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孩童少,兔子灯笼更少,虞子衿实在想不出,除了他那几只兔子灯笼外,还能有谁有兔子灯笼。毕竟那凶悍的喜乐公主光会舞刀弄枪,才不屑与小孩子家家似的玩灯笼。
那兔子可不管虞子衿在想什么,它自顾自来回蹦蹦跳跳数回,一扭头,仿佛要跑。
“公公——”虞子衿下意识扯开嗓子叫。
屋内唯一的颜老公公眼皮子右眼跳得厉害,不紧不慢将浑浊眼珠子挪过去,“老奴在。”
玄北也看过来,似乎分心留意虞子衿又要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兔子——”
你来看看那个兔子灯笼是不是我的?
扭头,兔子不见了。
虞子衿又眨眨眼。
“......小主子是想画兔子?”
老公公徐徐道:“山庄中兔子不少,若小主子要,大可令下人抓些来。”
似乎公公误以为虞子衿一时兴起要画兔子。
“不必抓兔子。”
玄北又低头办事,一边道:“娇惯下去,以他性子,没两日便要人摘星星拿月亮的。”
“才不要星星月亮。”虞子衿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不经意又瞧见窗外的灯笼兔子在动。
屁股对着他,应当是被人拉扯着往哪儿走。
要去哪儿呢?
一旦叫人,兔子就不见;扭头,兔子又在。这只兔子好机灵,是不是光要他一个人看见?
那么它现在跑,是不是想给他指路呢?
虞子衿噌的一声站起来,踩到椅子上去,手脚麻利地爬窗。
“你又做什么?”玄北如是问道,似乎被他折腾不动了。
正翻窗而下的虞子衿顺口答:“出去一下下。”
说完就撒腿跑,玄北一句‘有门不走偏要翻窗的坏习性’被远远甩在身后。
兔子灯笼老早跑出好远,被人拉扯着,遥遥在空中飘来晃去。虞子衿一面追,一面为灯笼委屈,心想这可是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买来的,要叫他知晓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敢这样怠慢它,非要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是得好好教训的!
七弯八拐,跑过重重假山片片林,虞子衿不知不觉跑出老远,最终前头光剩下一道圆圆的门,走早空无一人。仅仅一条老狗趴在旁,拖着长舌头,眼珠子滚一滚,有气无力地,对生人虞子衿爱答不理。
“你有没有看到兔子灯笼?”虞子衿对老狗摆摆手。
老狗动动鼻子,扭头趴着睡。
虞子衿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走两步,推开了红漆大门。
门扉缓缓拉开,一位身着月白衣衫的翩翩公子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直直伫立,抬起打量灯笼的眉眼,面上带着惯性的笑。于炎炎烈日之下,唯有这抹淡淡的笑意与他手上不合时宜的兔子灯笼最为显眼。虞子衿很怀疑他这个人是否把笑当作不笑对待,故而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皆是带着笑的。
“牯夏拉?”
万万没想到幕后之人乃牯夏拉。虞子衿意外,小心翼翼地退了两三步,迟疑着考虑是否该及时折返回去。
躲在暗处的木头已然飞身而下,宝剑出鞘,面冷若凝霜。
木头是与牯夏拉十分合不来的。
不想对面同样冒出个气势阴沉的男子,唰唰唰又自空中落下数个侍卫。
双方相互对峙,扬眉沉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是我的。”
虞子衿目不斜视,指了指灯笼,还摊开手心道:“是玄北买给我的。我的东西,你得还给我。”
他不那么怕牯夏拉。
与牯夏拉见面次数只手可数,次次牯夏拉有新的一面。
奇怪的是虞子衿并未从中嗅到任何危机。牯夏拉像是云,看起来阮绵绵白花花,在空中慢悠悠飘飘浮浮的。尽管知道云里有时藏着雨,酝酿电闪雷鸣。虞子衿兽一般敏锐的直觉却说:不必怕他,他不害你。
牯夏拉天生使人亲近,难以抱有防范之心。
虞子衿告诉自己要小心要小心,偏偏小心不起来。
云似的的牯夏拉露出个云似的笑容,摇了摇头,“你送给冬生姑娘,这便是冬生姑娘的了。”
果然是冬生!
虞子衿瞳孔一缩。
瞧见兔子的第一眼,虞子衿便猜出这是冬生的兔子。只不过他还以为是出宫有月余的冬生舍不得他了,偷偷摸摸来看看他,特用兔子灯笼作信物的。于是他才有意摆脱众人,跟着兔子一路走过来。结果没有冬生,唯有牯夏拉。
“冬生——”
“冬生姑娘很好。”牯夏拉浅笑,“只要你立刻跟我走,冬生姑娘自然会很好。绝不会被分成七零八落几块,就如——”
他想了想才接话道:“就如那只可怜的死耗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