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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反驳,不辩解,不扯谎,不多话,本没什么不好,但一经凑到一起,又是在这么个情境下,徒靳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什么意思?明明心里就是不服,表面上却恭恭敬敬,以为不说他就不知道吗?堂堂一教之主,威严呢?底线呢?不要跟他扯什么父子情谊,他就不信了,十几年未曾谋面的父亲,值得他做到这般地步?
    说到底,徒靳其实是钻了牛角尖,他始终都没有发现,自己在意的,不过只是那十几年的空白罢了。且不说隐言从未断过与他的联系,便只是血浓于水已经足以解释一切。他虽是魔教教主,可在徒靳面前,永远只是儿子,即便父亲不认他,但隐言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只要他心里清楚,就够了。
    “这么说,是教主大人明知故犯喽?”徒靳挑眉问。
    隐言不知该如何解释,只略垂了眸,轻声道“请老爷——重责!”
    “重责”二字,隐言说得诚心,却突然提醒了徒靳,试问,还有什么刑罚比锥心更重?身受双刑还要回答自己的问题,即便只是装装样子,也够了吧。
    轻叹口气,徒靳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他一挥手,阻了隐言身后的棍刑,也停了蜂吟针,只吩咐两个打手退下,不多时,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二人。剩下的问题他不想外人知晓,而今日的刑罚,便到此为止吧。
    隐言不明白,为何自己说过重罚后反而所有的刑罚都结束了,父亲应该是很生气,而且,显然没有出够气的样子,自己尚能坚持,隐言想,要不要提醒父亲呢?
    “你母亲她……”提到璎珞,徒靳仍有些别扭“现在如何?”
    徒靳的话阻止了隐言想要说出口的提醒,挂满冷汗的睫毛微微垂下,隐言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母亲她……不好。”
    这个答案让徒靳一怔,他似乎隐约知道,却又不太敢相信。不好?哪里不好?怎么不好?又为什么会不好?有些东西似乎呼之欲出,但总是绕在云里雾里,一不留神便消失不见了。
    “什么意思?”
    隐言深吸口气,娓娓道来“几年前,母亲为救隐言而陷入昏迷,至今……未醒……”一贯清浅的声音里包含了浓浓的自责和懊悔,这是隐言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也是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你说什么?璎珞她……她……”犹豫了半天,徒靳还是没说下去,咬了咬牙问道“多久了?”
    “三年”。
    “这么说,你来暮阳府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徒靳的脸色微微转冷。
    隐言抬头看了眼父亲,然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是进到暮阳府后徒靳第三次问他为什么。
    隐言轻轻的吸了口气,第一次斟酌了称呼,却在开口时带了淡淡的无奈“父亲,隐言不求结果,不求机会,只求一个可能。”
    听到这称呼,徒靳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一下“什么可能?与你母亲再续前缘的可能吗?镜花水月,痴人说梦!”
    隐言低着头,许久没有回话,直到徒靳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听他讲故事般娓娓道来“老爷,母亲她很少跟隐言提起暮阳府,提起……您,说得最多的,是警告隐言不要跟你们扯上任何关系……”
    徒靳微微握拳,心中燃起一团莫名之火,这就是他深爱过的女人,一拍两散之后,便只剩决绝!老死不相往来?好,很好!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压在心里的一根刺终于是可以被拔下来了吧,可是……可是为什么却好像插得更深了?这么婆婆妈妈,患得患失一点都不像自己。璎珞,徒靳当真是……中了你的毒吗?
