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见隐言根本不听自己说话,卓依绕到他面前,两只手支在椅子左右,强迫隐言看向她。
隐言抬头,平静的与她对视,黑白分明的双眼清澈的倒映出卓依此刻的慌乱,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却似下定了决心般,倔强执着,毫不畏惧。
“您……都想好了?”卓依丝毫没有了方才的强势,几乎有些绝望的说“您……不能有事,您若有事,谁来照顾夫人?!”她知道,隐言是个孝子,若是他们所有人都不能阻止隐言做傻事,夫人,是唯一的机会!
隐言的目光终于有些躲闪,他微微偏了头,“卓依”他说“我想赌一把,给我……父亲和母亲,最后一次机会,好吗?”
最后,他看向卓依,不知是说给卓依,还是说给自己“母亲她……会同意的!”
卓依握拳,一点点站直身体,口中只喃喃重复着“你不能有事。”她不知道自己哭了,两行清泪无声落下,许是忍耐了太久,心酸了太久,一发不可收拾。直到隐言起身,抬手轻轻地替她擦去,“别哭”,一向不太会安慰人的人温柔的许诺“我答应你,无论如何,定当全身而退。”
“替我照顾好隐山中的天渊众人,转告清澜,三日内务必成事!”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临时变更的计划,隐言其实没有多大把握,三天,是他的极限。
“等我回去。”他淡淡笑开“隐言从不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曲终人散》
“天渊在此,隐言亦在此”清亮的声音,夹杂着内力贯穿全场,淡雅得像是在邀人赴宴“武林盟,来战吧!”
第62章 曲终人散
即便一路上已毫无阻碍, 但天渊山脉险峻异常, 武林盟又队伍庞大, 在只有一条上山路径的情况下,依旧耽误了不少时间。
悠扬的琴声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响在山林之间,时而婉转悠扬, 时而激昂澎湃,仿佛是鼓励他们一般, 听起来舒服至极。这琴声偏偏分明传自天渊城里, 魔教中人, 究竟谁能鼓励他们, 甚至是欢迎他们的到来呢?
徒靳的脚步一滞, 一只脚踏在山阶之上,看着山顶方向微微出神。不久前才发生过场景在眼前浮现……
[“刚刚在看什么?”]
[“回老爷,隐言在看琴弦。”]
[“你想要琴弦?做什么?”]
[“隐言在天渊有一把古琴, 该换弦了。”]
果真……是把好琴!
“老爷”, 徐良走到徒靳身侧“后面的队伍派人来催, 问您怎么停下来了。”上山的队伍由徒靳一行人带着,一是为了试探他,二是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后面的队伍也好及时后撤。对比天渊隐言的态度,徒靳的胸口突然有些发凉, 年少时匡扶正义的一腔热血,是不是也随着时间淡下来了呢?可转念又一想,自己此时的处境与隐言脱不了干系, 那人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将他逼上绝路,最后投奔天渊吗,他徒靳就算再不济也绝不会投降魔教!
徒靳继续向前迈步,咬咬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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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言遥遥站在天渊城上,一手古琴弹得清越流畅。衣袂翻飞,潇洒惬意。看着天渊城下一群黑压压的人头,和人群前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抿抿嘴,笑了。直到一曲终了,隐言按停了还在微晃的琴弦,所有人也都顺利爬上了天渊山。
南宫绝越过徒靳,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挡住了隐言视线中的父亲。
“徒教主,好久不见!”
视线中少了父亲,多了个讨厌的人,隐言不由将视线落在别处,“客套话就免了,隐言恭候多时,不想浪费时间。”
南宫绝冷哼一声“天渊气数已尽,莫非你还想拼死抵抗?”
