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些无忧的尘埃相比,珑的一毫秒心理波动都会被视作前所未有的宇宙大爆炸,而此刻的她将资料递向迪斯时,呼吸明显有点乱。
“怎么了?”迪斯趴在“点将台”的石英质围栏上,弯着腰,双手掉在护栏的外面,见珑仓促而来,头也没回的问,“呼吸都乱了,不应该啊。”
“队长,你得看看这个。”珑见迪斯不太重视,更向前一步,将那叠装订好的资料硬塞在了他的面前。
迪斯打了一个哈欠,直起身,不耐烦的抓过资料,学着白王的腔调,说“重要的事当然可以来打扰。”边说着,眼睛边扫着资料。
先前的慵懒随着阅读的深入一点点消失,眼神也集中了专注的光芒。迪斯翻过一篇,又翻一篇,一次比一次焦急地想看见后面的内容,可尾页上的结论是“暂未定性”。
“这是什么话?”迪斯冷笑着把资料往地上一扔,说“满篇的猜测、臆想、推理让读的人津津有味,到了最后来一句‘暂未定性’,写小说吗这是?”
珑蹲下把资料拾起,对迪斯说“队长,可的确有谁去了‘环’里的世界,”珑翻开资料里她已经熟背的段落,为迪斯念着“忘川河数据异常(013秒),‘环’壁结界有‘非魂’出入者的波动(074秒),影视资料显示,有异常带光线条出现,时常074秒,与结界的波动时间吻合。”
念完这段,珑把印有影视照片的那篇指给迪斯看——轮回来去如星辰般的灵魂群落中,的确捕捉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光影。“就是这个。”
“那是谁?”迪斯问珑。
“队长,属下不明白你的意思。”珑疑惑地望着迪斯。
“我是说,是谁去了环里的世界?”迪斯用手指戳着那张照片。
“不知道。”珑回答。
“那不就得了,”珑把资料拿过来,插着腰,说“‘守望者’不会细查这件事,他们也没这个权限,所以这份报告也交不到白大人那里去,只有给我们,我们不管,最终又会被他们积压在箱底,然后烧掉,”迪斯转过头来,对珑说“白大人可不喜欢这种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资料,给他看,他问你,你怎么回答,他老人家要的可是证据,实实在在的某位、某名、或者某头。”
“队长,那我们作何打算?”珑问道。
“继续跟进,虽然现在不知道是谁,但只要抓到一个叛军余孽好好拷问,自然就明白了。”迪斯此时心里想的首选人物是布里克,他有七成的把握认定布里克就是叛军安插在冥府三栋的卧底,只是苦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迪斯和珑的这项调查任务,开始的时间并不长,只是渊源得追述到很久以前的“回响叛乱”,死灰复燃的叛军余孽依旧密谋着“撺掇王位、一统城府”的宏伟蓝图。迪斯率手下步步为营,明察暗访,好不容易牵出了艾美这条线索,却中断了。
他想来也是气,在和艾美交手时根本就是压倒性的优势,要不是那个小姑娘发疯一般不惜战到身残力竭,自己是完全可以活捉后审问的。本来迪斯也是这么打算的,只要抓住艾美,挖出同伙,就能清除布里克,一路顺藤摸瓜直捣黄龙,可现在一切又归整为零。
“珑,那个潜伏在摆渡人里的叛军余孽,就是那个习玖,有消息了没?”迪斯伸手摸了摸眉环,问道。
“没有,自那日以后,习玖和她的部众再无消息。”珑想了想,又补充道“后来属下去了冥府七栋,据查习玖房间和她有关的东西都化为了虚无,也许可以判定她已经死亡。”
“不好说,不好说。”迪斯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然后他抬着头,望见空中轻缓飘过的巨大飞艇,对珑说“如果我们不当鬼差,”迪斯指了指飞艇,“去‘环声公司’做个小职员,其实也挺好。”
飞艇划过太阳,收走广场上的阴影,一路向着地平线驶去。见珑要说什么,迪斯赶紧制止了,摆着手说“啊,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和这里轻松悠闲的气氛完全不同,博朗书馆的e区地下室里即便是有炉火的陪衬也显得越发冰冷。特别是喜玉停在空中的手臂,那是不容推辞的赠予。
“怎么了,拿去啊,手都举酸了,”喜玉咧嘴笑着,仿佛危险一般的说道“小希还在上面等你们,别让她等久了啊。”
木熙没有办法,只得去接,为了若有意外能为茶茶争取个逃跑时机,他松开了抓住茶茶的手,并用整个身体挡在了茶茶面前,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都想着一旦有变,好能缠住喜玉。
可书到手上时,没有任何不妥。这是一本不薄不厚的精装书,硬封硬底,磨砂质地,封面上除了一只洁白的羽毛,什么装饰和文字也没有。木熙看看封底,也是空无一物。松懈下来的木熙出于好奇,打开了图书的第一页,也就是在此时,青光一闪。
