫侵的种种神通,当年路中一、莲空都有飞行的能耐,路中一甚至只派出几名神将,就能将王宗超从千里外摄来。王宗超在中品请神境界时之所以不能凭此飞行,完只是因为他是不得真传的野路子。不过他也由此另辟蹊径,胜在精诚纯粹,切合自性,不受贯一道既有框架限制。
不过无论何种形式,中品请神境界都是一种不容忽视的可怕力量。只见褚敬福双手向空一捧,姿态方正肃穆,仿佛古代儒子、大臣在领受圣旨或者尚方宝剑。紧接着一柄散发着无边浩然正气,通体长直如笔的长剑凭空从虚空中呈现,落入他双手之间,迎风一展,遥遥向艾丽丝杀来。
长剑在空中舞动,但施展的却并非任何剑招,反而像一根大笔,在空中肆意书写着人道教化,“忠孝礼智爱信和”、“三从四德”、.“别贵贱、序尊卑”的种种道理。
随着长剑书写,艾丽丝的护身屏障之前凭空出现了一个个方方正正,中规正轨的古朴大字,个个都凝聚成实体,通体流光溢彩,如火焰一般升腾跳跃。蓦地字字迸射,大放光明,犹如下了一场流星雨,从四面八方直向艾丽丝与弥斯力亚两人投去。
大字落到艾丽丝由四色灵体组成的屏障上,虽然没有一下突破,却发出一声声铿锵激越,如珠落玉盘,坚硬无比的声响,并且深深地嵌了进去。
由于带着弥斯力亚,艾丽丝本不想贸然开战,至少也要将弥斯力亚送走再说。但这数百大字嵌入自己的四色屏障之后,却突然生出一股堂堂正正,不可置疑的威严与慑服力,如规矩、如章程、如礼法,束缚身体、限制思想、禁锢灵魂。艾丽丝骤然间仿佛被强行施加了无数无比严苛的条条框框拘束,如负重山,一时竟然无法飞腾起来。弥斯力亚更是感觉一阵窒息,不仅无法动弹,无法说话,甚至仿佛连呼吸、心跳的自由都要失去了一般,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如今那么别扭,那么不自在过。
艾丽丝心知不对,立即催动四股诡秘、凶狠庞大的煞气,如同磨盘一般来回旋绞,将对方一个个强行打入的大字绞碎。
但大字碎后,却不散去,反而一笔一划,锋芒毕露,犹如一柄柄绣花针大小,形态各异的莹莹小剑,四面缭绕盘结,越刺越深,锋芒越来越盛,虽然还未能直接接触到艾丽丝与弥斯力亚,但已经让两人感受到犹如切肌裂肤的无比痛苦。
这种痛苦,与普通遍体针扎的肉体上的痛苦毫不相同。而是一种犹如整所学堂的学生随老师一起指责顽劣的学生;整个村庄的乡亲随丈夫一并咒骂不守妇道的妻子;整个朝堂的大臣随君主一同痛斥乱臣贼子;就如“千夫所指,积毁销骨”一般痛彻心扉,痛入灵魂,将一个人里里外外,过去现在,一切人格与尊严都剥驳得体无完肤的无边痛楚与刻骨羞辱!