隐言淡淡一笑“不抵抗,隐言在这里,你上来抓便是。”
此话一出,南宫绝反而不知该如何接口,城门大开,隐言只身站在城楼之上,怎叫他不心生疑虑。
犹豫间听隐言道:“各位登山辛苦,隐言,送你们首曲子。”
“所有人把耳朵堵上!”南宫绝大喝一声。以琴音杀人,江湖上不是未有先例,只要将内力灌注于特质的琴弦上,便能决胜千里,杀人于无形。来的都是些江湖中人,深谙此中道理,得南宫绝提醒,均覆手于耳上,运起内力抵抗。唯有徒靳仍是安静站在原地,抬头看向隐言的方向。
距离太远,本看不清彼此,但隐言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目光,淡淡一笑,指尖轻挑,古琴应声而发。此时不送,怕是没有机会送了。他想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管旁人的反应或者是否合适。
徒靳呆呆的立于原地,双目微睁,他,知道这曲子,虽未听过,但,他知道这曲子啊!这是……璎珞谱曲他填词的曲子!那是儿子两岁生日前,二人偷偷琢磨要送给言儿的礼物,说要在他生日那天弹奏,可,一场正邪交战,让一切成为了泡影。没想到第一次听,竟是……由言儿亲手弹出!
徒靳身子微晃,徐良赶紧伸手扶了他,双手离了耳朵,却未感丝毫不适,只有悠扬的琴音声声入耳。那声音中带着甜蜜与幸福,还有满满的期望,可见谱曲之人必是十分用心。这曲子他虽未听过,却,好听至极!
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奇怪而放下了手,沉浸在这美妙的琴音中。南宫绝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徒隐言,竟然敢耍他!他狠狠握拳,掩下了对隐言的所有恨意。
为什么弹这首曲子?其实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隐言只是常常听母亲弹起,坐在私语轩中。那时的母亲不大爱说话,她只是静静的弹着这首曲子,一遍一遍,似乎不会厌烦。隐言也很喜欢这曲子,他随了母亲,通晓乐理,听着听着便会了。他知道,这首曲子其实是有词的,可是他不敢唱。母亲只唱过一次,一次,他便记住了。然而,当母亲发现他偷偷弹唱的时候,狠狠责罚了他。母亲叫他忘记,他,便真的当自己忘记了,再没唱过。而母亲,也未曾再唱过。好在,母亲并不阻止他弹这曲子,有时甚至还会叫自己弹给她听,那时,隐言似乎还能看到母亲脸上浮起的淡淡笑意。
母亲喜欢的曲子,他怎么会拿来杀人?
为什么会弹?他只是想,父亲,或许也会喜欢……
曲终却不会人散,该来的总归要来,隐言将古琴珍惜的放到一侧,拿起靠在墙边的莫邪,单衣长衫立于城墙之上,“天渊在此,隐言亦在此”清亮的声音,夹杂着内力贯穿全场,淡雅得像是在邀人赴宴“武林盟,来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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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近千人的武林盟,天渊只余下不足百人,均是死士,隐言只给了他们一个命令,战到不能再战为止,包括他自己!整整三天,尸横遍野,血染天渊,武林盟损失过半,而天渊,只余下隐言一人!
一身素衣早已被鲜血染红,那里面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圆月刚过,毒发取血再加上给母亲输送内力,又一刻不闲的见了父亲,久病初愈的身子,终究是有些勉强了。可他说过要争取三日时间,便真的做到了!
第四日早,当父亲的干将架到隐言脖子上时,他没再反抗,哪怕身后被一个急于立功的小子砍了一刀,深可见骨,但他仿佛没有察觉到般,只是凝望着父亲。
[“武林盟和天渊,老爷,您希望哪边赢?”]
父亲,这是您想要的结果吗?隐言,给您!
第二次的正邪之战,隐言将决胜权交到了徒靳手上,如果是父亲的希望,如果得胜后父亲真的能去私语轩看上一看,隐言觉得这场仗输得值得。
血顺着唇角一点点滴到干将上,仿佛重有千钧,让徒靳拿刀的手有些抖。
父子在战场上就这样望着彼此,隐言的双眼平静而又释然,只映出徒靳的不知所措。然后下一秒,眼神一晃,他重重的倒向前方,如愿的倒在了父亲怀里。
赌局已经开始了,隐言将自己放在赌盘之上,尤嫌不够,他还有一张筹码,一张或许摆上了就不能输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