“木熙!”茶茶本能的想要抓住木熙,却一下扑了个空,纯白的环境里,不见杂色,回头望时,只看见一株红叶灿烂的大树。
意识世界,我怎么会在这里?茶茶怔在原地,不得其解。
“茶茶,吾之新主。”
正在茶茶努力思索想要找出原因时,一个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回过头,望见一只浮在空中的人形魂魄,毫无重感的漂浮着,它的外形,极似艾美。
“艾美?”茶茶盯着那张轮廓清晰但没有肤色的脸庞,惊讶道。
“不,吾乃前主艾美的罪割,汝看到的,是吾之魂态。”那魂魄这样回答到。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可只有受邀者着才能进入我的意识。”茶茶问。
“吾和那女人的罪割乃是双生,因此是受其影响对汝使用了咒印,将汝拉至于此。”罪割漂浮到了茶茶面前,捧起她的脸颊,继续说“仅这一次,汝乃吾主,今后任意差遣,无敢违抗,但请念及兄长性命。”说完,茶茶的罪割和这纯白的世界水墨般在现实之中褪去。
“木熙,”茶茶缓过神来,抓住木熙的胳膊,问“还好吗?”
木熙合上书,回过头来,认真的望着茶茶,答“我很好,我们去找小希,离开这吧。”
茶茶见木熙没有异样,同时也读出了话里“赶紧走”的意思,对木熙点点头,迈开脚步,把喜玉狠狠地甩在了后面。
上了e区的地面,木熙就急不可耐的喊了小希的名字。被喊到全名的小希急急忙忙地寻声走来,怀里还抱着一摞选好的图书。见到木熙和茶茶,小希将视线绕过书本,望着焦急的两人诧异地问到“怎么了?”
木熙和茶茶同时跑到辰式希面前,问她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得到的回答是“否”,两人只好分担了辰式希抱着的图书,拉着她往书馆门外疾步而行。
穿行中,一切知识与故事都被他们抛在了脑后,深邃的博朗书馆此时更像一只长着巨口的史前大鳄,闭嘴进食都可能是下一秒钟。
“师父,茶茶姐,你们俩是怎么了?”被拖着走的辰式希及不习惯,步伐小的她几乎是跑起来的。
两人都没空回答她,只拽着不停的走,引来路人的侧目。走到大门口时,不想却被守门人拦了下来,那人说“结账的票据。”
木熙才意识到这些书还没有付过钱。“不要了。”木熙把手上的书放在地上,又去拿辰式希怀里的书。茶茶也把书放在了地上,此时她只想尽快脱身。
“不要的话,请放回书架。”守门人厌恶地盯着他们三个,想这些人真是素质差。
茶茶无法判断眼前的守门人是真的按规章办事还是奉上级之命堵截他们,无论哪种要想迅速离开都得闹出很大的动静,但这正是她和木熙不愿意发生的。
“走得也太急了!”追出来的喜玉把僵持在门口的三人都吓了一跳。她因为奔跑铺散开来的红发以及专注于三人的腥红双瞳都将她装扮为一位嗜血的古堡伯爵,但当她停下来站在三人面前弯腰喘着粗气时,这股强大而可怕的气场却又消失了。她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红色的卡片,递给辰式希,说“特级,保管好哦。”
“谢谢!”辰式希双手接过卡片,鞠了一躬。
喜玉用手扇风为自己的脖颈散热,看了木熙和茶茶一眼,说“你们也是,要常来啊。”她把手放在辰式希的头顶,轻轻地摸了摸,对她说“带你的朋友常来,随时欢迎。”
辰式希认认真真的点点头,脸上红了一片。
“你想怎样?”茶茶没好气的问出这句话,吓到了沉浸于“朋友”一词中的辰式希。
“茶茶姐,怎么了吗?”辰式希胆怯的问道,她见这气氛,是要吵架。
茶茶专注于和喜玉的对持中,无暇顾及,因此没有回应。木熙把辰式希边往旁带边说“徒弟,他们要说几句要紧话,我们在这等一下。”
“好……”辰式希跟着木熙顺从的走到了一边。
见木熙带着辰式希走远,喜玉才开口回答“没想做什么。”
“骗鬼呢?”茶茶顶嘴道。
“你、我严格来说都是鬼,”喜玉轻轻一笑,“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们下任何重手,毕竟,我和你有相同的秘密,”喜玉抬起右手晃了晃手背,继续说“你不说,我不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茶茶追问道。
“我?”喜玉抬头看了看天空飘行渐远的那艘巨大飞艇后,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茶茶身上,说“我,你的搭档艾美,还有你的习玖姐,我们,都是为冥王而战。”
“为冥王而战?”茶茶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便问“什么意思。”
“如果有一天,你得知这个世界的真相,”喜玉认真的看着茶茶,两片玫瑰般好看的双唇上下动着,说“冥王被囚禁,羽王被封印,圣王才是那个暴虐的家伙,你将做何回答?”