这种痛苦,对于大义有亏,心中有鬼的人,尤其能够发挥十倍效果。艾丽丝好在心志足够坚强,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亏心之处,终究还是险险承受下来。倒是弥斯力亚虽然意志远比同龄人甚至于普通成年人坚定,但由于刚刚对自己贸然前来刺杀庙祝有愧于心,受此心灵冲击,耳边立即仿佛听到自己父母以及许多同伴熟人对自己如雷训斥怒骂,反复责问,心中急怒交加,羞愧难当,顿时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这却是褚敬福自己悟出的“天地君亲师”五重剑势的末两重变化——“师势”负责教导训化,制定规则束缚,对手若不能抗拒,就要束手就擒,若能抗拒,便立即演变为“亲势”。
所谓“亲势”,儒家有云“入人伦者为亲”,包括对长辈要孝顺,对同辈要友好,对朋友要宽容,对晚辈要慈爱,夫妻之间要有礼遇等等一系列孝悌仁义内容,不仅指直系血亲,还包括宗族旁亲以及朋友同学等一系列社会关系。一个人若顺了人伦还罢了,若是悖逆人伦伤天害理,那么无论到了哪里都要受人戳脊梁骨咒骂,六亲不容,犹如过街老鼠一般,受到整个社会的排斥,死后名字连进入宗庙接受拜祭的资格都没有,这便是“亲势”的厉害之处。
严格来说“天地君亲师”并非孔子亲自提出,而是发端于《国语》,形成于《荀子》,是一个深入民心,浸透了儒家思想的文化祭祀与社会规则体系。褚敬福原本就中过满清进士,熟读儒家经典,清朝被推翻后又流落民间颠沛流离,还当过好几年的民间讼师以及衙门师爷,而后才加入贯一道,对于旧社会的方方面面实有极其深入独到的理解,将之融汇在“中品请神”之中,意境与威力着实非同凡响。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尔等两人皆为外族番夷,又一身邪异煞气,行事鬼祟,分明正欲图谋不轨,如今又执迷不悟,便怪不得本人将尔等一并诛杀!”
若是对手还能顽抗亲理人情等一系列社会规则,挑战社会秩序,那么等待着他的就将是来自皇权峻法的生杀予夺,肉体毁灭!“亲势”之后,即为“君势”,三重变化一气呵成,不容对手有丝毫喘息余地。随着一声包含正气与大义的铿锵大喊,褚敬福举剑向天,身影似乎在一瞬间放大了好几倍,剑身则由浩然的莹白骤然转化为巍然堂皇的金黄之色,随即又见金中透紫,紫气升腾,让人不由生出俯首膜拜之心,再难有一丝斗志。
随着“君剑”猛然斩下,先前将艾丽丝从四面八方围困住的“亲剑”也响应君王之威,一并引动爆发。一时间,艾丽丝直有一种举世皆敌,天地不容之感,眼前只见无边无尽的剑气化为一片浩瀚的光之洪流,光芒之中仿佛有着无尽喧嚣在汹涌澎湃,又似有着千军万马破城杀来,那沉闷的响声似乎一下下踩在心口,定力不够者马上会被暴心裂胆而亡。
光华到处,天地间一切色彩消,然而在无比的震动中,忽然又有七色幻生、炸爆,发出犹如万雷齐鸣的一声惊天动地巨响。
一拼之后,褚敬福身形飞退,四周澎湃的气浪翻翻滚滚!五颜六色的厉光煞气或是迎头碰撞,或是摩擦激荡,纷纷扬扬地爆起一股股璀璨而又幽深的诡异波纹,霎时间将整个山地映照得魔光摇曳,扭曲变幻,仿如梦魇深渊。如狱如海的凶邪、凌厉煞气弥漫四周,隐隐间似有魔头潜伏,魔影重重,纵然有孔子贤师神像护体,褚敬福依旧被强大的煞力刺激得忍不住微微哆嗦起来。
“这该如何是好?”褚敬福顿时面色大变,料不到对方的邪力强横如斯,而且这一拼造成了另一个严重后果——瘟神庙庙祝已经就此气绝,暴毙当场!
