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贤良久沉寂,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如被风化。忽然,他仰面无声地笑起来。他再一次看住了巴图猛克,目光笔直,坦荡而纯粹,干净的仿佛没有一丝杂尘。然后,他默默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外袍褪了下来,接着是中单,里衣……
这种体验十分奇妙。
巴图猛克静静地看着。无端端地,他竟想起从前,老师教他习汉文时讲过的语句——思无邪。
思无邪。
就是思无邪。
眼前这个年轻的汉人简直像是为了应证这说法而存在的,不单单是他的眼神,甚至连那具瘦削的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焕发着不可思议的洁净光辉。
即使被置于如此狼狈的境地,衣不蔽体,群狼环伺,依然没有倒下,依然如此孤傲地昂着头。
周遭一片喧哗。人们疯狂地大笑着,发出野兽般原始的吼叫,夹杂着各种下流粗鄙的声音。
巴图猛克忽然觉得不快,并且焦躁,从来没有如此焦躁过,这种感觉,简直像是……那个连羞怯也一齐赤/裸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并不是甄贤,而是他自己。
他猛站起身来,兽骨搭成的王座在后坐力的作用下陡然向后退去,摩擦着草皮石子,发出刺耳声响。他高呼喝止众人,走上前去,在甄贤俯身拾起地上的质孙服时拍开了他的手,而后,用原本铺在座上的虎皮将那个纤细的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甄贤一怔,抬头向他看去。
他却手上一兜力,将之整个打横抱进臂弯。
真是羊羔一样的南人,又瘦又轻得不费吹灰之力都能打包了。他在心里含糊地如是想着,抱着怀中人,径直向自己的斡帐内走去,任由身后众人呼哨啸笑。
进了帐,遣退侍者,他把甄贤扔在毡毯上,捏着那本《柴扉小札》贴上去,问:“这是什么书?这么宝贝?”
“是……很难得的绝本。找了很久才找到的。”甄贤被他逼得几无余地可退,只得勉强拽着裹在身上的那张虎皮。分明是盛夏天,皮毛加身却半点也不觉得燥热,手心后背全是冷汗。
“手抄本。不是你的字。谁抄给你的?”巴图猛克哼了一声,步步紧逼。
甄贤眸光一烁,垂下眼去,答道:“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让你这么紧张——我来猜,是你们的那个什么二皇子吗?”巴图猛克一把抓住甄贤手腕,并不需要等待回答,已认定了。一旦认定,顿时怒意勃然,“所以还是为了他吗?一直以来都是为了他?不肯留下,不肯接纳我做新的主人,都是为了他?明明是背叛了你的人,为什么还要想着他?”巴图猛克一气儿连番逼问着,气急到甚至连自己也未察觉,眼睛里已冒出火来。
这连连质问,无法回答。甄贤暗暗握紧了拳,一声不应。
其实并没有到背叛这样严重的程度。只是他自己懦弱,无能,眼见着太多太多无法面对的事,一件一件的发生,无法承受,更无法阻挡,于是终于忍不住逃走了。
可是,为何忘不了?为何事到如今仍在想着那个人?
这问题,他心知肚明。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然而,那又如何呢。那只怕是最糟糕的事啊……
久等不得回音,巴图猛克没耐心起来,愤愤地直要把那本书捏碎了,抬手就撕。
“别!”甄贤立刻惊恐地抢上前去,抱住了巴图猛克的胳膊。一瞬兵荒马乱,连仍旧赤身露体也顾不得了,他低下头去,颤抖嗓音细不可闻,“求你……把它还给我……”
巴图猛克浑身一震,几乎僵在当场。
求,这个字多沉重啊。不过是一本书,一个原本早该擦除的过去,竟然让这个宁死也不低头的人如此做低伏小地来求自己!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击碎了这不可撼动的高傲,使之尊严扫地,可他却完全不痛快。非但没有享受到半点胜利的喜悦,反而愈发暴躁。他不明白了,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还想要什么?到底如何才能满足?
心里的血似全被烧沸了,滚烫滚烫得涌上脑顶。巴图猛克像只走投无路地困兽,突然猛将甄贤掀倒,无处发泄地,一口咬在他颈侧。
“你干什么?”甄贤痛得浑身一颤,挣扎着抵住那精壮有力的身躯,怒声高喝:“巴图猛克!”
“我恨不得咬死你!把你嚼碎了连骨带血咽下去!这样,这样……你就是我的了……”巴图猛克双眼通红,又是一口恶狠狠咬在甄贤锁骨处。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他遽然顿悟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是想这样。他想占有眼前这个人,从身到心彻彻底底的占有,用最原始的方式打上专属于他的烙印,强行宣告他的所有权。
他想要他为自己所有。
所欲一旦明晰,身体立刻忠实地紧绷起来。他死死压住那瘦削却风流匀称的身体,狂烈地宣泄着积压已久的冲动,毫无章法地撕咬,活像只饿疯了的狼。
这太过明显的侵略意味骇得甄贤面无人色,激烈地反抗挣扎起来,惊怒喝斥:“给我住手!你疯了!”
但巴图猛克哪里还容得拒绝。“你再敢乱动,我就真的撕了它!”他捏着那本《柴扉小札》就像掐住了罩门,沉着脸低吼。
甄贤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盯着那被巴图猛克抓得起了皱的书册,良久,终于垂下手去,仿佛放弃了般,一副任人宰割的就死模样。他别过脸,竟扬唇绽出一丝微笑。
那笑容冷极了,俨然已无生气。
只是一瞬间的细微变化,巴图猛克到底看在眼里,突地心道不好,慌忙掐住甄贤下颌强将他的脸扳过来,撬开紧闭牙关将手指挤了进去。但还是略迟了半步,虽没让他把舌头咬断了,血却涌了出来,鲜红湿冷得好不触目惊心。
这家伙,竟然想咬舌自尽!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倔强到这样的地步?
“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巴图猛克嗓音嘶哑地问。
甄贤被他掐住了颌骨,闭不上嘴,也说不出话,只漠然睨了他一眼,便将眼闭起,再也不看他了。
彻底地轻蔑。连最后一点赞赏也荡然无存。
仍旧是不服啊。还不服软。
如斯神态,刀子一样扎得巴图猛克心口陡然一阵刺痛,想也没想便低头一口恶狠狠啃下去,咬住那沾染上殷红鲜血的细瘦颈项。
血腥沾染唇舌,激得人愈发心绪狂躁。
然后,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
甄贤是个男人,和往昔那些为他雌伏的女人不一样。
巴图猛克焦躁万分,又怕甄贤还要自残,直急得百爪挠心,顾不得许多,随手扯了衣裳塞进甄贤嘴里,就粗鲁地将人推翻过来绑住双手。他用力抓着甄贤髋骨将那并不圆润的窄臀塌腰拎起,压住所有羞愤的挣扎。
这个汉人真是瘦得浑身上下剩不到二两肉了,完全不如丰腴柔软的女子,半点润滑绵软的手感也没有。但偏偏是这样又瘦又干又硬的身体,却似有说不出的魔魅,让他心有鹿撞,激动得不能自抑。巴图猛克被本能牵引着,贪婪地低头啃咬,犹如品尝美味。
力量的差距如此悬殊。
完全无力抵抗的甄贤依旧猛烈挣扎。仿佛已并不是在抵抗强压住自己的那个人,而是恼恨对抗着自己近乎崩溃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