“胡说八道!”茶茶大吼,走近喜玉,伸出手指戳在她的胸口上,厉声说“你记住,不,是你们记住,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不管你们在做什么或将要做什么,如果我的朋友再因此受到牵连,受到伤害,”茶茶撤回手指,一把摘下右手手套,把手背抵在喜玉的面前,完全不惧怕暴露的风险,接着对喜玉喊到“我发誓,即便化为虚无,即便搭上性命,我也要把你们搅个天翻地覆!”
喜玉望着茶茶的双眼,她清楚,这个小姑娘并不是一时气愤乱放狠话,她也明白,眼前这个看上去娇弱的摆渡人,并不是在开玩笑,她那双眼睛里,是能灼伤大海的愤怒与决绝。
“我很抱歉,茶茶。”喜玉哀伤的情绪在红眸中一闪而过,她一个转身,摆摆手,边向书馆里走去边说“书记得带着,有空的话,多来坐坐吧。”
茶茶的怒火就在她看见喜玉眼里那流星一般闪过的哀伤时褪去了,但无论怎样,自己也一定会兑现诺言。
“茶茶,”木熙带着辰式希走来,说“走吧,把书也抱走,虽然有点莫名其妙。”
茶茶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辰式希。
“你们吵架了吗,是不是因为茶具的赔偿?”辰式希闪着泪光望着茶茶。
茶茶回应一个安慰的笑,故作轻松地说“不是,刚才不小心把她珍藏的书给弄坏了,于是吵了起来,结果那本书本来就有质量问题!”
辰式希听茶茶这么说后,转头看着木熙,问“是这样么,师父?”
木熙笑着说“当然是,这女人真是的,一本破书。”
“喜玉姐其实人很好,也许那本书对她真的很重要吧,”辰式希的声音很轻很低,但吐字清楚,所以即便小声,也能很好的表达出心里的感情和意思,此时的她真切的希望喜玉姐和师父、茶茶姐相处融洽,于是又说“我代喜玉姐向你们道歉!”说完一个鞠躬。
木熙和茶茶已经习惯了,会心一笑。茶茶上去扶起辰式希,心想小希为了别人的融洽相处不惜做到这一步吗,还是因为她特别珍惜现在的关系,不想失去任何一方,就像两方朋友有矛盾,你必须做出站哪一队的决定,而小希不想失去任何一队,所以即便不清楚状况,先以牺牲自己的尊严来换取两边的和睦相处,总是好的。
在小希的心里,她总是把别人抬的很高,把自己至于谷底。
“好啦,喜玉姐不介意,我们也不介意的,我们以后常来,好吗?”茶茶对辰式希说完,又转头看着木熙。
木熙看了一眼茶茶,虽然摆渡人安慰别人的方式从来都是以欺骗为主,但他感觉茶茶这句话是认真的。还要来吗?这么危险的地方。
“嗯嗯。”辰式希连连点头,感激地看着茶茶。
茶茶对她笑笑,从脖颈上摘下一个挂坠,套在了辰式希的脖子上。绳索缠绕之时,茶茶的气息喷在辰式希的脑门上,一阵微暖,戴好之后,茶茶示意她看看。
辰式希双手捧起这个吊坠,放在眼前,问“这是什么啊,真好看。”
“‘玲珑心’,我在暂留地得来的。”茶茶回答道。
“一定是对别人很重要的东西吧,我不能收。”辰式希说着就举起双手去解绳子上的铜扣。
茶茶轻轻地卸下她升起得双手,抓住她的手腕,像牵手一般的握住,说“小希,这东西对某人来说的确很重要,但她已经进入轮回了,我留下来是为了给更重要的同伴,当然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一位叫‘李双成’的将军,他还能记起这件饰品,就请交给他吧,告诉他,有一位叫普雅的女子为他守住了城池。”
