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就站在阴辞身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上演，蓦的眼中突然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同样也是一场大火，同样的绝望空洞眼神，熟悉的让他不经意间就恍惚了。
“我本是风尘，奈何生了颗天上星，遇了个负心人，入了个狼虎窝，这苍天真真是无眼！”
阴辞的声音逐渐变小，虚无缥缈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脆如莺的声音。
“杜若？杜若！醒醒……”
杜若缓缓睁眼，便瞧见守着他的段语书，心中的惶恐不安瞬间消散。
他移开视线，便见到一旁站着的阴辞。他此时身上所穿的衣服正是他在幻境中见着的那件衣裳，白玉般的衣，生生被血染红，成了件红衣。哪怕是换了衣，也掩不了那浓郁的血腥味，和那还在缓缓滴血的下摆。
此时的阴辞显然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暗好无损，反而脸白如纸，虚弱的不成样子。
“他这是怎么呢？”杜若皱着眉，看着段语书道
段语书道：“不知，我一恢复意识就见他这样了。看样子似乎是被幻境反噬……”
“那还等什么？抓住他！”祝幽的声音突然响起，惊起了二人迟钝了的思绪。
他们险些就被阴辞这副柔弱无依的样子骗过去，要知道这可是厉鬼！
阴辞擦干唇角的鲜血，冷冷地看着三人。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幻境竟然会出问题。
本来他还想趁着他们进入幻境时，将三人击杀在里面。白瞎了他的一番心思！
祝幽双手结印，手中桃符便向阴辞飞去。
“等等！”杜若见祝幽二话不说就攻击阴辞，忙道。
看着杜若湿漉漉的眼中透露出的不忍，她突然猜到了也许杜若是在幻境看到了其它的画面……
“停下。”
祝幽因为之前段语书的身手，现下已经俨然将她当做老大，这下见段语书开口，便停下手上动作。
杜若对着阴辞道：“你是不是杀了翼州县的所有人？”
阴辞：“是我。”
祝幽义愤填膺：“你为什么要干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杜若手动了动，道：“是不是因为你恨他们？”
祝幽疑惑的问：“他跟翼州县的人有何恩怨？值得他化作厉鬼只为杀掉他们？”
“风月楼就是翼州县的……”
段语书对着杜若道：“你是从何而知的？”
“我之前做过一个陆陆续续的梦，梦中的世界就是风月楼……”
这下不仅祝幽觉得惊奇了，就连段语书也觉得不可思议。
哇塞，金主是个bug吗？这都行？
“我只恨自己醒的太晚，让那些人还活了那么久！”阴辞身上的血气越来越浓郁，翻滚着，仿佛要逃出牢笼般，“我巴不得扒他们的筋，喝他们的肉！”
慢慢地，阴辞脸上流出两道血泪。
而一直被忽视了的老鸨也悠悠转醒，被阴辞发现，看到老鸨那张神似的脸，阴辞心中的仇恨开始膨胀，膨胀，最后炸开。
有什么东西似乎将他的脑海围住了，直接冲击了他的思维。
所有的声音都在说：“杀了他！杀了眼前这个人！杀了他，你就不用忍受割肉之痛，噬骨之伤！”
“啊！”老鸨响彻天空的声音响起。
三人惊恐地看着老鸨被血雾围住，如融化了般，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衣服。
将老鸨吞入腹中的阴辞，脸上流露出满足的意味。此时他才有心情回答祝幽的问题：“我与翼州县的人有着深仇大恨，莫说是杀光了他们，就算我吞了他们，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是不是因为他们在里低谷之时流言蜚语？还是因为你将对风月楼主人的恨转移给了翼州县所有的人？”杜若恰到好处的插了进来，将阴辞的注意力拉到了自己身上。
阴辞的眼神阴沉的可怕：“你知道了什么？”
“知道你被谁所杀，知道你生命的后期是过了什么日子……”
“啊！”阴辞神似癫狂，捂着头，痛苦地嘶喊，“不！没有！我活的好好的，我明明活的好好的！”
“可是你死了……”
阴辞因为杜若的话而呆滞，眸中的迷茫慢慢散去，化成了浓郁的血色，眼中似是能滴出血来般。
原来阴辞已经死了太长的时间，他只记得自己因谁而谁，可具体的情景他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如今杜若将那些深埋的记忆挖了出来。
曾经肮脏的自己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他记起来所有。记起了那个冬日里笑的一脸和煦的女子，死前见着的那张似哭似笑的笑脸。
段语书和祝幽惊讶地听着杜若跟阴辞的对话，心中惊讶不已，她们都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哈哈……”阴辞仰天长笑，道，“这世上没一个好人，所有的人都该死！都该死！”