此人对于贯一道来说极为重要,是贯一道会不会受制于石坚的关键所在,先前他之所以一上来就狠下杀手,关键也是眼看庙祝已危在旦夕,非要果断杀敌救人不可。但没想到对方棘手,不仅人没有救,反而让庙祝加速暴毙。
而艾丽丝原本担忧自己招惹事端会給王宗超带来麻烦,这才处处忍让,但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容分说,一上来就狠下杀手赶尽杀绝,也是生出怒气。刚刚在“君剑”斩至的一瞬间,她也力爆发精神力将受庙祝桎梏住的三色灵体强行收回,仅以没受制于“亲剑”的两色灵体护住自己与弥斯力亚,将剩下五色灵体合一,正面迎上“君剑”,又各自四散爆开。
这一拼基本上旗鼓相当,无形无实的煞气爆散后又重新凝聚,再次形成五色灵体,只是耗损了艾丽丝的不少精神力而已。只因“七煞降神咒”正是由艾丽丝的一缕精气魂性培养壮大,与艾丽丝一体同生,因果相连,艾丽丝不死,七色灵体永远不会消灭。不过一旦艾丽丝的精神力消耗到极点,就难保不会令七色煞气反噬自身。
褚敬福也是乘机重整旗鼓,高举长剑,一股白亮烁烁的浩然正气喷薄而出,穿云裂石,显出一种天理煌煌,仿佛可以开天地,定人伦的无匹气势。
蓄势巅峰的“君剑”尚且奈何不了对手,那么也就唯有祭出“天”、“地”两势的选择,然而这两势其实仅仅停留于理论上,并非“中品请神”境界能够使出的神通,若要自如使用,至少还要到“上品请神”境界才行。
贯一道也有秘传的以血祭神,燃烧神力一举爆发的法门,足以越级使用神通,然而一旦用上,修为必定要倒退,几年内难以练回“中品请神”境界,甚至很可能会危及自身性命。
褚敬福正在犹豫间,蓦地窥见庙祝死后,尸体在疫气中迅速融化成黄水,而原地还有一道形如印玺的半透明符箓正缓缓飞出,又飞入那四眼瘟神像内部,正是瘟神符印。由于庙祝尚且做不到神魂与符印融合,所以死后魂魄消散,无主符印自动归位,或者等待下一位主人,或者随着时日推移自行消散。
“瘟神符印,不容有失!”
褚敬福看在眼里,蓦地将牙一咬,胸中一点浩然之光自然迸出,,甚至连浑身八万四千毛孔之中都有千万白光射出,一股刚直方正的文气上达霄汉,与星月争辉!
随着白光圣辉越来越强,一尊尊高冠博带、衣袂飘飘手捧书卷的儒者之像逐渐从孔子神像的背后一一呈现,正是传说中孔子的七十二贤弟子,声声吟唱、朗诵、叙说为人处事的道理。在他们身后,还有着成千上万的身影在不断浮现,或为达官显贵、或为农夫猎户、或为文人墨客、或为商贾摊贩、或为妇人稚儿,个个都显得温良如玉,容止若思,扶老携幼,淳朴善良……
大同世界!这便是儒家的最高追求与理想——大同世界!传说中制度、风俗公正无私,人人温良恭俭让,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完美世界。褚敬福虽然只能呈现出一个虚影,但已足够让自己的气势面攀升到一个可怕的境界。
但是还未等他出手攻击,一道血花就在他右胸炸暴,血光迸发。
艾丽丝不知何时已经持了双枪在手,左右开弓,第一枪虽受阻于孔子神像,第二枪却沿着第一枪开出的路衔后而入,正中褚敬福。
虽然由于磅礴神力护体,子弹只入肉半寸即被弹飞,只伤皮肉,不至于危及生命,但是褚敬福却感受到受伤处自有一股歹毒、凄戾、诡异的诅咒煞气蔓延开来,所到之处犹如虫爬蚁蛀,入骨入髓,委实教人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但这还没完,艾丽丝左右开弓,一枚枚带着七色厉光的子弹疾风骤雨般撕裂空气,弹无虚发,打得褚敬福不得不竭尽力护住周身,东逃西窜,越退越远,而身上每多一处伤口,犹如跗骨之蛆的煞气都会为他平添一份痛苦与需要分神镇压的负担,原本积蓄到极点的气势一落千里,背后“大同世界”在动荡不安中逐渐虚化消失,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发剑。