“我记下了。”辰式希双手握住‘玲珑心’,像是祈祷。
“除此之外,”茶茶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说“就以我最要好的朋友的身份,保管它吧。”
辰式希心里默念着“最要好的朋友”,喜极而泣,竟一头扎进了茶茶的怀里。茶茶就那样抱着她,任由来自路人的目光不停地注目,忘我地抚摸着她的短发,一遍一遍地说“放心吧,不会在孤单了。”
木熙弯腰去抱书,心想今天总算有个完美的收场了,无论“羽王”的书是真是假,都值得一看。
一辆轻型卡车路过书馆门口,全封闭的箱式车仓上用上好的涂料绘了一只抱着纸箱的卡通鲨鱼,广告语用红漆写着“这是一个启示”后就再无介绍了,让人摸不清这到底是要表达个什么。
不过也没有人去留意这辆轻型卡车,如若有闲人仔细去看,就能发现这辆卡车的驾驶室里除了一堆机械齿轮以外根本没有驾驶员。
也就在人们正要对这辆卡车感兴趣时,它已经穿过了天桥,跑到下一个街区去了。这辆卡车选了一条捷径的路,平稳的开着,往着冥府三栋的方向一路奔去,越开越快,不惜闯了红灯,无视被撞的车辆,一路而来引起一阵骚动,和它之后要造成的大混乱比起来,都太轻微了。
冥府三栋平静惯了,始终觉得没人敢靠近,于是本有的路障被移走,留下空荡荡地大门进出。骄傲总要让人浮出代价。这辆卡车就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开上了冥府三栋的广场。一个急刹车停在中央,岿然不动。
所有的鬼差都向这边看来,但没有一个人有所警觉。迪斯趴在围栏上,盯着卡车,心里莫名升起了一种期待感。
“队长,这……”珑不安起来,一甩手唤出自己的罪割,弓与箭。
迪斯诡异地笑着,将手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对珑说“搞不好,是份大礼。”悄然间收回两只垂在围栏外的手臂,唤出了罪割双刀。
广场上的其余鬼差渐渐围了上去,只是还未走拢,卡车的车仓就如莲花般绽放。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十四门空洞洞的炮口对准四面八方,基座的齿轮“咔哒咔哒”运转着,直到最后一声清脆的“叮”后,所有齿轮都不动弹了。
二十四门大炮也就在这时齐齐发声,未有固定弹道的炮弹飞得到处都是,“轰、轰、轰”的声音不断炸响,翻飞的土壤、破碎的地板以及被撼动的冥府三栋都在这阵炮雨中面目全非,门口利刃铸就的雕塑被轰的稀烂,溅出的碎片击伤了附近几名鬼差。
如此之大的威力是迪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看了一眼冥府三栋被炸塌的一角墙壁,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回望衔接建筑的锁链,虽然也挨了炮弹但却毫发无伤。白大人曾有言,冥府三栋全毁了都可以,锁链千万不能有事。
虽然白大人没有做过多解释,但这是一条命令,不得有失。
“珑!”
