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在外等的着急,天又冷,半晌不见里屋有人来开门的意思,朝屋里喊几声,没人应,便自讨没趣的回去了。直到日照三竿,二人才从屋里出来。
“怎么办?媒婆定要念叨半天。”李秀兰头疼道,复又想许三碗跟着,大抵不敢外露,也心安几分。
媒婆果然不敢埋怨,规规矩矩行礼,带着李秀兰与许三碗去大堂,细细讲解成亲时要安置的物件与忌讳。
许三碗舞刀弄棍在行,这些繁文缛节一听就头大,不时便坐在一旁打瞌睡。李秀兰多少对早上的事心存愧疚,媒婆讲时倒听的比以往仔细。
午间小憩前,丫鬟送来一碟糕点。李秀兰拿起来尝一口,咸中带点甜味,他吃不惯,挥手让丫鬟撤下。
“怎了?”许三碗出去巡视山头回来,正巧碰上从房里出来的丫鬟“兰儿胃口不好?”
“回大当家。大奶奶说不合口味,便让奴端走。”丫鬟答。
许三碗进屋,问“今天的糕点不合口味?”
“嗯。”李秀兰点头。
“可有让厨娘再做一份别的?不要饿坏肚子。”许三碗关上门。
“没有。吃不下。”李秀兰半枕着头,一脸郁郁。
许三碗过去,手抚上李秀兰的额头,试几下,也不见得烧热。
“身子不适?”
李秀兰摇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外面回来就这般,浑身不对劲。”
许三碗笑道“难道是有了?”
“……”李秀兰无言“我可没这本事。”
“要不找大夫来看看?”许三碗收敛起玩笑的心思。
李秀兰唉声叹气,有气无力道“我恐怕命不久矣……”
许三碗听这话,不满道“胡说什么?”
许三碗见李秀兰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寻思着得带李秀兰出去转悠转悠。
“你把裘袄披上,我们去个地方。出去走走,正好消消食。”
李秀兰整个人都被白色的裘皮大衣包裹着,唯独露出一双明亮的招子。许三碗跨身上马,顺势伸手拉一把李秀兰。两人一前一后,李秀兰手搭在许三碗腰上,将脸整个贴在许三碗宽厚的背上。耳边风声呼啸 ,凛冽的割刮而过。李秀兰半刻也不想离开许三碗这天生的火炉 ,又挨近些。
“吁——”马嘶鸣后倾停下来。李秀兰挪出点缝隙看,前面是一条狭窄的山路,马上不去。
“我们爬上去。”许三碗道。
拴好马,许三碗同李秀兰一道沿山壁上的羊肠小道上山。幸好这里不下雪,不然断然不敢上山去。许三碗走走停停,一直拉着李秀兰,两人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李秀兰松口气,想揭去裘袄喘口气,许三碗却不许,道“小心着风寒。”
许三碗找干枯的野草铺在石上,二人坐下歇脚。
“原来山外是这般景致。”李秀兰缓过气,眺望远处,重峦叠嶂,如翻滚波浪,一山接着一山,看不到头。
“倒想起前人登山时有感而发之语了。杜夫子有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虽这不是岱岳之巅,却颇有此番气势。”
许三碗在一旁听着,未打断李秀兰。良久,他开口道“兰儿,你可曾想过考取功名?”
李秀兰愕然,功名……以前的确有想过。
“朝堂纷争,虚与委蛇,我就算有幸荣登庙堂,又能有什么作为呢?”李秀兰轻笑“还不如平平淡淡过一生,倒也恣意。”
“男子缔结弟契者,终身不与科考。”许三碗嘴角微颤“兰儿若是想去,我也不会阻你前程。”
李秀兰看向许三碗,眼中露出不解“我哪有这般意愿了?你要是早些放我走,我也不用听媒婆唠叨数天。高高兴兴去科考,中个进士,娶门娇妻,再几年,生个胖小子……”
李秀兰见许三碗脸色越发黯淡,笑着道“你情愿这样么?”
许三碗摇头,抱住李秀兰,低声道“你是我的。是我许三碗明媒正娶的夫人。那日既然你未逃掉,这辈子便也别想再逃。”
李秀兰眉眼含笑,安抚的拍拍许三碗的背。
远处落霞染满整片天空,鱼鳞般铺排开来,太阳一点点逼近山头,照亮了这个山峰,像是披上一层绯红的轻纱。
两人依偎在一起,看太阳逐渐隐去半边身影,余光落在两人身上,有种道不明的暖意。
“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下山危险。”许三碗道。
李秀兰点头,与他一同下山。脚下的路也是金灿灿一片,踩上去,像是踩在金色的琉璃上。
等二人骑马下山,天全然黑了。
“哎呦,大当家、大奶奶,你们这是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把守寨门的喽啰问。
“去山上走了一圈。”李秀兰下马,道了声抱歉。
喽啰受宠若惊,忙道“不要紧。小的只是担忧您与大当家的安危。”
益州府衙内,宋枝莲捋捋下巴的胡子,在房中踱步。
昏黄的灯光下,桌上放着一封开封的书信,和一枚通透的白玉做成的印章。
屋子角落里,还盛放着一个巨大的红漆木箱,用锁锁着。
宋枝莲踌躇不决,上前摸一摸木箱,又弹跳似的缩回手,半刻,忍不住又摸上去。反反复复几次,宋枝莲终于打定主意,半夜去书房,提笔与对方回信。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