阴辞手一挥，一股血柱便袭向段语书她们。
段语书翻身躲过，见杜若还呆立在原地便伸手将他拉了过来。至于祝幽她躲闪不及，只能从怀中再掏出一张桃府对着血柱一扔，冲散了血柱。
段语书见状，眼睛一眯，便准备行动，却被杜若拦住。
段语书见杜若摇了摇头，便将手放下。
杜若随即对着阴辞道：“不，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只是你运气不好，碰到的都是狼心狗肺之人。但我猜你一定也曾碰到过如光般温暖的人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杜若不着痕迹地看了段语书一眼，眼中流露的光彩落到阴辞眼中，刺眼至极。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呼吸不畅般，两眼通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上说道，“我也曾以为我碰到了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却不曾想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不，你一定碰到过那个人。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有几个人，但是我知道一个人，那是个书生模样的人……”
段语书意识到她们之前进入的幻境似乎就是几十年前阴辞的真实经历，只是不知为何她和杜若所见的场景不一样。
“不可能！”阴辞撕心裂肺的喊着，因为段语书提到书生，他的意识再次被仇恨吞噬。
现在的他只想将这些面前的人的嘴给撕个稀巴烂，让她们永远的闭嘴！
“她一直都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此世今生，皆是谎言！我不会再相信了，再也不会信了！”
“你这个人是不是傻？都说了那个书生不是你心里所想的那样，你硬不听。”祝幽见阴辞死活不相信便开口道。
段语书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总算知道这是什么了。本以为是高难度的副本，却不曾想这是一个因爱生恨的副本。
“那日他去等你了，只可惜她等到的不是你，而是风月楼的主人。他跟那个书生说你舍不得荣华富贵，舍不得锦衣玉食，不愿与书生私奔。刚开始书生并不相信，可那风月楼的主人将她带到风月楼，然后她便听到你说‘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何必当真？’她以为这是你心中所想，便失魂落魄的离去。”
阴辞听到段语书的话，眼中一片迷茫，他开始浑身发抖，似是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段语书没有给阴辞缓冲的时间，继续说：“那书生走到一半又原路返回，只因她想当面问个清楚，却不曾想当她回到相约之地时，却被人斩杀，最后被凶手抛入江中。”
阴辞再也撑不住跪到了地上，整个头低的很低很低。
他早该猜到的，只是当时太害怕，太震惊，竟然真的就信了那老王八的话！
那个连拉他手都会满脸通红的书生，怎么可能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那时她眼中对自己的欢喜显而易见，那么澄澈的感情，为什么自己最后不愿相信？
阴辞浑身上下开始冒血，血在他的周围围成了个血泊，此时的他已经狼狈的不成样子。
“我想接下来的话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猜到了吧！其实一切都是那个人的阴谋，而为的是什么，我猜你应该也能猜到吧？”
阴辞抬头看着段语书，那冒着血的双眸将段语书吓了一跳。
杜若挡在段语书面前，挡在住了她的视线，面露不悦都地看着阴辞。
“噗……”又是一口血从阴辞口中吐出，“我以为我自己够聪明，却不想聪明一时，却糊涂了一世……”
“那么明显的破绽啊……为什么我当时就没有发现呢？”
恍惚中，阴辞似乎看见空中飘来一个笑的温婉的女子，那女子正对着他笑，眸中的温柔恰似日光。心突然就静下来了。
“你终于肯见我了吗？”
说完这句话后，阴辞竟然就魂飞魄散。
“不是吧？这么简单就完了？”祝幽见阴辞消失，便摸摸后脑勺，不确定道。
段语书道：“他之所以成为厉鬼，本就是因为心有执愿，不肯入轮回。如今也是因为心结已解的原因……”
虽然看阴辞刚才的样子有点像回光返照，但是阴辞可是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他可能是见着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然后便魂灭了吧。
若是当初风月楼的主人没有设那一计，兴许阴辞和那个书生便能幸福和满的过完一生。