“是,队长!”珑搭弓射箭,一只爆破箭便解决了这座炮台。
受伤的鬼差们被队友扶着,撤退到安全地带,反应迅速的几个鬼差已经召唤出了罪割冲到了卡车面前,想揪出开车之人,但等着他们的却是更强烈的爆炸。
烟雾与瓦砾之后,遍地残肢断臂。
“区区一辆卡车!”迪斯愤怒的愤怒无以言表,他站起身来,望着广场上狼狈不堪的鬼差们,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鬼差们还未缓过神来,一阵枪林弹雨从大门口袭来,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鬼差们又射翻在地,子弹口径巨大,打在身上全是粉碎。
珑向弓上搭箭,一跃而起,瞄准门口提着加特林疯狂扫色的蒙面光头就是一箭。这一箭带着强大的威力不偏倚分毫的钻入烟尘直取光头的首级,可就在接近的那一刻,一只珑从未见过的金属装置极快飞来,展开五边形的防御力场,挡下了她自认为能射穿一切的利箭。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直到第十只金属装置飞来,展开的透明立场为光头阻挡了一切远程攻击,使他能无所顾忌的拼命进攻。
迪斯看鬼差们的远程攻击丝毫无用,沿着光头视线的死角,一路狂奔,在离得很近时挥舞双刀,击退前来阻碍的防御力场,那些装置大半为了掩护光头的攻击,只分出三个想要缠住迪斯,但迪斯动作轻盈,连攻带闪,总算是近了光头的身,一刀下去砍在横切进来的金属棍上,火星直冒。
迪斯没有放弃,未砍中目标,那也不能放过碍事之人,于是刀锋一撇,沿着这只古铜色雕鹰长棍划将而去,“哧哧”声一直走到快接近持棍人的手时停住了。
棍身一转,机关一动,先是扣住了迪斯右手的刀,在后射出银针直刺他的眼睛。那戴面罩的持棍人看迪斯放弃右手战刀,后闪而退,自己也扭动棍身让出刀来,凌空一脚踢还给了迪斯,迪斯接刀后,再行突击,然一蒙面壮汉从天而降,收了十只透明立场,聚在拳上,猛然一轰,迪斯无处闪躲,只得双刀交叉硬接此招。
拳离刀不足一寸之时,那壮汉右臂机械窜动,齿轮调和,一股蒸汽推出,给这一拳加了足金足两的力道,火力全开一击,将迪斯打飞出去。
迪斯咬牙落地,在地上退了足足十米才定下脚跟。光头的弹药打完,将那只蒸汽朋克风的加特林背在身后,抖了抖右手,伸出一只电锯,左手上的机械则拼凑出来一台手持小炮。
穿紧身皮裤的持棍人身材修长,凸起的胸口处置着一块圆环装置,几缕导线穿插其中,链接着手臂的铠甲与腰间的皮带。其余二人亦然,身体的不同部位处也有这么一个圆环装置,连接部位大同小异。
迪斯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敌人,没有魔法、没有超能力,全凭借一身装备。“一身破铜烂铁,还挺厉害。”见三人不回话也不动手,迪斯有些恼怒,举起一只手喊到“听着,我队伍的人听珑指挥,其它队伍的人依附各队队长行动,队长不能行动的,听副队长的,依次而行!”
“是!”广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应答声,鬼差们迅速整理队伍,摆出阵势,准备应敌。
“记住,审问的人,一个就够了!”迪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兴奋,他之所以把指挥权让给珑,是因为他要一个人,单独一个人,真真实实的体会一下战斗的快乐。好久没有遇到强敌了,而且还是这种依靠冥府科技的无惧之人,如果迪斯没猜错,这三个人,即便不是叛军的核心成员,也是当中精英的精英。想到这里,迪斯露出了嗜杀的表情,抬起刀用舌头舔过,那枚舌钉在刀刃上留下一长串的“吱吱”声。
“上!”有人大喊,围拢而来的鬼差一拥而上。先将三人切割开到不同的位置,打断他们的配合是取胜的关键。可问题在于三人不给鬼差们任何机会,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配合紧密,一环扣一环的攻击与防御简直无懈可击。
广场上的鬼差数量还是相当可观,只不过三人并没有因为人数的绝对劣势而有半点退缩之情。
“珑,找个机会!”迪斯说完,先冲向光头。
接近光头时,透明力场跟着飞来,互相连接形成一堵防御之墙。迪斯冷笑,一刀挥去,砍在防御壁上的战刀因为惯性忽然伸长,刀中的钢丝紧密相连,如同毒蛇一般绕过力壁直刺光头,光头右手一挥,用电锯挡回长刀。透明力场同时解体,配合光头伸出的小炮左手。
“嘭!”