    隐言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徒靳的胡思乱想而停止,他稍稍喘息,继续“隐言这几年一直在寻找医治母亲的办法,之所以回到暮阳府,是……”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一个意外。隐言不求你们重归于好,母亲她,也从没有有过这样天真的想法,只是……”隐言停了片刻,徒靳也不插话,似乎在等他把系下面的语言组织好。
    “即便有天渊上好的药材和隐言的内力相持,母亲她,最多也只能撑到明年。隐言说过,只求一个可能,若是最后仍然救不了母亲……”他略一沉默,“您……能去天渊的私语轩看一看吗?”隐言抬头,眼中充满恳求。
    徒靳颦眉,天渊、魔教,恐怕这辈子与他仅剩的瓜葛,便只有敌对了,为何要去?还有那个这辈子再不想有瓜葛的人,为何要看?私语轩……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那里有什么?”徒靳想着想着,竟是问出了口。
    隐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那我去做甚?!”徒靳的眉头锁得更深。
    隐言低头,眼中闪过失望。他并没有说谎,只是那里的东西,他没有办法说,也,说不出来。
    “你就是为了让我去那什么私语轩,才来到暮阳府的?”
    隐言再次摇了摇头,“老爷”,他这一次,没再叫父亲“除了这里,隐言无处可去。”
    徒靳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隐言的回答太过出乎意料,他本以为隐言会骗他,却未曾想,这答案会这么简单、无奈,甚至是——有些心酸。
    “……”张张嘴,徒靳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无论说什么,又有何意义?轻叹口气“这件事……我会考虑。”如果璎珞的命真的仅剩一年,如果自己注定要与魔教、与她有这最后的瓜葛,何必自欺欺人。
    隐言震惊的抬头,父亲说,他会考虑。眼中闪过丝愧疚,挂着冷汗的脸轻轻的勾起嘴角,身上的伤和锥心的痛苦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这样,就够了!
    “还有一件事……”隐言眨眨眼,等着父亲接下来的话,徒靳似乎很难开口,许久后,他艰难道“你……真的吃人心?”
    隐言的脸上血色尽褪,这一次,他,沉默了……而此时的沉默,无异于另一种回答——默认……
    “你……”徒靳话未说完,忍不住扭过头干呕两声,隐言的脸色因此变得愈加惨白。
    指向隐言的手指因为生气微微发抖,徒靳走过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畜生!你还是不是人!”夹杂着内力的右脚一下下踢在隐言身上,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失望。
    带着裂痕的肋骨不知是不是断了,本就脆弱的内脏更是伤上加伤,隐言却不躲不闪,不发出任何声响,他一只手死死捂在嘴上,止住了那些□□,也止住了汹涌的血水,违背常理般的展开身体,几乎迎向那些拳脚。
    父亲说得没错,他不是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是了。所以父亲,不是您不认隐言,而是隐言,不配做您的儿子,也,不配做徒家子孙!
    打着打着,徒靳突然停了手,满地的猩红让他看来刺眼,突然又想起“吃人心”三个字,于是再一次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隐言仿佛死了般躺在地上,在听到父亲的干呕时,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光是想到就觉得恶心,那么做了这事的自己是不是也一并让父亲恶心呢?
    隐言安静又缓慢的将自己支撑起来,固执的维持着家规里标准的跪姿,这是他现在仅有的与徒家的联系,或许,也是仅有的与父亲的联系,在父亲尚未发现前,还没有想要收回去的时候,他,是不是仍旧可以默默的遵守着呢?
    “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徒靳怒吼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他太生气了,以至于忘记了问原因,当有一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突然忆起今日的自己和隐言,不知道是不是会感到后悔。
    不意外是这种结果,隐言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虔诚的深深拜下去,然后默默的,退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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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
    “我是大夫,有事无事也得我看过了再说!”
    第36章 碍眼
    隐言走回去的脚步有些缓慢,总是飞速运转的头脑,此刻却有些麻麻木木的,也不知一路想了什么,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回了净院。少了君忍的净院异常清静,只要隐言稍稍留意,便能感受到屋子陌生的气息,然而此时的他却没有了这般心思,也没有了这样的精力,所以当房门打开,看到明晓的那一刻,隐言不由得愣了一愣。
    明晓毕竟做过暗卫,又是女子,心思何其细腻,一看到隐言的反应便知道,他一开始并没探到屋子里的气息,而是进门的时候方才看到自己。
    “你该庆幸我不是杀手,一教之主怎么还这般大意。”明晓微微打趣,略显责备的语气里还有一丝不难察觉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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