本来最适合发挥七色煞气威力的技能应该是各种诅咒、厌胜的手段,但是这些却与艾丽丝本人的性格不合。所以她终究还是寻找了另一种战斗方式——参考与西美洲队交流获得的部分魔弹猎手技能,使用经过炼金术改造过的高斯枪弹,在开枪瞬间都会将本身的念动力与煞气附加枪弹之上,在增幅枪弹威力、修正弹道的同时也令枪弹具有煞气侵蚀,诅咒伤人的效果。
而艾丽丝也很清楚一点:《请神大法》的最厉害之处就在于气势,对于气势比自己强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顺着对方的节奏来,采用“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策略,先下手为强,将对手节奏打乱,不给对方积蓄气势的机会。
而褚敬福其实只是文人,请神修为虽高,但与人动手拼杀的经验却极为贫乏,眼下已是手忙脚乱,顾此失彼,疲于奔命,蓦地背后重重中了一枪,这一枪近距离而发,威力极强,子弹入骨炸开,几乎打断了他的脊椎,而且还带有一股奇异的电殛煞气,让褚敬福如雷殛身,眼冒金星,身酸麻几欲瘫倒,神力濒临暴走失控。
这却是艾丽丝让白色灵体持了枪械,偷偷绕到褚敬福背后给了他一枪。
白色煞气是艾丽丝从石坚处获得过正宗运用法门,唯一可以发挥真正威力,演化为白色煞雷的力量,威力并非其余六色煞气能比,褚敬福受此重击,已是无心应战,急谋趁艾丽丝不备,夺走瘟神像退走。
蓦地,一个冷漠男声传来,“煞气无相,伤人无形,为何偏要寄托枪械?此举实如买椟还珠,愚昧至极!”
褚敬福循声望去,霎时面色惨变,再也顾不了瘟神像,猛地燃烧神力,破空飞遁,转眼间就不见了踪迹,竟是将所有强行催发的神力都用在逃命上了。
艾丽丝举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穿道袍挽着道髻,神情冷漠的老道士从天降下,但若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此人满头黑发,面无皱纹,身洋溢着内敛而充沛的生机,说是只有四十多岁也有人信,之所以感觉“老”,纯粹是他举手投足表现出来的气质。
“看此人架势十足,还道他真是个舍身取义之辈,没想到事到临头也是自家性命要紧。”见褚敬福逃走,老道士也不阻拦,只是开口讥讽,又见眼下已成了废墟的瘟神庙以及四周还有大量疫气,奇臭熏天,眉头微皱,蓦地举手一招,随着一阵连绵的雷光闪耀,霹雳连响之后,方圆几百丈内的疫气竟已被部劈散,空气中洋溢着一种雷雨过后的清新而又微臭的气息,那正是雷电产生的负离子气味。
艾丽丝第一眼还认不出来者是谁,见了来者的出手,这才反应过来,“你是石坚……”
石坚闻言冷哼一声,以他的身份辈分,别人当面直呼其名绝对是一种挑衅,但对方既然是番夷女子,不识礼仪,也就不必太过计较了。
“七煞降神咒?原来我那师侄所说的中咒之人便是你。”石坚目光在艾丽丝的七色灵体上一转,随即目光又落到还昏迷不醒的弥斯力亚身上。
艾丽丝也心知石坚爱子新丧,如今行事用意实在难以预料,所以小心戒备,将弥斯力亚护在身后。
不过,她随即又注意到四周大地依然腥臭浑浊,一些人畜尸体所化黄水仍在缓慢渗入地下,不由叹了口气,向石坚求助道:“这里瘟疫看来还在扩散,希望石坚道长能够施以援手。”
原来先前雷电也只是将四周的空气净化了一番而已,大量渗入地下的疫气仍然将这一片化为寸草不生的瘟疫之地,而更远处还有不少扩散、传播开的疫气,如果没有什么其他有力的措施,一场大瘟疫依然免不了由此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