这一炮几乎是抵着迪斯的眉心射出的,可却没有丝毫的打击感。中了一炮的迪斯幻影般肢解,光头才意识到那是他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影。
“嘿!”迪斯早已来到光头的背后,平挥一刀砍向腰间,这一刀虽快却还是被透明力场拦了下来。
“哼!”光头哼笑了一声,挥舞右臂,电锯顺势而来。
“看清楚!”迪斯勾起嘴角,一个伏身拉起残影手中掉落在光头胯下的战刀,一个晃动,就让那刀如蛇般缠住了光头的左脚。用力一拉,光头失去平衡,电锯也失去了准心,整个人横在了空中。
“嗖!”珑的一箭袭来,在光头与另两人的中间炸出了一股推力,鬼差们心领神会,一瞬间就阻隔了三人,分别围在一处。
见光头倒地,众人一拥而上想要至死一击,哪知光头背后“嘭”的一声爆出浓度极高的烟雾,将赶来的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迪斯捂住嘴,跳出烟雾,觉得晕晕晃晃,心想不好,放眼望去,鬼差们已经倾倒一地,战力减损非常严重。
“珑!”迪斯一刀插在地上撑着身体,回头对珑吼到。
“是,队长!”珑抽身跑出围剿持棍者的队伍,向天空射了一只信号箭。
迪斯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皮肤龟裂开来,疼痛感让他重新清醒回来,他看着鬼差们的苦战,忽然明白,这些傲慢、骄纵、独来独往惯了的冥府最强,此时聚在一起,配合的还不如三岁小孩过家家。
冥府三栋的骚乱很快就传播开来,围观的居民仗着自己隔得很远,挤在房顶上观看着里面的动向。休假中以及结束了任务的鬼差们陆续赶来。
在与圣城接壤的火车站里,布里克立马从大屏幕里看到了实况转播,他恼怒的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纵身跳进冥府的建筑群中。
与之喧嚣相对应的,是冥堡的沉默,马蹄形的城墙厚重、宽大,中间一座平顶城堡,无窗无户,没有任何修饰,平坦的墙面找不出一厘的凹入或凸起,没有警卫、没有侍从,只在城堡的最下端开着一扇红色的门。
进去的人觉得太容易了,容易的就像个圈套,但即便是圈套也要进去,不然冥府三栋的佯攻就算是白费了。
潜入者和那边三人的装扮差异不大,带着防毒面罩,精致的机械装备,一条长辫系在脑后,长度一直垂到脚跟。她身上的环形装置贴着腰窝,一边一个。长辫知道,过了冥桥,就是冥王所在的宫殿了。
长长的冥桥悬空,桥面镶嵌着惨白的地灯,左右没有护栏,桥下是不见底的深渊。在这个空间里,你只能看见这座桥,还有对面的那扇黑紫色大门。
长辫离着大门越来越近了,她的步伐没有慌乱,但心里却紧张起来。保险起见,她抖了抖双臂,装置里弹出两把投箭握在手心。
也就在这时,玄王飘到了门前,悬浮在那里,用低沉的身音问“何人?”
长辫没有犹豫,迈前一步,双臂同时发力,左右齐发。两支箭快要接近玄王时,却像失去了一切力量一般,尽然从刚毅的速进变成了慵懒的漂浮。
“也不通报姓名吗?”玄王说完,两只利箭砰然坠地。
“我要见冥王大人。”长辫笑到,她知道对方不会同意。
“冥王大人在休息,外人勿扰。”玄王回道。
“是休息,还是,被休息?”长辫冷笑一声。
“放肆!”玄王一吼,周围的重力陡然增加。长辫被这重力一压,尽然跪了下去。“我在问一遍,何人?”
“哈哈……”长辫承受着百倍重力,痛苦万分,但她依旧努力保持着笑容,说“陷城的看门狗,你不认得我?”
玄王心中一怔,没想到此人尽然说出了一个古老的城市名,不禁神乱三分,定了定,伸出右手,隔空将长辫的面罩扯了下来。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玄王说“故弄玄虚,你的脸,我未曾见过,反叛之人,说出的你同伙。”
“同伙?”长辫差点就要笑了出来,她挣扎着,顶起此等异样的重力,勉强挺直腰杆,说“苏云泊,你可记得。”
玄王怔住,久久不言。
长辫见状,笑道“现在说说,谁是反叛之人?”
冥府三栋的战斗还在进行,集结而来的鬼差们逐渐挽回着战场主动权,可这是用大量的战力损耗换来的。
就在这场战斗呈现胶着状态时,白王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他脸上挂着假笑,环顾残破的四周,真的笑出了声。他的余光间瞥见了迪斯,高声问“对方,几人?”
“三…三人。”迪斯汗如雨下,单膝跪地不敢抬头。
“三人,好呀,”白王拍着巴掌走下台阶,说“区区三人,打的你们毫无招架之力。”白王望向敌人,笑容一时凝固在了那里。他指着其中一人胸口上的环形装置,问“那个环,是谁做的?”这一声与之前不同,完全没有戏谑和轻松,反而严肃的可怕。
迪斯在此话中感受到了寒意,一个哆嗦。
三人没有一人回答。
“好,不开口,”白王摘下手套,露出刻满咒文鲜红的双手,说“那么,我来请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