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前边儿,就见陈嬷嬷站在那里,道:“宁赞善可来了,等会儿陪公主上课罢。”宁砚泠忙问需要做些什么,陈嬷嬷便一一说了,末了,道:“赞善是五品,论理身边也该有个人,老身回了太后娘娘将绿袖给你罢。”便叮嘱绿袖好生服侍,宁砚泠和绿袖忙跪下谢恩。随后两人便跟着陈嬷嬷到了书房门口。书房本应设于北苑,但由于太后疼惜公主,便只在萱室殿正殿后指一房间为书房,供公主读书。此时,凌宜公主还未过来,但她身边的兮紫早带着一个小丫鬟就来了,兮紫是公主身边的典侍,也有从五品,见了宁砚泠笑道:“以后可就和姐姐一起共事了罢。”宁砚泠也笑着谦虚道:“姐姐在公主身边日久,很多事妹妹还要多请教你。”更说了一些相互扶持关照之语。
三人在门外等了不多时,凌宜公主便施施然而来,后边不远处就跟着几位公侯家的小姐,年龄都在十岁上下,都是给公主作伴读书的。只因着凌宜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其他公主俱大她好几岁,且都已出嫁。未免独个儿读书孤单,太后便召了几位公侯家的小姐,聊充寂寞窗下。这几位公侯家的小姐也在稚龄,比公主还小一二岁,读书也不过应个景,并不上心。公主在书房正中间的一张几旁坐下,绿袖和兮紫带来的小丫头碧绦早收拾出一张小几,放在公主位置的斜后方,给宁砚泠坐了,右边后面便是几位公侯家的小姐,几人均不动手,俱由小丫鬟研墨、翻书、蘸笔。
宁砚泠翻了翻案头放的几部书,不过是春秋并三传罢了,自己在家早已读过,方才听陈嬷嬷讲,赞善也无甚事,只读书的日子陪公主读书罢,若少师提问,也可代公主回答,当然也要辅助公主完成少师布置的功课,若公主喜欢,下午也可陪公主或休息,或游乐,至掌灯时分,便可告退。过几年,待公主出阁,可自行婚配,或是由太后指婚。这样的了局,在同期秀女中的命运也算得上好的。宁砚泠刚想着虽然进了萱室殿,反而是一事不知了,也不知其他秀女如何如何,而刘一保那头,更是没有消息,不禁内心暗叹。
宁砚泠只顾自己想事情,没有注意顾子白已经进来了,顾子白年少盛名,科举上榜后就进了詹事府,任少詹事。詹事府本管东宫教育事,但如今楚皇尚未大婚,更无子嗣,因此在太后的提议下,詹事府便先管凌宜公主的课业。
顾子白先向众人问好,众人也都回礼。很快,他就发现了宁砚泠这副生面孔,但看她还愣愣的似乎在想心事,便心中不悦。本来公主与公侯小姐读书不过就应个景,自己教得颇费心力,学生却学得三心二意。现在眼见着又来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已经十五岁上下的小姐,便猜到是公主赞善,顾子白想着宁砚泠必是官家小姐,来陪公主读书好自提身份,也可嫁得更好。心中便很是不悦,于是有心要难上她一难,便道:“今日我们继续读左传。“便翻到《郑伯克段于鄢》一篇,一行读,一行讲。过了不一会儿,他问道:“臣可讲清楚了?”公主只微微点点头,公侯小姐们也轻若蚊咛道:“清楚了。”只宁砚泠不明就里,道:“先生讲得很清楚罢。”声音又响,闹得右边几位小姐早捂嘴偷乐了。顾子白叹了口气,道:“那你来说说这其中是非罢。”宁砚泠道:“下官不敢在先生前妄自评断,不过是一点浅薄的见识罢了。”说完合上书,又继续道:“郑伯与共叔段之争,实则起源于武姜。”顾子白笑道:“女人只注意到女人罢。”宁砚泠道:“先生这么说,未免太失身份。郑伯与共叔段兄弟不睦,其实根源在武姜那儿呢。父母偏心,有心偏袒,才造成兄弟不睦。若从小便教育好了,兄友弟恭,便没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了。”顾子白听她反驳,起先生气,而后却哈哈一笑道:“有趣,你想得多罢。”宁砚泠毫不气道:“是先生想少了罢。”顾子白点头,道:“你已读完《左传》?”宁砚泠道:“实不相瞒,春秋并三传,下官都已读过。”顾子白道:“那也无妨,每读一遍,都会有些新的认识。”宁砚泠表示同意,公主笑道:“没想到宁赞善如此善说,本宫倒要跟你学学了。”宁砚泠忙表示不敢,还要请公主多指教。而后,众人便继续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